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作者:安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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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虚荣心扔掉的勇气


      初秋的时节,还没有退去夏季的热度,还有零星的蝉鸣,天幕盖的也没有那么的快。但是昼夜温差大,穿衣服就很尴尬。白天可能穿一件短袖就刚刚好,到了晚上需要再披一件外套才刚刚好,可是今天的董卓然只穿了一件短袖就出了门,刚放学时还没感到冷,挤公交时也没感觉到,但是下了车后,凉意袭来,她不由自主的耸了耸肩,抱紧双臂。
      可她没多久,就感受到了温暖,是贺颜嘉披上来的衣服。
      今天因为贺佳颜和路宇航一起去见了梁宇,送她的任务就落到了贺颜嘉的身上,他当然做得很好。
      去车站时,让她走在里面;在公交车上时,有了空座先拉她来坐;快到站时,会把她拉到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隔绝后面拥挤的人群;在她冷时,会及时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她披上。他真的做到了无微不至,就算照顾贺佳颜都没有这么细致。他做的没有越界,也不会让人多想,他既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他怕她知道后会有压力,自己做起事来也没有那么自然,可是他又想让她知道。因为他看得出,路宇航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他想让她多关注一下自己,试着多去了解一下他,比朋友的哥哥了解的更多一点。
      刚才董卓然一直沉浸在贺佳颜和路宇航一起去见了梁宇,这个不想让他们在一起的搭配中,陷入自己的幻想。觉得他们会被梁宇他们逼入险境,然后路宇航会奋不顾身的保护贺佳颜,然后贺佳颜会喜欢上路宇航。或者是梁宇对贺佳颜动手动脚,路宇航看不下去,胖揍了梁宇,贺佳颜喜欢上路宇航。还或者是,在一来一去的路上,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发现了贡多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兴趣点,最后贺佳颜喜欢上路宇航。
      她一路上想了无数种可能,完全忘了贺颜嘉还在自己身边。
      这时候的贺颜嘉一直以为她是在担心在回去的路上会碰到梁宇小弟的围堵,神色中充满的担忧,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一路上照顾好她,把她平安送回家。
      当衣服披到身上时,董卓然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嘴上既说着谢谢,又说着对不起。谢谢是衣服,对不起是忘记了他。
      贺颜嘉被着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不知所措,一路上不都是这样吗?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是自己这个举动逾矩了?还是自己这么做让她不舒服了?他小心翼翼的爱着她,只想自己可以为她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不怕她喜欢别人,也不怕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爱意,他只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喜欢自己喜欢的,自己会在她需要时及时出现,做她的支持者。
      “我到了,衣服......”董卓然停在小门口,想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拿下来。
      “那个,你先穿着吧,到你家应该还有段距离,你别感冒了。”贺颜嘉用手拦住她想取下衣服的手说。
      “那我明天还给你。”
      “好,那你快回家吧,我先走了。”贺颜嘉说完就转身走。
      董卓然见到他拐出了巷子,才动身。但是她没有进小门,而是往箱子更深处走去,走到巷子最深处,向右拐,到第一个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她家其实就住在这个老城区中,她的家境没什么不好,爸爸妈妈的也都有稳定的工作,但工作都很繁忙,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她。但是她的虚荣心作祟,又怕被贺佳颜看不起,只能谎称自己住在隔壁的高档小区。
      她也有很多次想告诉贺佳颜自己其实是住在这里,也想过很多次让她到自己家做客。可是凌乱的客厅,脏差的厕所,堆满杂物的阳台,没有一处能体面的让她坦然的让贺佳颜看到。她也视图在周末收拾家里,等下一周叫贺佳颜来家里,可没过一周时间,家里又恢复了原样,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上次贺佳颜送她回家的那一次,她是最想告诉她的,一是想感谢她,进家里来喝喝水;二是想让他们把她送到里面,因为她那天有预感梁宇就在巷子里面等着她。
      可她最后谎称爸妈不在家害怕,没让他们送自己回家,而是去了他们家。她不想在同一天,让贺佳颜发现两件让她窘迫的事情。
      她感觉贺佳颜就像天选女主一样,有宠爱她的爸爸妈妈,有一个帅气的双胞胎哥哥,她自己也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性格又好,非常受欢迎。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自己想得到又无法得到的,她不能在她面前把自己剥开来给她看,不然自己以后无法与她平等相处。
      其实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刚上初中时,她也非常喜欢带同学到家里玩,让爸爸妈妈给他们做饭吃。但是自从她与梁宇认识之后,同年级的很多女生都主动来找她玩,想让她介绍她们认识梁宇。
      其中就有让董卓然改变的女生。
      这天他们一行人玩完一天后,有几个不想回家,董卓然提议去她家再玩一会,让她爸妈做饭给他们吃。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去了,所有人都被她温馨的房间所吸引,偏就单单那一个人,说:“我还以为你家有多好,就这样还敢叫同学来你家,真不知道就你这样,你家这样,梁宇是怎么跟你这么亲近的。”
      没等其他人说话,那女生又说:“有空你们都去我家玩,今天我就先走了。”
      走的时候表现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还踮着脚走了出去。
      因为在场的其他同学都没有像那人那样,一切都还在正常进行,他们走时还夸她爸妈做饭很好吃。可是回到学校,她的风评急转直下,平时簇拥她的女生也不再以她为中心。也没过几天梁宇的那事就出了,好多天没来学校。原先以她为首的那些女生都去找了安颖,就是讽刺董卓然的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家境也确实好,刚上初中就用上了最新款手机,上下学也都车接车送。平时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头从来不低下来,掉了东西,不重要的就不捡了,重要的东西掉了就让别人替她捡。她亲近董卓然就是纯为了梁宇,她早就在接触她时就看不上她,谁让她跟梁宇走的进呢。要不是因为梁宇她根本不会接触她,更不可能跟她去她家。
      就因为这个女生的关系,董卓然开始变得敏感自卑,处处隐藏自己,用透明人的处境度过了初中剩余的时光。初中毕业之后,她想抛弃之前的自己,想成为像安颖那样的人。用一整个暑假,改变自己,打工赚钱,买了很多之前不会买的衣服鞋子,看了很多豪门的电视剧,学习里面女主角的仪态和说话方式,用自身情况进行调整,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她的很多初中同学以为她们家一个暑假突然发财了,才变成这个样子,毕竟经过那件事之后,一个透明人的生活谁会在意。
      现在的她既不想把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形象毁掉,也又不想欺骗对自己那么真诚的贺佳颜。她太想变成别人心中完美的存在,处处小心翼翼,为了维持自己现在成绩她每晚都会学习到很晚,还会跟同学说,回家都不学习。爸爸妈妈怕她太累营养跟不上每天等她到家后,都会给她准备好当季水果,或者煲好营养汤。事实上她晚上回家,要不就家里没人,要不就都睡了,根本没有管她几点到家,干什么去了,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水果、汤就更没有了。
      当她第一次去贺佳颜家里时,她看到老旧的小区,跟自己住的地方大差不大,以为她们情况差不多。但是当她迈到贺佳颜的家门时,她感到了天差地别的落差感。明明是差不多的小区,明明是差不多的房间布局,为什么一个那么整洁温馨,一个那么杂乱无章。当她见到她的爸爸妈妈时,更大的落差感让她不想去面对自己的家。贺佳颜的爸爸妈妈对她都是平等的,盘子里的六个鸡腿,贺佳颜贺颜嘉和她一人两个,当贺佳颜想多吃一个夹了她的那个时,却被贺妈制止,贺佳颜也只是笑嘻嘻糊弄过去,转筷峰去夹别的菜。还给她不停的夹菜,为她特地出门买了水果。那天的她,表现的特别拘谨,很不自然,贺佳颜以为是第一次见她爸爸妈妈放不开就没在意。不知道的是,那天的她正身处于一半阳光一半黑暗中,她享受着贺爸贺妈带给她的温暖,又同时厌恶自己的自卑,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有贺爸贺妈这样的父母。
      她知道真正优秀的人不需要多么高傲的姿态和华丽衣服装饰自己,但是不敢退去自己的伪装。她怕,她怕贺佳颜因此会像安颖一样看不起自己,这不仅会失去一个朋友,也会留下一个随时会揭穿她伪装的隐患。她怕,她怕说出实情就像□□的站在他们面前,让她感到羞耻。
      这一切都是她内心的想法,她不敢踏出这一步,也不敢让别人触碰。她做不到真正的与人相交,她想要的只有光鲜亮丽的生活,让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不甘平庸的她,在一点一点向上努力,也因此把自己困在了一个进退不得沼泽里,她需要一个粗壮的麻绳和一个有力的人将她拉出来。

      而贺颜嘉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满脑子都在想刚才两个人独处的细节。但他想到的总是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比如拉她来坐的时候应该温柔一点,公交车上人多的时候,总会有些奇怪的味道,他应该早点把窗打开,通通风的。还有让他想起来最要命的是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自己总是在注意这注意那,想着如何表现自己,忘了两个人拉进关系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聊天。
      他让下次一定,一定要多说一句,回去之后找一下女孩子爱聊的话题。
      当他搜索话题时,被妈妈提醒贺佳颜还没回来,他先打了电话,没人接通。安抚爸妈后,自己下楼寻找,看到了路灯下的那一幕。他看得出两个人对对方都有意思,那这场戏剧化的浪漫之后,受伤的只有董卓然。他只能提醒贺佳颜和董卓然的关系,让她拿捏好分寸,别伤了对方的心,也别让自己受伤。他不想让自己的妹妹抛下自己的爱情去挽回友情,也不想她抛下友情迈进未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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