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

　　晚会的最后，民宿的老板娘把为每个人拍的照片打印了出来，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位人。
　　宋凝收到了三张照片，一张是她在观众席的单人照，一张是她在台上的照片，还有一张是陆恒同她说话时，她的侧耳倾听，他的温柔侧脸。
　　可真好看呀。
　　老板娘还给两人调了个滤镜，仿佛这个场合里只有她和他。
　　她想去看陆恒收到的照片，陆恒已经将照片收起来了。
　　“给我看看。”宋凝说。
　　“不好看。”陆恒说。
　　“看看嘛，我也给你看，我们交换。”
　　陆恒瞄了眼宋凝桌上的照片，摇头：“不交换。”
　　反正她的他都已经明目张胆的看完了。
　　宋凝收了笑，合上照片，“走了，睡觉去了。”然后赌气的先上楼了。
　　陆恒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站了起来，或许是没有意识的。
　　老板娘走过来，拦住他，笑着说：“我很喜欢给你俩拍的照片，可以放到我店里的照片墙做展示吗？”
　　陆恒说：“指哪张？”
　　老板娘说：“合照的那两张，可以吗？”
　　陆恒点头：“可以。”
　　“其实我最喜欢你的那张单人照。”老板娘坦白说。
　　“那张……我想作为私藏。”陆恒说。
　　老板娘是过来人，看透不说破，拍了拍陆恒的肩：“期待你可以公开那张照片的一天，我的意思是，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陆恒点头：“谢谢。”
　　陆恒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敢重新打开那张照片。
　　是他的单人照。
　　当时宋凝在台上表演，他静静的抱臂靠坐在座位上看着她。
　　出卖的是他的眼神，逃不出心动的证据。
　　那种温柔且深情，眼里只有一人的感觉，要不是看到被记录下的照片，他都没有察觉到，她早已与众不同。
　　他把照片放进了钱包夹层里。
　　这个秘密，还不能见光。
　　第二天的雨，已经变成了细雨。
　　宋凝一醒来就先拉开窗帘看天气，就像小时候期待着秋游的天气一样。
　　可惜还是个雨天。
　　她死心的手撑着窗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不是雨天不够美，只是雨天只供观赏。
　　“咚咚咚。”敲门声。
　　宋凝去开了门，林锦延站在门口，精神气好了许多。
　　“早上好。”林锦延打招呼。
　　“看来你已经完全好了。”宋凝说。
　　林锦延说：“昨天谢谢你。”
　　“客气了。”
　　“我要回国了，等你回深圳，我请你吃饭。”
　　“什么时候走？”
　　“今天。”
　　宋凝为他的离别鼓掌：“那太好了，你终于要回去了。”
　　林锦延笑：“我有那么讨厌吗？”
　　宋凝说：“讨厌，非常讨厌。”
　　林锦延也不挽留形象了：“那恭喜你暂时自由了。”
　　宋凝“嗯嗯”点头。
　　林锦延看着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之后说：“回国可以去看看我奶奶吗？”
　　宋凝的心中对那件事终于有了答案。
　　这一定是他贸然的真实原因。
　　“可以呀，虽然你辜负了我，但是奶奶对我来说还是非常好的。”
　　林锦延欣慰她还记得：“奶奶生病了，或许不久了……”
　　“说什么胡话，奶奶那么有福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林锦延欲言又止，唯有一股暖流从心间灌出。
　　“谢谢。”林锦延抿唇笑着，看她的眼神多了柔情。
　　不同于再遇时初来乍到的刻意猛烈。
　　这一次，是从心的。
　　“是奶奶让你来找我的吗？”宋凝问。
　　林锦延也不想藏着了：“奶奶最喜欢你了，让我一定要追回你。”
　　“那你呢？”
　　“什么？”
　　“你喜欢我吗？”
　　林锦延低头笑了笑，说：“或许和你一样，很多年过去了，对于初恋的感觉，是朦朦胧胧了，你是难忘的人，但爱是一种相处所得……”
　　“不喜欢都被你说的像诗一样，果然是渣男。”宋凝说。
　　对她坦白，林锦延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其实我没那么渣。”林锦延说。
　　“你想骗我感情，还不渣？”
　　“奶奶的心愿，我太心急了。”
　　“你是怕她等不到那一天，会留遗憾的走？”
　　“嗯。”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可能只剩三个月了。”
　　宋凝鼻子一酸，“你回去告诉奶奶，让她一定要等我。”
　　“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不告诉她，我要她等着，没有等到我，她不准走……”
　　林锦延哽咽的一时说不出话。
　　半晌，他说：“果然还是奶奶最会看人。”
　　二楼窗边，宋凝看着林锦延乘车离开，感慨关于他的“痴情”终于结束了。
　　他的出现惊天动地，离开的时候却是安安静静。
　　或许是他自己也装不下去了吧。
　　他就是如此。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如果不是林奶奶有所嘱托，她和他估计这辈子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倒也还是他。
　　宋凝开始收拾起行李。
　　告别吉□□小镇，告别莫奈故居。
　　因为昨晚照片的事情宋凝一时心情失控表现的不开心，还提前走人，更没见陆恒追上来，事后她后悔死了，觉得自己甩脸色给谁看呢？
　　她又不是世界中心。
　　人家不给看照片是人家的权力，虽然她觉得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
　　宋凝收拾好行李后先去楼下退了房，坐在大厅等陆恒。
　　还得指望着人家的车回去的，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敲门提醒。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倔强的很，觉得先找对方的人先低头，她得继续倔强着。
　　等人的过程中，宋凝注意到一楼大厅的照片墙有了些变化。
　　之前她在一楼采景拍照的时候就研究过这面照片墙，有着很多照片，多多少少的游客参加过来自这里的大大小小的活动。
　　宋凝走近看，发现了昨晚的照片已经更新上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和陆恒的那张，然后旁边还有一张是她没见过的。
　　是陆恒和宋凝规规矩矩坐着看舞台的照片。
　　应该是老板娘给陆恒的那张。
　　宋凝想，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呀。
　　人不也拍的挺好看的嘛。
　　宋凝拿出手机拍下那张她没有的合照。
　　陆恒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大概是觉得她一定是消气了，所以心情放松了一些。
　　他在前台办理好退房，然后也走去了照片墙的位置。
　　宋凝察觉到旁边多了道影子，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陆恒。
　　她的眼神开始游离，有些心虚的假意看其他照片。
　　“林锦延走了？”陆恒有些没话找话。
　　“你怎么知道？”宋凝继续看照片。
　　“看见清洁员在整理他房间。”
　　“喔……走了，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回国了？”
　　“嗯。”
　　陆恒点了下头，“终于走了。”
　　“你不喜欢他？”宋凝问。
　　“我干嘛喜欢一个男人。”
　　宋凝被逗笑，也不再看照片了，说：“走吗？”
　　陆恒拿过她的行李箱：“走。”
　　两人不约而同的缓解了昨晚的尴尬。
　　车子往巴黎开去。
　　车里缓缓流淌的轻音乐，让这个阴雨天，其实也别有意味。
　　“林锦延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陆恒突然问，宋凝还没反应过来，光顾着欣赏窗外风景了。
　　“说了。”
　　“说了什么？”
　　“说会等我一辈子。”宋凝说完自己也崩不住的哈哈大笑，却注意到陆恒的表情因为她而变化着，她打趣的看着他，说：“其实不是的，你觉得他会和我说什么？”
　　“比起告别感言，应该是有所期待。”
　　“怎么说？”
　　“应该会说期待和你在深圳相遇。”
　　“倒是有个约定。”宋凝说：“林锦延奶奶生病了，他希望我回去后可以去看看她。”
　　“她奶奶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以前我和林锦延谈恋爱的时候，她奶奶特别慈祥，待我也特别好，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林锦延也一定要对我好，后来林锦延和我结束了，估计奶奶差点把他腿打断吧，哈哈。”
　　“其实我奶奶也很好的。”
　　“啊？”宋凝愣。
　　陆恒加以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是很讨喜的人，应该没有长辈会不喜欢你。”
　　宋凝开心的捂脸，之后突然想到姜月红，笑脸瞬间消失：“我妈就不喜欢我。”
　　“你母亲应该只是对你有所期望罢了。”
　　“管教实在是太严了，你如果更早的认识我，就会知道我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练书法、看书，或者画画，还要发朋友圈打卡给她看，看书也不是光看的，是要摘录笔记和写心得的。”
　　宋凝想到叛逆前的那些过往，觉得自己真的够坚持的。
　　“很优秀。”
　　“得了吧，我现在就想当条咸鱼。”宋凝软趴趴的靠在椅背上：“看到没，我就想过这样的生活，混吃等死。”
　　陆恒瞥她一眼，笑：“看来你争破鸟笼之后，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嗯？”宋凝看他：“我的秘密又被你看穿了？”
　　陆恒说：“是的，囚禁之鸟。”
　　宋凝此时感觉有些无地自容，这个词从陆恒嘴里说出来怎么显得自己非主流似的。
　　“叮。”
　　宋凝的手机上有条消息。
　　宋凝划开消息，来自姜月红：【你在巴黎已经玩了半个月了，任性也任性过了，赶紧回国打卡上班，冯阿姨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段时间只给你做休假，你知道这份工作是我拖了人脉给你送进去的，请你务必懂事一些，你都快三十的人了。】
　　宋凝心里念念有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姜月红又追加了一条：【难道你这辈子就等着混吃等死了？】
　　宋凝隔着屏幕猛点头，却不敢回。
　　直到姜月红发了一句：【你信不信我冻结你的卡？】
　　这下宋凝有反应了，整个人明显怂了。
　　“怎么了？”陆恒察觉到了她的反应。
　　宋凝假装坚强，笑着说：“没事儿，刚在做人脸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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