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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十日期限步步逼近,剩余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眼看程璟已逾期一日未至,明仪那颗心也是渐渐沉了下去。
再厉害的官如何能断没有凭据的案件?
灵雨是有问题,但是物证不在手,满腹的推论自然就无法站住脚跟。
常言道:口说无凭,事实为证。
明仪将目光不自觉地放在院中那棵长青松上,它还是如几日前一般生机勃勃。
程璟…
明仪坐在桌案前,四下无人,精神专注之下,心中所思所想不加掩饰地流露于口。
“你是天子谢昭的人,虽说明面上听从皇命调遣协助于我,可谁知道谢昭私下里会不会有别的命令。”
说到底还是自己过于大意,竟然真的会相信一个天子党派的朝臣。
略带烦躁地捉起毛笔,手腕转动之间,雪白的宣纸之上赫然出现两个大字。
被薄气侵蚀的行书,一改往日规规矩矩的度,而是敷衍着勾画的几笔。
行不行,草不草,没来由得惹人心烦意乱。
明仪弯身静静地俯视那两个墨汁尚未干涸的字迹,克制住想要揉成一团的念头。
“若是此人能真心实意为我做事便好多了,不然此案孤掌如何能鸣?”
院中传来淞青扫雪的窸窸窣窣声,日光不阴不阳的冒出头,透过雕花窗留下一个一个黑圆点。
明仪将墨汁收干,悬空搁置在在笔架上,两手平直铺在宣纸周围,勾起小指从程字起笔到璟字落笔,缓慢地划过。
老祖宗曾经说过,程璟虽得天子信任,但不知为何一直官居末尾。
“再有能力的人,一旦手中没有实权,还谈什么蛟龙入海?”
官居末尾无外乎就那几种情形,能力不足或是被人打压。
很明显程璟不属于任何一种,那便是另有隐情。
没关系,天子不拉,总会有其他人来拉。
思及此处,明仪倒是浅浅松了口气,人非圣贤,谁的内心就能纯洁如琉璃,一尘不染呢?
打定主意,明仪拔高嗓音,“淞青!”
淞青先前提着根扫帚清扫着院中的落雪,察觉十分无聊时,便随手抄起扫帚,风风火火地舞了几招。
还在兴头上就听见明仪的呼唤,立刻回应:“魏娘子,我在!”
随后连忙丢开扫帚,朝内室快步走去,途中因行走过于迅速,还差点脚底打滑,幸好淞青身手还算敏捷,险险稳住。
明仪见她冲进来时满脸通红,脖间还挂着一层汗珠,笑语盈盈。
“外头积雪陈杂,路面滑得很,你莫不是偷偷拜了白鹤为师学习了它那亮翅?来的这般快?连路也不走,直接用轻功飞来?”
淞青摆摆手,正色道:“那是没影儿的事,我若是可以与白鹤相较,便是晚间睡着也能笑醒。”
明仪见淞青浑身冒着热气,边将袖口中的素锦帕子翻出,边笑:“那怎么去扫个雪出这么多汗?我知道了,莫不是手痒又悄悄练起来了?”
淞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顺从地走过去。
“魏娘子,您又打趣我!”
明仪笑笑,站起身用帕子将淞青的汗水一点一点拭净,才柔着声道:“你底子是很好,但也不要过于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万一不留意着凉,岂不是白白遭罪?”
淞青被帕子擦在颈侧,觉得酥酥麻麻,痒的难受,便尽量压低腰,让明仪手不必抬得那么高。
“嗯嗯,魏娘子说的,我下次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明仪有些噎住,淞青说的能记住,自己其实是不信的。
淞青虽说比自己还要大上岁余,可身上孩子气比同龄人都强太多,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坏。
明仪默默地将被打湿的帕子收回,随手放置在桌案上,这才正色道:“淞青,等会儿替我跑一趟。”
淞青闻言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眉目中透漏出一股子认真,询问道:“要去何处,只消魏娘子您吩咐一句就是。”
明仪笑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就和往常一样,去寻朝议郎的副手传个消息即可。”
淞青麻溜地站直,摆出幅随时可以出发的状态问:“魏娘子,你是想让淞青去谴责程大人爽约的事吗?”
“不是。”
淞青歪着脑袋,显得有些不明白,迷迷糊糊地问着:“程大人约定好的期限却没有来,那您就不生气吗?”
明仪将淞青的脑袋磨正,顺手一摸,平静地回应:“不生气,各为其主罢了。再说,陛下只命令他协助我自证,说到底,这还是我自己的事情。”
淞青皱着眉头,心中打起小九九,那位朝议郎果然没有祁王殿下靠谱。
可是她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向魏娘子提起殿下呢?
“魏娘子,一定要去找程大人吗?”
明仪不明就里,不去找程璟找谁?
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问道:“淞青,那按照你的意思,除了程大人,我还可以去找谁呢?”
“自然是祁王殿下!”
明仪带着探究的目光看过去,淞青立刻又支支吾吾地道:“上次您与祁王殿下偶然见面,殿下不是说若有难处,便可去寻他吗?”
明仪笑笑没说话,转身将桌案上的宣纸,狼毫一一收齐,归纳好。
程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未露面,但是此人办事效率一流,若说宣柯尸体有和异样,他定然早有察觉。
此时此刻再寻祁连之帮忙怕是无用,忙活一场,徒劳而已。
可惜这些话不能对直言淞青,只好随意寻个个借口搪塞过去。
“祁王殿下确实如此说过,可我总不见得真去麻烦他,无缘无故将人家拉进水坑。”
淞青忽然就抓耳挠腮起来,欲言又止的表情真的很难不让人将她看做祁连之的说客。
偏偏她还觉得此事做的很隐蔽,自我感觉良好。
明仪憋住笑,默默告诉自己,取笑孩子是不道德的。
淞青还想再花点小心思劝说劝说,未及张嘴,只见明仪将信纸整整齐齐的折好,封上蜡,连署名也不曾印,就这么笑着交给自己。
她识得的字不算多,那张被折起的信纸,虽然看见了,但是那四个大字是一个没通。
淞青满脸纯真,“魏娘子,给…?”
明仪一板一眼地道:“自然是给程大人。”
“哦…”
拖沓着脚步,淞青一脸忧郁地妄图延迟时间来给明仪变卦的机会。
磨蹭半会,都要跨过门槛,魏娘子却还是没有喊停自己的意思,淞青瘪瘪嘴。
“等等。”
淞青眼带希冀地回首,“魏娘子是改变主意了吗?”
明仪温柔一笑:“差点忘了,将这个一并捎去。还有,地滑难行,记得早去早回。”
*
通玄阁作为大瀚藏书规模最大,卷案记载最齐全的地,向来备受重视。即使冬日滴水成冰,通玄阁也配备活水,另有值守护卫若干。
朝议郎程璟公职在此,主掌典籍,统管记案,淞青来过好几次,早就轻车熟路。
昨日她来请程璟,不仅没见着人影,还被北风整整吹了半个时辰。虽说不碍事,总归还是心中不舒服。
她皮糙肉厚倒不觉得喝上半个时辰北风是什么大事,她就是替魏娘子抱不平!谁家大人放鸽子放得这么光明正大,连个准信都没有。
这不就是让人白白等着吗?
还有那个副手也一直阻拦着自己…
淞青不经意间扫过通玄阁侧门,眼睛便再也移不开,好巧啊,这不就是那个副手吗?
“今日不守正门,改守侧门是吧。”
淞青脚步一错,从通向通玄阁正门的小道挪开,虎着脸朝侧门前行。
同期值守的人见有宫婢蹑手蹑脚,直奔通玄阁侧门而来,本想出声阻拦。
定睛一看,发现是个认识的,便也没有厉声呵斥,只是例行询问道:“来者何事?”
淞青特意放低音量,将怀中书信拿出来晃一圈,道:“魏娘子有信件交于程大人,还请诸位通行。”
值守护卫打量一番,怪道:“信封为何没有署名?”
淞青老实作答:“主子的事,哪里敢问,照着做罢了。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问询,只是怕耽误时机,主子们降罪可就得不偿失。”
是这个理,左右这丫头还要通过郭瓒那关,他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便挥着手示意淞青往里走。
淞青笑着福身道句谢,“多谢大哥。”才接着往里走。
郭瓒昨夜受了程璟一拳,后来又与左司庭打斗两刻,现下还要招呼着轮班的事情。
真真是上眼皮与下眼皮打架,战况焦灼,难分难舍。连人带着身子眼看就要倒地,手下长剑像长招子似的往地面一杵,奇迹般地稳住。
淞青见了啧啧称赞,想不到觉还能这般睡,平日里她已经算是个中好手,今日倒是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过,此人是那爽约的程大人副手,该是一样讨厌的。
淞青刻意放缓步子,气息都憋着不敢使劲喘,成功地来到郭瓒身侧。
众人想到昨日他拉着人小姑娘东拉西扯半个时辰,还以为是这小子惹出风流债,均眉开眼笑,等着看郭瓒被吓到出丑,一个个憋着坏地三缄其口,不发一言。
淞青极其上道地拱手,以示感谢。
众人更是乐不可支,伸长脖颈往郭瓒处瞥。
淞青无声地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大声道:“烦请通报程大人!有信件查收!”
郭瓒正在梦中与天人交战,好不畅快,忽听远处拔地惊响,还以为是雷公电母来擒他,吓得差点咬住舌头。
在别人看来,一整个就是原形毕露。
哄笑声四下传开,“郭瓒,看你下次当值还敢不敢偷摸打盹儿,程大人不捉你,自有人来捉,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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