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砚山手札

作者:荷二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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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上·第一


      吃了清浊丹几人才走出若皎楼。
      清浊丹是豆砚山独有的灵药。

      豆砚山掌门带头嘴馋不愿辟谷,伊的道侣商决明便苦心钻研丹药之数,耗费十年研制出清淤化浊,消解腹中吃食的清浊丹。

      彼时酒已醒得差不多,直线大家还是可以走的。

      唯有宁礽可能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清浊丹起效慢,走路时像是没骨头一般吊在何秋行身上。
      谁知下一秒,自称千杯不醉的何言过就跌进路边箩筐里。

      何言过:好多星星啊。

      烛西掩嘴而笑,将他捞出来,宁礽笑得尤其开心,晕晕乎乎道:“给我拜个年给我拜个年!”

      何言过耳尖赤红恼羞成怒,头上挂根鸡毛,提着刀要砍人。
      宁礽做个鬼脸,大呼小叫地要溜,被何秋行一把捞回来搂着肩膀,和自己挤在墨羽大氅里,兜好。
      大氅内暖烘烘,有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宁礽搂着何秋行,深吸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总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何秋行:“……”

      他另一手也不闲着,一拍何言过脑门就将他调转一个方向。
      何言过拔刀四顾心茫然:“ 。 ”

      他几乎双眼含泪,借着余下的酒意,发出肺腑深处的质问:“哥!你和我姐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堂宛/尚义/烛西同时猛回头,步调一致地噔噔噔后退三步以免连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何言过,思考他在今晚会如何“英勇就义”。

      楼外的积雪深厚,在皎月红灯的映照下煞是可爱,宁礽从墨羽大氅中探出头,对何言过眨眨眼。

      何秋行:?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何言过为何这样问,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沉默良久,压着宁礽的脑袋将他按回去。

      尚义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声道:“老四是不是不知道……”
      堂宛一敲尚义脑门,尚义立刻噤声。

      见何秋行一言不发,何言过委屈的不得了:“如果宁礽真的是你捡回来做童.养.媳的话……”

      宁礽又探头:“ ?”
      烛西一手往何言过后脑勺招呼一巴掌,另一手将宁礽再按回去,道:“孔明灯!我们去放灯吧。”
      刚想揭竿而起的何言过抗议:“师姐!”

      一行人拾道前行,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穿梭,他们无论是相貌身段,或是衣着打扮都是出类拔萃卓尔不群,再加上修习之人特有的气质,一路上引来不少注目和视线。
      实际上一圈看下来只有宁礽没有修行渡劫的仙君气质。
      反倒是像谁家不爱读书及第,天天从私塾边角或是夫子眼皮底下溜出来的五陵年少,或是调皮捣蛋野的没边儿的少侠。

      就连他师父何予帘也说过:虽然幺儿灵墟充沛,剑法符咒也说得过去,但还是做个无忧无虑,动不动就上房揭瓦小破孩适合他。

      何言过接过笔和灯,看了眼烛西,提笔写道:“无灾无愁,平安顺遂。”

      宁礽挤过去:“师姐师姐,你有什么心愿啊。”
      烛西拢拢半见色的斗篷,笑得有些发苦,道:“我没什么心愿。”
      “怎么会!”
      “自皇兄夺嫡失败,我就不再是千般宠爱的公主。幸好自幼投身师父门下,受寒砚山庇佑没被牵连。”烛西重重地叹出长气一口,“本想着,日后找个疼我爱我敬我,家世清白的嫁了,长相思后相敬如宾一辈子,远离所有的政治涡旋和斗争就好……可今日父皇召我入宫……”

      竟让像礼物一样将我送入吃人的大海。
      我本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姑娘。

      何言过停下笔,道:“师姐,我不是故意……”
      烛西摇摇头:“其实……这个结果也没什么不好,我还敢奢求什么呢?”

      笔杆被何言过掰出树木纤维,怒道:“可那老龙王——那老龙王已经千岁,他重孙都比你大!”
      烛西慌乱地看了一眼宁礽,道:“过儿,不必说了。”

      “什么!”宁礽差点蹦起来,“师姐,你要入海?!嫁给那个好几千岁的老货?!”
      何秋行却不像刚知道此事的模样,沉声道:“小鬼。”
      宁礽知道何秋行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便不再言语,只是怒气冲冲的瞪了何言过一眼。

      何言过本意并非挑起烛西伤心事,却也不知如何圆场解释,只会一动不动梗着脖子僵在那。
      半晌,何秋行道:“你们可知,昨日二月一,老龙王辰熹已经驾崩。”

      众人齐声惊道:“什么!”
      烛西眼波一转,出现一丝光芒。

      何秋行颔首,接着道:“今早,新龙王辰啸已经及位。但龙族内部兄弟阋墙,恐有大乱。此次掌门又赴仙林会,正是商榷龙王更迭的相关事宜。”
      “师姐!”宁礽松一口气,“你看你看,也没有那么糟吧!”

      烛西呐呐:“父皇只告诉我,近来海路灾祸连连,二月二十六日入海,与龙王结为琴瑟之和,秦晋之好,以求风调雨顺,海陆和睦。”

      “师姐!你乃我豆砚山门内子弟,早已归仙门,斩尘俗,断恩义,为何还要听那老皇帝差遣委身于一老货?”宁礽忿忿,“不管他死没死薨没薨驾崩没驾崩,你若不愿意,我看还有谁逼你!”

      “你懂什么!”何言过长眉一拧,“师姐拜入豆砚山前也是食召粟,受百姓俸禄,她如何置身事外!”又揪着何秋行衣袖,急忙道:“果真如此?那为何没有辰熹已死的消息?”

      何秋行似乎不喜旁人碰他,淡淡垂眸,道:“今早,长姐和尘霜君才告诉我。至于辰熹之死为何谜不宣发……”
      何言过却无心听何秋行之后的言语,他沉浸在师姐不用被糟蹋了的喜悦中,笨拙地将笔和孔明灯递给烛西:“师姐,我们许个愿吧。”

      烛西突然有些羞涩,接过笔,道:“这……如何写呢?”
      “不如就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就算脑子不清醒,宁礽还想跟何言过对着干,道:“啧啧啧,四哥哥,就这文采,不行啊。”
      “那你来个行的?”
      宁礽眉梢一挑:“《桃夭》便可。”

      烛西落笔默下《桃夭》,簪花小楷秀气规整,一首写完又递给随后才到的堂宛尚义,道:“该让大师兄先写的……”

      “无妨。”他落笔挥下:“念兹在兹,祸祟尽辞”。

      “尚义?”
      “同你的一样。”

      传给宁礽时,正好剩下一面,他看着同样没写的何秋行,道:“咋办?”
      “你写吧。”

      于是宁礽飞沙走石铺天盖地把那一面写满。

      但由于字体过于剑走偏锋,加上醉酒,写出的字比《卜算子》上的真文还要难认。

      勉勉强强连蒙带猜认得清的只有第一列:天天有梅酱糕吃。

      何秋行:……
      多么朴实无华的愿望啊。

      宁礽看何秋行半天未动笔,凑上去,下巴搁在何秋行肘窝,道:“不如你就写‘祝小鬼的愿望全都实现’。”

      何秋行看傻子一样斜着眼看了宁礽半天,直到宁礽觉得他要拒绝时,何秋行突然道:“好。”

      ·
      蜿蜒曲折淞水宛如美好恬静的处子窈窕穿过洛城,水中有许多花灯飘过。
      花灯正中央的一豆火明明晃晃,像是载着一只鬼。

      “前面是灯筵,每个飘在河里的花灯都有个谜题。”何言过雀跃地望向烛西,“咱们去捞一个上来猜灯谜吧。猜对了可以到半月桥上兑换烟火。”

      还未等烛西回答,宁礽这会儿骨头长出来了,顿时来了精神,抢答:“好啊好啊!”

      话音未落就撒开何秋行一蹦三跳地去捞花灯。
      他挑了一只琅玕紫的,捞上来,取出纸条,念道:“红衣袄,辫子长,一点一响上云霄,开花洒金真漂亮。”
      堂宛道:“这个简单,阿礽手气真好。”

      从来没猜对谜的宁礽:……

      何言过看他猜不出,乐了:“这不就是烟火嘛。”
      宁礽立刻憋了嘴,讨来一支笔,硬要扳回一盘,道:“大师兄,你字好看,你来写,我怕某些人写丑了,丢人。”

      突然失去姓名的某些人何言过:“你字怪好看是吧?”

      大师兄被他俩斗鸡互啄的架势惹笑了,接过来运笔。
      堂宛虽说看上去是内涵重敛,写出来的字却如他的名号“卓吾”二字一般,奔放纵逸,嚣张霸道。
      ·
      周围人潮汹涌,像是在烧滚了的油锅里舀进一瓢水,水拼痛苦惊恐地叫嚣,像是被撕裂割磨。

      他们终于挤上半月桥上兑个烟花放了。
      一点,一灭,一升天,散掉,烟花就再也不见,像是被风吹走的盛大的告别。

      随后像是走马灯旋转亮起,更多的烟花升上天,绚烂耀眼,争相绽放。

      明明是那么的火热繁华,人声鼎沸的画面,只有站在外面,隔着千年光阴注释这一切,才能察觉到其中的怪异滞涩,触手哀凉。

      ···
      尚义带着一行人在金沙楼打尖住店。
      这金沙楼是一西域美男,也就是宁礽说的“牧先生”所经营。
      可今日不巧,牧先生好像不在客栈,在前台打算盘的是一个娇俏可爱的西域姑娘。

      金沙楼下层酒肆,中层包间,上层客栈;一壶金沙酒博得侠侣剑客,诗仙文豪一阵叫好。
      这金沙酒与桃花醉是两个极端,一个辛辣烧烈,一个甘醇绵长。
      何秋行顿了顿,将一串钥匙分开,发给大家,道:“二楼楼就剩四间空房,一楼不热,我住一楼。”

      尚义像抢一样接过另一把钥匙:“我也怕热,也住一楼。”

      何言过本想表现一下,谁知机会被抢,还没开始抗议呢尚义就将余下的钥匙塞过来转着自己的钥匙就走了。
      何言过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好闭嘴。

      宁礽接过一把古色古香的钥匙,上面有一个“宿”字。
      从西边的楼梯上去,走到尽头,只有紧挨着东边山墙的最后一间挂了个有“宿”字的木牌。

      他扭头一看,紧挨着自己房间的是大师兄,和尚义,对面两间是师姐和何言过的。
      堂宛低头道:“晚上有什么事,来找我。”
      “嗯!”

      ···
      半夜,更声一过宁礽忽然惊醒,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正好跟一只面容可怖奇形怪状的东西对上。

      那丑八怪似乎是从深海爬出来的,眼珠橙黄,腥臭逼人,还有触须一样的肢体在空中黏腻地纠缠,似乎在滴粘液。

      丑八怪:嘶嘶嘶嘶。
      宁礽:“。”

      和丑八怪互不侵犯地对视几秒后,宁礽十分镇静地翻身坐起手掌一握便召出寒砚剑,三两下无声无息的将那物结果了。

      丑八怪:啊啊啊啊!

      宁礽过了好半天才眯瞪过来,感到有些害怕:“妈呀!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用寒砚剑在那东西的身上扒拉两下,心道:“海里邪祟怎么会在这里……辰啸这新龙王不行啊,连海里的邪祟都管不住吗。”
      说时迟那时快,窗外忽然炸出光亮,引得客栈都在颤抖晃动。宁礽后退几步,就听到何言过把门拍得咣咣响,吼道:“宁礽!还活不活了!快出来!”
      “嗳!”

      他趿拉上鞋,边走边提上鞋梆,谁知不知被那虾兵的哪只脚给勾住,差点摔倒。

      出门后迎面和一人撞上,那人赶紧把宁礽捞起来,道:“快下楼!”
      宁礽眨眨眼,愣半天:“二哥哥?你咋在这?”
      原本乱糟糟的金沙楼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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