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恋爱

　　章楠也有一些工作上的苦恼。
　　原来的业务确定要关了，最近正在做着各种准备，会在年底前正式结束运行，停止服务。这是她从进这家公司起，从帮忙到正式负责，一直从事的业务，看到这样的结束，还是有点不舍得。
　　要去的新条线呢，今年发展不错，是比较有潜力的业务方向。章楠只会管其中的一个版块，很多事做不了主，且人多事杂，也就意味着很多东西都需要去争取才有，交流协调要更多，对她也是种考验。武嘉姐和她聊的个人目标，也就是希望她新的一年里更积极主动，更有进攻性。补补这方面的性格短板，职业上能走得更好。
　　另一方面，这样顺水推舟地换了方向。大业务线，多人分摊后没那么大的业绩压力，事事有人能商理，能帮忙，是好的。也有点掌控力变小，不知道会往何处去，感觉有点空落落的。
　　李爽雨问她想不想去别的公司，还做原来的业务。章楠其实也没什么主意，的确是夕阳行业了，即使竞对不烧钱，也不会有什么增长，做不出什么亮眼的成绩来，就不温不火地维持着。在互联网整体偏爱增长的背景下，从事这种业务，就很难有什么职业发展。只是短期死不了，会一直有点量，又越来越差，像是在一种缓慢绵长的下坡路上，衰老中。
　　能在现在的公司，熟悉的人事环境，换一个不夕阳的业务线。自己对此也有所了解，不算陌生，还有点兴趣，是不错的换跑道方式了。
　　就是感觉怪怪的，自己也没选，那边就大概需要这么个人，就这么落头上了。工资职级都没变，今年本来业绩惨淡年终奖也基本没有的，现在也能占些比例，稍微凑点年终奖了。
　　“其实这也不错吧。”李爽雨听着都有点羡慕了。较之她小心经营，步步有计划却步步被打破，这简直是傻人有傻福了，“我这换方向还降薪了，在家里这么需要钱的时期，硬着头皮去闯。你这平稳转弯的，不要馋我了，觉得还行就做做看看嘛。”
　　章楠在暖炉上垫了锡纸，放几个红薯烤着。是细长的烟薯，甜度很高，稍稍一烤就有糖分渗出，香味浓郁，洗净的皮嚼着吃也别有风味。
　　两人下午吃着烤红薯，用韩式辣白菜解腻，喝着普洱茶助消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多。
　　“那他的工作怎么样？”李爽雨边吹着红薯边问。
　　“应该做得还不错吧，同事们评价也还可以。他们不太受业务环境和市场起落影响，而且只要技术过硬去哪里都行。”章楠说，“但我觉得，他有点想回学校去。今天也去学校了，说晚上七点回来，一起吃饭。”
　　“现在高校教师岗位竞争这么激烈，这空了有一年了，还能回去吗？回去面临的场面，比在公司难多了吧。”
　　章楠也不知道。她其实担心，季安即使能回学校，还是面临和原来一样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下午6点半，季安手机闹钟震了震。他翻出来一看，关掉闹钟，再打了几个字，就合上电脑装书包里了。
　　下楼时，正遇上刚去吃饭的学弟学妹们回来，见季安现在就要走还有点惊讶。他半小时前才说不想去吃饭，不饿，不要带饭。
　　“我那块弄差不多了，就先走了，等我再整理整理，写规范一点，明天就发你们。”季安说完就走了。
　　“不可思议，要是以前的话，他可是不吃饭也不睡觉，只剩一点绝对忍不了，一定要弄完的。”学弟小林看着他往楼下跑的背影喃喃，“看来上班的确改变人，打工人说下班就下班。我以后也得找个班上，有规律的假期，下班时间到了，人一跑手机一关谁也别找我，不再被学校和老板剥削，不再熬夜秃头。”
　　旁边一位漂亮女孩暗暗笑了笑，小林真是个傻的，啥都不懂。

　　七点前，季安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三串糖葫芦。一串山楂，一串山楂和大枣核桃的混搭，一串山楂夹豆沙。
　　三人围着电磁炉吃潮汕火锅。
　　这个简单，就是清水姜片加萝卜玉米的锅底，微微清甜，涮的肉质量好就行。章楠提前订了当天现杀的热气牛肉，下午5点刚送到。肉只需要微微煮煮，几秒到十几秒，不要煮老，配上芹菜沫和沙茶酱，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操作就很好吃。
　　吃完火锅，已经不早，李爽雨马上要走。章楠也不留，知道她想孩子了。
　　虽然有孩子姥姥看着，她也不喂奶，理论上可以随便走，玩上几天也没事。但还是离开几小时就惦念，又觉得孩子会在这期间长大一些，自己会错过她的变化。真上班了，前几个月肯定天天想得慌。

　　李爽雨一走，章楠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吃着山楂豆沙的糖葫芦，边看季安洗碗的背影。
　　水池有点矮，他穿着深蓝色卫衣的背微弯着，系着自己的小碎花围裙，还被强制戴上了洗碗手套，说保护手。头发有点长了，柔软的垂到耳朵边上，偶尔露出的侧脸却有着漂亮清晰的下颌线。又有点乖小孩样，又有点锐气，又违和又很搭。
　　等他洗完，把锅碗抹布都收拾放回原处，摘了围裙手套挂好。转过头来，正脸还有点婴儿肥，带点稚气与真诚的样子，走来坐她旁边，“看我洗碗呢？”
　　“嗯，好看。”章楠点头承认。她向来不会拐弯抹角说话，也没有其它策略，想了好一会儿的问题就直接问了，“我能亲亲你吗？”
　　季安听了，却先行动，亲了亲她的脸颊。
　　章楠算是得到答案，亲他不同的五官，发现亲吻是如此好玩的游戏，小鸡啄米似的亲着。通过这个来重新认识他的长相，欢喜得很，觉得更喜欢了。
　　又被捧着脸停下来，季安轻轻吻她的嘴唇，有了个山楂豆沙味的吻。而后他渐渐热烈起来，表现出掠夺的一面。章楠有点呼吸不太过来，觉得自己的心咚咚的像是要跳出胸腔，越来越热，汗都浸出来了。
　　最后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空气里酸酸甜甜的。两人都呼吸不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不管热哄哄的又抱了一会儿，季安就说他得回去了。
　　章楠觉得不舍得分开，又没什么理由留他。只能看着他穿上外套，换了鞋，慢慢走出灯光范围，下楼了。

　　两人都挺忙。
　　章楠在新的业务线，虽然熟悉，但没有之前业务的随意与理所当然，总在拼抢似的，技术运营资源都要用力去争取才有。对她来说，与人对抗是挺大的精神考验，要花不少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给自己鼓气。
　　季安呢，工作时不时加班，有点空还要跑去学校。
　　但也总算找到增加相处时间的办法。
　　两人都是9点上班，之前上班却从来没碰到过，因为作息不同。季安总在6点半起床，十几分钟后就出门吃早饭；而章楠在没急事的时候，总在7点半起床，洗漱完随便吃点东西后，8点出门。
　　现在，就变成季安6点半起床，去跑步后顺便带回早饭。章楠收拾好了，下楼来吃饭。
　　虽然有备用钥匙，但她还是总敲门，怕没防备着，猫跑出去。听他不来开门时，就知道是在洗澡，才开一条缝，看看猫不在门口，立马迅速侧着身子溜进来。
　　有次开条缝，看见皮皮在门口等她，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打什么坏主意。她怕皮皮跑太快自己抓不住，就关上了，再等一会儿他抱着猫来开门。
　　天天都来吃早饭，季安问章楠想要什么样的拖鞋，给她专门备一双。以前都是穿客用的，有些旧了，也有些太大了，不合脚。章楠倒是不挑，说超市随便买的就行。结果正好在超市看到鞋面有飞天小猫的样式，就它了。
　　上班时也偶尔会发微信，都是些小事，想起来了就说说。对方看到了，常常只是回个表情包，两人好笑的表情包库都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平时看到好笑的猫咪图都存起来。
　　下班偶尔能一起吃饭，甚至吃完看个电影。常常一方要加班，但只要不太晚，就一起散散步，待一会儿，抱一会儿，亲一会儿。说些有的没的小事，或者，有时不说话，就一起放空发呆。
　　并不是多么特别的事，但这样开启新的一天，这样的日常，就挺给人安定感的。工作总免不了烦心的事、无法解决的困难、无能为力的遗憾，又会在彼此身上得到一点安抚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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