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无中生友
“我哥怎么还没回来。”叶隅清正在感叹,就接到了宫里递来的信儿——‘我被陛下留在宫中议事,今日不必等我,早些用晚膳歇息。’
“议事?议什么事。”叶隅清大奇,“这也不打仗了,留他做什么?他一个武将,有什么可找他议事?他又没那个脑子。”
话毕,叶隅清干眨了两下眼睛。“别是.......”他将目光转向楚郁。
楚郁面色平静,就像没听出叶隅清言下之意一般淡淡地说,“好自作多情,谁要等他了?”
......
“徐大人,您怎么看?”下了朝,大理寺卿裴弘追上了本就行步缓慢的徐首辅,袖着手同他一起缓缓踱步向轿辇。
徐徵侧首瞥向了缀在他们身后的何青峥。
“何大人今日瞧着有些魂不守舍。”他并未回答裴弘,却是先关照了一下自己的内兄。
何青峥本意是偷偷听他二人议事,不防被他点破了,老脸一红,快步走到他们跟前,与徐徵并了肩。“近日来北辽使臣行将入朝,接待使臣、议和谈判虽是礼部主管,我吏部只是协理,却也是十分的劳心劳力,如今自然就有些精神不济、心绪不宁了。”
他这样啰里八嗦解释一堆,倒显得更心虚了。
徐徵却微微颔首,“何大人说的是。如今北辽使臣行将入朝,正是用人之际啊。”他眼角扫过裴弘,但见裴弘沉吟不语,似有所悟。
本朝近来先是经历了北辽鏖战、先帝崩逝、献王谋反,再是新帝登基、北辽来使。实在不可谓不动荡,朝中震荡亦是绵延至今未决。
毕竟,受献王牵累较深的臣子,如王攸这般桃李满天下、资历够老、名声够清正的还能请乞骸骨、告老还乡。而不如王攸这般好运的,则各有各的‘好去处’,许多重要职司,如今都有了缺口。
至于曾经公然站队献王的何青峥,如今还能稳坐吏部侍郎一职,一则是源于此人一惯‘清澈且愚蠢’,二则此人朝中的‘裙带关系’确实够硬。这就是旁人所羡慕不来的了。
裴弘瞧了眼还在竖着耳朵等着听信的何青峥,叹了口气。“如今各部都忙的脚不沾地,督察院一司也是撤下了许多要职,他们自顾不暇,恐怕也不能为我大理寺分担多少。何况如今卓副统领、卢御史、叶国公诸人全被陛下留在宫内。我这是想查,也不知从何查起啊。”
徐徵微微一哂。目光在何青峥与裴弘二人身上逡巡一道。
“陛下既然已经将那些不该查的留在了宫里。裴大人又何必查他们?”眼见首辅那奢豪舒适的轿车就在眼前,徐徵也懒得继续暗示裴弘,索性便明示了,“北辽使臣明面上入朝议和,暗地里勾结江湖高手意图污垢我大齐重臣,用心何等险恶。裴大人还不知道从何查起?”
如今朝堂动乱——不宜再起事端。
正是用人之际——不宜过多牵扯。
北辽使臣入齐——正是甩锅的好时机。
陛下留了叶国公等人——圣心早有定夺。
裴弘目送徐徵上轿,躬身一礼。“多谢徐大人指点。”
何青峥亦是长出一口气,踱着步子颠颠走了。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叶向麟倒是多半无虞了,那他们本来议定的事情,也没办成啊?顾靳尘是个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啊?
裴弘怀着满腹的计较,坐上轿辇,到了他大理寺的廷尉,便立时招来了小吏去请督察院专管北齐信报的一司袁涛。
袁涛来的倒快,似乎早就等在了他大理寺附近一般。只是不等裴弘开口,倒先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密信来。
“裴大人,旁的事情暂且不论,不妨先瞧瞧我从顾靳尘府上抄检到的这份密函。”
裴弘接了,展信略读几句,瞬时面色大变。
......
退了朝后。留下来的诸人,便被带到了养心殿东暖阁静等着发落。
叶向麟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李怀璋尚未摆架过来,他便满地地溜达。他边转悠着到处瞧来瞧去,边想着,这似乎还是他头一遭来养心殿议事。
他一个身在上都城的武将,要么有要紧战事当朝下了旨意出去领兵打仗了,要么朝中无事每日去兵部点卯即可。
既不像六部的官员,下朝后有固定的办公地点要继续履职,也不像驻边的将士们,每日都要晨操晚练。
这样下朝之后还‘为国分忧’的好事如今竟也落到了他身上,还真是稀罕。
卓凌就站在殿内一隅,目光一错不错地瞧着他满地的乱转。同被留了下来的鸿胪寺卿纪恒还没摸清楚今日自己被特特留下所为何事,故此很有些忧思不安,坐在卓凌近旁的软塌上,笼着袖子沉思近来发生的诸多事情,思忖应对之策。
叶向麟自暖阁一角寻到了一个花瓶,花瓶里零星插了几株摘星草。他就拎了起来,抖手挽了个剑花。
督察院的邓通略通剑术,看他露这一手,点头赞道“叶国公这剑法着实高妙。”
叶向麟嘿嘿一笑,正要自谦两句,就听他又说,“不知道叶国公府上新来的,是个怎么样的人物?能叫叶大人也束手。”
纪恒、卓凌、卢裕以及一直默默无闻的羽林卫指挥使牟平都纷纷抬头,看了过来。连一旁当差伺候的,不知姓甚名谁的小太监都支起了耳朵来,将头微微转向了这面。
叶向麟手中的摘星草略略垂了头。
“这个嘛.......众位大人有所不知。”他干笑一声,面露羞色,“叶某早年,在元都城时,结交了一友人,金陵人氏,容貌脾性,俱合我意。前些时日,他家遭了难,来上都城投奔我。在我府上小住。”
竖着耳朵好生听了的几人:......就这?
“我倒是很想他与他结亲,叫他就这么住上一辈子。”叶向麟沉吟一句。
众人又起了兴致。如此听来,竟不是豢养了个女婢奴才,而是要正经成亲了。
这倒是大事情。
连纪恒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那怎么就挨了咬呢?”邓通问出了关键的一句。
“我这朋友,是个男子。他不愿意在下面。”叶向麟转了转手里的摘星草,“他爱听曲儿,我便投其所好,带他去御苑听了两日曲儿。昨儿冀娘串小生,我借着打趣了他一句,他就恼了。还咬我一口。”
“......嘶”卢裕如同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后退半步,满面不虞。
卓凌、邓通俱呆住了,两个人瞪了四只眼睛,对视一眼,哑口无言。
小太监也嘴角抽动,将头转了回去。
纪恒坐了回去,拂袖不再理会他。
早就听说叶向麟这个人出身低微,很有些道三不着两的——竟不是谣言。
本朝倒也不禁男风。甚者坊间也有些艳情本子,是讲这类情爱故事的。只是就算是真的喜欢男子,非他不可的,也鲜少有成婚的。能两个人稀里糊涂的过上一辈子的,都在少数。
至于本朝的官员中,自然也有喜好男风的。正道自然还是娶妻生子,但私下里豢养几个脔宠倒也于仕途无碍。但拿到台面上,公然讲述,甚至扬言娶亲的,叶向麟还真是本朝第一个。
如今在东暖阁的几位,恰好都不近男色,故此各个如今再看他手上这伤,再看他这羞红的面颊,都感到遍体恶寒,不愿再与之多言。
荒唐!
气氛正诡异时,就听小太监唱声,“陛下驾到。”
这对于无法面对自信又坦荡荡的叶向麟的诸位大人来说,倒算是一种救赎了。众人纷纷起身跪拜,待李怀璋坐在上手后,才按位次依序落了坐。各个屏气凝神,吊着精神气儿,等着新帝开口。
“如今顾靳尘叛变,禁军统领一职空悬。我朝武道衰落,再难拔擢出武艺高绝者可堪此任。皇宫之内,竟任由江湖刺客,来去自如。实在可恶。诸爱卿以为如何?”
一句江湖刺客,倒是透露出了不欲将昨夜刺客,与叶向麟挂上关系的意思。
卓凌侧目,瞧了眼泰然自若、毫不心虚的叶向麟。
昨夜那人,身手与数年前,夜探宫廷,却被顾靳尘生生放走的刺客,十分肖似。只可惜,他并没有顾靳尘那般的好身手,如今被暗骂、嫌弃,倒也是情理之中。他默默攥了攥拳,咬牙跪下。又是熟悉的那套请罪说辞。
“起来,”李怀璋也懒得和他周旋,目露厌烦,“还不到追究你的时候。”
卢裕略看一眼邓通。邓通已经会意,上前扶起卓凌,同时顺势近前谏言。
“听闻当年先帝自江湖上招揽了一批高手、死士。委以重金,纳入我朝。陛下不如效仿先帝此举,广招贤纳。”
李怀璋颔首,正要开口,就听门外通传——“大理寺卿裴弘求见!”
新帝皱眉,“召他进来。”
裴弘急踹踹的拎着袍子进了来,扫了眼在座诸人,目光在叶向麟身上略一停留,便向李怀璋拜去。
“陛下,臣有要紧的案情证据,要向陛下禀奏!”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