光下

作者:君不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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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束光


      明明是十一月的天,凉气还未浸袭,印君前一晚在楼梯口受了凉,整日昏昏沉沉,到了晚自习直接发起了烧。
      郑晓雯陪着她一起去找班主任请假,又搀扶着她去医院挂水。幸好医院就在学校附近,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印君从小身子就弱些,大的病痛不曾有,小感冒小发烧倒是常来。
      她爷爷那辈有两个亲戚就住崇光不远的小区,关系很好,小时候也经常去玩过。

      高一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印君发烧。
      她性子慢热,怕麻烦郑晓雯,班主任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印君就打了爷爷电话,让二舅爷爷来陪她吊个水。

      印君在校门口等他,而后一起去了医院。
      也就那次,印君再也不敢联系他们。

      本是正常步骤走着,挂了急诊,去值班医生那边的科室。
      印君的脑袋糊成一团泥浆,量了温度计,又听那医生问了一些病症。许是老人过于担心,想医生看地细心点,说她是孤儿,可怜得很。

      那一刻,印君大脑立即充血,只有那两个字。
      她很想反驳,话口始终脱不开。或许是对的,反正也没什么差别。却是不对的,她明明有家的,怎么成了孤儿呢。她的父母并没有双亡,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呢。她为什么是孤儿?

      她知道老人是好心,可是无心之话或是匕首。
      血淋淋。
      疼地要死。

      她始终没问二舅爷爷,为什么要那么说。
      在他们眼里,许是没差。

      没差。
      只是那样而已。
      问什么呢。

      印君躺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郑晓雯握着她另一只手,不时问她有没有好一点。
      她被郑晓雯这模样逗笑,“好多了已经,等挂完了我回宿舍睡一觉就好。”

      “我陪你去。”郑晓雯去探她的额头。
      “好。”印君没有拒绝,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脆弱的,需要人陪,需要安慰。

      俩人走出医院的时候,印君脚步虚浮,轻盈地有些反常。
      路上行人不多,有的店铺早已关门。

      她突然想起黄含梅,毫无理由。
      想她这时候在干嘛,想她会不会也会偶尔记起她。

      印君对“爸爸”、“妈妈”是拗口的,除了正常的说话带到这几个字,她几乎没有再叫本该叫的人这个称呼。

      黄含梅是个什么人呢?
      别人口中憨厚老实的女人,做事麻利,开了个理发店,收费合理,但凡村里有个想要剪头的,不管图便宜还是图手艺,都来她这里。

      但印君却觉得,黄含梅对她是缺少耐心的,不然记忆中的她怎会追着她打。她现在残存无几的记忆,也记不清当时自己是干了什么惹她生气。或许是她不爱吃饭,不听话,作业不好好写,或许很多。
      记不清。
      毕竟她从小就犟。

      当然,也会有零星的温馨片段。
      譬如当年《白蛇传》热播,她们几个玩得好的女人,会抽空一起去隔壁跛脚的奶奶家围坐着一起看,印君就被她抱在怀里。还有,就是从小吃的泡泡糖,不甜了,黄含梅舍不得扔,就接嚼着,也不嫌弃她的口水。这是印君唯一记得的两个片段,太少,太小。还记着这些,已经是不易。也正是这两个不真实的幻境,还让她抱有幻想。

      她时常会迷惑血缘的意义,父母之爱伟大在何处。没有人会给她回答,只会宽慰她,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好好生活吧,好好学习,争取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也会想自己就做个妥协吧,嘴甜一点,说不定怜悯就会多分一点给她了。但到底是好强的,错又不在她,凭什么所有人都让她低头。有的人就是不配做父母,不配被叫“爸妈”,不配行使生育的权利。这一件没有门槛的事情,酿成了那么多悲剧,为什么他们还能站在高处叫嚣,怨恨世道的不公。不公在何处?又何来的公平。谁来审判?审判就一定公正吗?公正就圆满吗?圆满就能开心地活下去吗?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苦难一茬接着一茬,什么时候结束啊。

      印君不懂,所以她不会入这个门槛,连停留都不会有。
      她不想做黄寒梅那样的女人,说起来是女主内男主外,倒分配均匀。实则两地生异心,叫别人插空了去。怨谁?撮合他们相亲的人?做小三不要脸的人?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还是握不住丈夫心的女人?

      一件祸事拆分,从因至果,明明白白剖析个彻底,谁都难逃其咎,错多错少而已。在坦露之下,是埋怨、谩骂、诅咒、死不足惜。死又没有意义,伤害无法改变,溃烂的伤口更是愈合不了。

      婚变是什么,本质还是表面,在发生之前预防是有意义的,发生之后的弥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婚变带去的最大伤害是给谁的,这才是预防的根本。无道德约束,无责任担肩,只用下半身思考,追求新鲜刺激,欲望无尽,人性难测,不如一泼黄土,掩盖了去。

      离婚这个词本身就很沉重,似千斤顶,压死人毫不为夸张。
      犹记得那天小小的堂屋里,坐满了人,穿西装的,做记录的,看热闹的。印君被黄含梅推到一边,她只说了两个字“不要”。也是,带着孩子的人还怎么再婚。是负累,是堪担不起的名头,是不够爱,是自私。说来,随她长大了些,有些理解,更多的是不理解,只知道不能做那样的人。

      黄含梅是被伤害的女人,同她一起受伤害的,除了姓印的作恶者,就是姓印的承受者了。
      印君还记得黄含梅走的时候,叫了个小卡车搬行李。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帮着一起搬。也不知为何画面一下子就转到她死命拽着黄含梅要骑的自行车,不让她走。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所以黄含梅走了。不想带的人也不会带,所以印君被留下了。

      这几年来,与黄含梅没见过几次面。
      她嫁了个海城的男人,生了个儿子,距离是一方面,更多的内里是什么,恐怕只有黄含梅自己清楚。印君不懂,自不问。和解无意义,恳求做不到,不如爱恨深埋或随风。挖空脑海,盼虚空。

      回到宿舍后,印君催着郑晓雯赶紧回教室学习,过几天就要期中考试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她。
      郑晓雯在宿舍转了一圈,脱下鞋子,就着梯子爬上去,钻进印君的被窝,搂住她。没有说话,此时无言胜过千言。印君靠在郑晓雯身上,贪恋着仅存的温暖。

      “被子太小了,我妈说她找专门的师父弹了两床被子,一床给我,一床给你。过几天应该就好了,你想要什么颜色或图案的床单,我们买一样的。”郑晓雯拍了拍印君的背,给她安抚。
      印君摇摇头,不说话。

      “我想买那种ins风格的,你不说话,就一样的了。”郑晓雯继续说。
      印君点着头,随着动作,越埋越低。

      简单的话题结束,郑晓雯就这样搂着她,直到晚自习结束铃响,她才抬身看向怀里的人。
      印君的眼皮已经阖上,睫下盖出一层淡淡的阴影,呼吸很浅。郑晓雯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才轻手轻脚起身下床,临走前不忘替她掩好被子。

      宿舍楼内人声乍起,印君被噪声吵醒,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上面的天花板发呆。
      等脚步声愈来愈近的时候,她坐了起来,准备去洗漱。

      许是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很多。
      半夜之时,想出去看会儿书,又作罢。脑子里一件件事情转着,耳边传来的呼噜声震耳惊心。

      又快要周末了。
      她很多时候都盼望着这个时间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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