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枝

　　辞别江海秋已是一月之久，韩春闹待在大理寺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这几天门晚照没有按着惯例逢月一，五时去上朝，而是总是独自一个人去出任务，留下她一个人，聊玉也不见来，孔进也被宣进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能是出了大事。李炀成了唯一一个有时能和她聊聊天的人，闲着无事，她会逗逗孔进的八哥和池里的小鱼打发时间。
　　快入冬了，京师好几天不下雨，倒是起了雾来，坐在院子里，连几里外的小楼阁都看得不清楚。
　　自己买的枣糕搁在盘中，留着做午餐，自从三天前门晚照离开后，她就少了做饭的兴致，要么就着食堂饭菜吃，要么出去外边小摊或是酒楼吃饭，自由倒是少了门晚照在身边，有些索然无味，说来可笑，一年半来，她本来习惯了独身一人。自从遇到门晚照后，这才不到三个月，她又不习惯起了这种独来独往的感觉，像师父和江家刚离开的时候一样，漫无目的，浑噩过日。先前她还需要摆摊挣钱养活自己，好歹有个街上、山上两个地点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该做什么了。
　　麻雀轻踩梅枝，在院子发出不大的声响，却引来韩春闹的注视，此时的梅枝还没有缀上殷红，显得光秃秃的。
　　啪嗒一声，麻雀被惊走了，却进来两个人，是门晚照和聊玉，她们的神情不大好。
　　“进去说话。”韩春闹迎了上去，却被门晚照一句话遏住脚步，她点头，反身进屋。
　　三人相坐在一张桌上，聊玉口渴得连喝了好几茶盏水，才堪堪止住了渴。
　　“怎么了？”韩春闹看了看两人看上去够呛的表情，是发生了什么？
　　“我们可能要去苗疆一趟了。”
　　韩春闹手上的茶盏一落，发出闷响声：“苗……苗疆？”
　　聊玉扶额：“我，我来说罢。春闹，你先跟我们来。”
　　两人领着韩春闹到了前院。三人穿戴得严实，手上戴皮套，面上遮得只露出两只眼睛视物。
　　前院架着架子，上面躺着一个人。走近去看，像是个宫里的人，穿着打扮是小太监，他的脸色不好，发紫发深，头发虚汗，时不时手臂会不受控制地抽动。
　　“这是……中了毒？”韩春闹看得清楚，小太监唇色发白起皮，上下异色，是中毒的，而且是剧毒。
　　“怎么回事。”她发问道，聊玉拍拍她，让她靠前来。
　　“你看。”聊玉在怀里掏出针，往小太监手上扎，取到鲜血，左手猛地压上一块布，止住伤口。鲜血沾到银针上却没有使银针发黑，而且那血色发红，竟是没有半点中毒的色样，正常如初。
　　聊玉不敢久拿那针，只是让韩春闹看了会，就急忙扔到地上。
　　“这是罕见的冠毒红，苗疆的蛊毒。人中毒初始无恙，待到第三日，毒发，人会发热出虚汗，宛如中了风寒，再待小半月，毒会退下，就像病好了一样。不过只要再过两日，毒就会再发，此时蛊毒早已深入血液中，中冠毒红的人血的颜色和常人无异，但毒性却是一等的，不会一时间要了人命，冠毒红会慢慢地随着时间变长而毒变得愈来愈深，中毒的人最终会在三个月内暴毙而亡，所以名为冠毒红。”聊玉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湿手帕擦拭拿过针的手，继续道：“要解此毒，唯有苗疆的冠毒草。”
　　门晚照在一旁怀抱着双臂，冷不丁补了一句：“这是圣上的贴身内待，可不是一般太监。”
　　韩春闹何等聪明，一下明白了活中的话：“是……座上那位？”
　　聊玉拍拍她的肩，不置可否，悄悄贴着她耳朵：“是南边的那位做的，现在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都不好出人，三司长官都被扣在宫中，南边的那位现在替着座上的理政，自然不会放着底下的人打乱他的计划。只有我们这些私下的有机会去找解药。”
　　南边的那位，指的是南王。南王是先帝时期夺嫡失败的皇子，被安排到了偏远的南边，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当今座上的那位是先帝的嫡子，先帝出四子，一龙三凤，没有竞争，长子顺理成章登位。
　　南王从来都没有安顺的心，那位在太后肚中时就被下过手，所以那位自小身子较弱，这给了南王莫大的机会。现在对外宣称的是圣上感染风寒，过些时候，他就顺理成章地从南王到摄政王，最终容登宝座。
　　“也是够阴的。”没有见识过皇室夺嫡，勾心斗角的韩春闹自然不理解这些弯肠子都想的什么会对亲人下手。
　　事不宜迟，三人各自准备了需要的行李，整理好，便需要上路了。
　　乔装成商人，门晚照贴上了假胡须，换上男装，成了三人的大哥；聊玉则是一身轻装，手持文扇，冠上缀流苏，像个贵公子；韩春闹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素衣变华服，多贴了些饰品，佩了香囊。
　　现在，她们是行商的一家，三兄妹做的是香料生意，但是这般在京师里行不大通，她们决定去南边碰碰运气。
　　看门的士兵，看看她们，看看出城的证签，没有什么异样。
　　“把车子打开！”那几个士兵围上来，强撬开了运车的锁。
　　“官爷，这……里边是香料，打开不得啊！”韩春闹一个侧身挡在车前，不让士兵检查。
　　“小妹，回来。”聊玉笑眯眯地，拉着韩春闹退开：“小妹不懂事，各位官爷见谅。”
　　聊玉现在是个娘们兮兮的小白脸，几个士兵睨了她们一眼，继续动作。
　　“砰。”打开盖子，迎面来的就是刺鼻的香味，重得让人不住干呕反胃。
　　“咳咳咳……”一众人被呛得忙把盖子重新盖上，连连退开。
　　“走走走，快走。”兵头头一脸不耐，最讨厌这种重香，总让他想到那年逛花楼被抓到的情形。
　　三人得了通行，只是连应着，离开了。
　　“二哥，这京师的人是真不喜欢我们这香料啊……”
　　“是啊……”
　　士兵站在门边继续检查后边的人，听了不住心里都吐槽道：“这么浓的香，有谁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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