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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3)
昭德十一年十月十五,南苍二公主裴琳随北荒五皇子尉迟广淮一同前往北荒和亲。三皇子裴霄,虎啸骑左将军叶清随行,另拨五十虎啸骑将士护卫。
这一天南苍百姓自发地站在两侧街边,看着从皇宫出来的车马和一箱箱系着红纱的嫁妆。裴霄,叶清和尉迟广淮三人骑着马走在前面,身后是北荒使团,二公主的马车,丫鬟侍从和虎啸骑众人。帝后,后妃和皇子公主站在宫墙上遥遥相送,刚晋了位分的嘉妃被人搀着,泣不成声。
百姓们一路望着这位为了两国和平远嫁他乡的公主,更有心思细腻者,暗自垂泪。
裴琳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人的表情。今日离宫拜别帝后和母妃时,她已经哭过一次了,此时倒像是有些麻木,对着手炉出神。
裴霄看着有些疲累,圣旨下了没多久,自己就被卢相叫走,训斥了一番。卢怀仁自持是裴霄背后的人,对他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满意。为了给他教训,暗示门生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绊子。裴霄不胜其烦,疲于处理这些明枪暗箭。临行前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放下身段跟卢怀仁请罪,谎称是太过心急,想要趁机将叶清收作臂膀,怕错失良机这才没有提前告知。卢怀仁自认为了解裴霄,知道他的野心,再加上裴霄言辞恳切,便信了七分。又语重心长地教导了几句,就翻篇儿了。
裴霄是靠着卢怀仁翻身的,这么多年一直按着卢怀仁的意思行事,现在的他虽然有了自己的势力,但还没有能力彻底和卢怀仁撕破脸,只能委曲求全,虚与委蛇。这次出京对裴霄来讲,也算是让自己喘口气,他真怕哪天忍不住,一刀杀了这位南苍宰相。
和亲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京都向北前进。
“狗皇帝!纳命来!”和亲队伍刚出城门,宫城下人群就突然暴动,一群黑衣人手持□□,朝昭德帝的方向放箭。冷箭来的猝不及防,大内禁军和羽林卫匆匆护驾,却还是有一支箭冲着昭德帝飞来,一旁的裴朔找准时间,伸手挡在了皇上面前。那弩箭力道极重,直接贯穿了裴朔的手臂。城墙上乱作一团,大内禁军战战兢兢护着众人回到了宫里。
羽林卫在人群中搜捕,却见他们跑也不跑,一个接一个在羽林卫面前服毒自尽了。
这批黑衣人是北荒安排在京都的暗桩,只不过数年来一直没传回去什么有用的消息。尉迟广淮早有处置他们的打算,便借着帮裴朔的机会,假传口谕,让他们在使团离京后出手暗杀。尉迟广淮一番家国大义,声泪哭诉,便让这群北荒暗桩一个个视死如归,甘愿飞蛾扑火。
尉迟广淮从北荒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自称是朴阳教的教众,在一些城镇中宣传什么帝王将相无有种,一梦黄粱逍遥烟的言论。看着教众数量还不少。
此时暗杀正可借他们的名头。尉迟广淮叫人把朴阳教宣传的那两句话刻在箭身上,好让人以为是这些疯狂的□□徒为了颠覆皇权,犯下的罪。
羽林卫和禁军看到箭身上的话时,大惊失色,连忙上禀。圣上大怒,派人彻查。
裴朔救下昭德帝,不出所料,果然重得圣宠,不仅赏了许多好东西,还提前封了恭王。南苍皇子除了太子外,都是弱冠之日,行冠礼并封王。裴朔还有三个月才到弱冠,冠礼前封王,可是极大的恩宠。
裴朔在京都志得意满。远离京都纷扰,与叶清日日相伴的裴霄也是春风满面,连带着看尉迟广淮都顺眼了些。
一路上裴琳几次想和叶清搭话,都被裴霄拦住了。眼看行程过半,竟连三句话都没说上。自幼被娇惯长大的裴琳心生不满:“三哥,你总拦着我和叶将军说话作甚?”
“自然是为了完成父皇的命令。”裴霄这话说的含糊,让裴琳怀疑是皇上派裴霄过来监视他们二人的。
裴琳拉下了脸,放下马车的窗户。
“各位殿下,天色晚了,咱们不如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再走罢。”叶清恪守自己作为送亲将军的职责,做好护卫的工作。
裴霄点了点头,裴琳和尉迟广淮也没什么意见。说来也奇怪,尉迟广淮和裴琳作为和亲的两位主角,这么久了竟谁也不理谁,都视对方如无物。叶清觉着这样不行,裴琳远嫁北荒已然是可怜,若是和未来丈夫不和睦,等送亲队伍都回了南苍,她一个女儿家难免要吃苦头。
叶清对裴琳存着同情,趁裴琳下车休息,主动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舟车劳顿,用些吃食罢。”叶清递过去几样精致的糕点。
裴琳没想到叶清会来找自己说话,羞红了脸,扭捏道:“多谢叶将军。”
裴霄见状也径直走了过来,却不说话,只是站在叶清身侧。
裴琳本想一诉衷肠,如此,便又把话憋了回去。裴霄本以为叶清真的会对裴琳说些什么,却见叶清只是递了糕点就离开了。
入夜,叶清趁着众人睡着,悄悄走到尉迟广淮身边,把他摇醒,示意他和自己走。
尉迟广淮神色复杂,却也顺从的跟了过去。这深更半夜的,月亮要带他去哪儿?
二人走到了树林深处,叶清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宇文骐送来的玉佩递到了尉迟广淮面前。
尉迟广淮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可叶清接下来的话,却浇凉了他刚刚升温胸膛。
“殿下曾说,只要不涉及国事,只要我开口,便一定会帮忙。”
“是。”
“那叶清请广淮殿下日后好好善待公主,不要让她在北荒受辱。”叶清把玉佩放在了对方手中,第一次对他正经儿八百地行了个礼。
尉迟广淮没想到叶清把这份承诺用在了那个公主身上,眉头紧皱,“你心悦她?”
“我与公主殿下之前只在狩猎大典上见过一面,谈不上心悦。”
“那你还……”
“我只是觉得,享受一个小女孩用一生幸福换来的和平,良心难安罢了。”
尉迟广淮定定地看着叶清,接过玉佩,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冷,快回去罢。”裴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叶清猛一回头,心下诧异:三殿下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注意到?
裴霄将自己的披风结下,披在了叶清身上。
“您……都听见了?”
“嗯。从你给他递玉佩的时候就到了。”裴霄并不隐瞒。
叶清闻言,便知不用解释了,只是打趣道:“却没想到殿下武功如此了得,我和尉迟广淮竟都没察觉。”
裴霄噙着笑,眸光深邃,“将军过誉了,在下对将军神往许久,年复一年勤勉练功,只希望有一天能得将军青眼。”
叶清一阵肉麻,说好的孤僻狠戾呢?怎么每次见他,这腻歪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叶清打着哈哈,不敢再继续说话了,生怕裴霄再来个深情告白。
自打那天狩猎大典,裴霄偷偷潜入照顾,叶清对裴霄的拒绝,就变得没有那么坚定了。往日与裴霄相处的种种,总是时不时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这次送亲,无论叶清走到哪里,裴霄都要贴上来,喝水递壶,吃饭送箸,连睡觉都要在附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熟识。从裴霄在宿云宫一顿表白开始,他对叶清的占有欲一天比一天高,明明二人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他却恨不得把叶清挂在裤腰带上。叶清一开始还觉得别扭,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月色浮在叶清脸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莹光。
万籁俱静,唯余虫鸣。裴霄的手轻轻抚上叶清的脸颊,或许是这月光太迷人,勾了叶清的魂魄;亦或是裴霄的目光太温柔,叫他卸下了心防。叶清竟没有躲开,深深望向了裴霄狭长凌厉却含着温存的眼眸。
蝉鸣鸟惊,树枝上的栖鸟乍起,盘旋在天幕。
“素光。”裴霄拇指擦过叶清的睫毛,声音低沉,“若似明月常皎皎,不辞冰雪为卿融。”
叶清喉结滑动,只能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三殿下……”叶清的声音有些沙哑。
“青岚。”裴霄耐心纠正。
“青……青岚,风太大了,该回去了。”叶清后退几步,仓皇逃跑。
裴霄抬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树枝,笑出了声。慢条斯理地跟在叶清身后。
叶清回到帐篷,把脸捂进枕头里。丢人啊……太丢人了,还风太大了,怎么想的!
裴霄却是对叶清的反应很满意,心动才会无措,叶清越犯傻,就说明越把自己放在心上。知道了叶清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无意的裴霄,暗自庆幸。如此一来,他就能专心解决身边的麻烦了。母妃死的蹊跷,皇后,娴贵妃,甚至皇帝,都有可能是凶手。至于卢怀仁,从他来找裴霄说要帮裴霄坐到那最高处的时候,就已经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了。
裴霄面容冰冷:十年隐忍,那些人欠我的,是时候来还了。
(若似明月常皎皎,不辞冰雪为卿融:化用纳兰性德《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中,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为什么要说风大呢?因为不是风动,是心动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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