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杂事

　　几人一进门，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就迎面走来，“来来来，进来坐？一共几位？”声音低沉粗犷。店里的装修风格也颇为豪迈，外露的管道电线，没有装饰的水泥墙面，只有钢材定制的桌椅，看起来有点糙。这要不是熟人推荐，估计进门就要跑了，不过店里的人看着不少，每个桌子上都热气腾腾，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刘志四人被带到靠近厨房的一桌落座，厨房有面宽敞明亮的大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在切肉，一大坨的肉被切成薄厚适宜的肉片，再由另一个人将红白相间的肉摆到盘子里端出来，整个过程透明可见。
　　牛里脊、牛舌、牛隔膜、猪五花都是铁板烤肉必吃选项，四个大男人上来全都点的肉，最后还是刘志怕吃着腻，点了份口蘑和土豆。
　　几个人拒绝了服务人员的帮忙，自己上手烤肉，将肥瘦相间的肉放到炙热的铁板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肉里的脂肪化为油将肉煎的外焦里嫩，蘸上店里的蘸汁，包上一片生菜或者一片紫苏叶，肥嫩多汁，味道鲜美。猪五花就要烤焦一点才香，肥肉的焦香配上一口蒜，吃的几个人满头大汗。
　　因为要开车，刘志没有喝酒，剩下的仨个人要了一瓶米酒，度数不高更偏向饮料，喝起来甜甜的，就这样吃了一半张有树都满脸通红了。
　　刘志夹着一块猪五花，“这肉挺香的，也没有猪的腥膻味，和牛肉比毫不逊色。”
　　汤贺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的一脸神秘“你们猜猜这猪肉是哪的？”
　　刘志和许雨庭双双看向汤贺，然后又看向张有树，张有树这时候神志还挺清楚，感觉手里的肉也不香了“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一盘猪五花五十好几，明明自家冰箱里还冻着半头猪，怨种吗？
　　汤贺小声逼逼，“这不是叫我推荐吗，他家味道确实也不错啊。”
　　刘志接过话头“味道确实很不错，这不说明有树的猪养的真不错，这么多人吃，配得上这个价格，多吃点多吃点。”说着夹了几块肉放到了张有树碗里。
　　店里生意确实很不错，基本座无虚席，比刘志他们晚一些的还要在门口等一会儿，来吃饭的人大多都是四五结伴，点一桌子肉，在开一扎啤酒，很少有情侣来光顾，店里这个气氛确实也不太适合小情侣约会。
　　吃饭永远是拉进人际交往最重要的一步，而且许雨庭极其擅长在饭桌上炒热气氛，“小树你这猪养的真不错，比什么绿色猪肉可香多了，不过你怎么想起来养猪啊。”
　　张有树拿着夹子翻动铁板上的肉，“大学学的畜牧业，实习的时候脑子不清醒，去了内蒙养猪，不过也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毕业后都说支持家乡什么的，正好汤贺他们家那段时间猪的供应链出了问题，商量了一下，干脆合伙养猪了。所以，老板，这顿你请。”
　　汤贺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窝亲，窝亲，桑次刘大咯付的浅，这次窝亲。”
　　许雨庭往嘴里塞了块牛舌，“哎呀，相逢即是缘，不用争，我来请，后面去刘志家搞个野外芭比Q，你们提供食材，哈哈哈哈”
　　张有树看着汤贺，“你咽下去在说话，又没人抢，还有上次刘哥付钱，付啥钱？”
　　汤贺灌了一口饮料，把嘴里的东西冲下去才说话“就上次你喝醉那次啊，刘哥不是来接你，顺道把我们的钱付了。”
　　张有树脸色有点发红“你怎么能让刘哥付钱，怎么做事的你？”
　　汤贺委屈巴巴，他那想让刘志付账了，那不是屈于刘志那教导主任般的笑容下吗。
　　刘志给汤贺倒满饮料，“你们朋友聚餐提前离席，总归不太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钱先付了，都过去了，今天这顿就许雨庭请吧，他有钱，下次你们来家里玩多带点肉就行了。”
　　许雨庭夹了两个土豆片放到铁板上，“就是，不要客气，我来就行，快吃快吃，肉要老了。”
　　刘志把烤好的肉每人盘子里分了一点，然后又把新鲜的肉放到烤盘上。刘志吃饭的速度不快，细嚼慢咽，许雨庭吃五六块，刘志也就吃完一块，刘志比起吃东西更大的爱好好像是投喂，剩下的三个人停嘴说话的功夫，盘子就满了。
　　许雨庭看着刘志吃的不多，叫来服务员要了份南瓜汤，“哎，吃的有点干巴，喝碗热汤。”
　　刘志知道这是许雨庭帮他点的，他胃不好，怕晚上吃的肉太多不舒服，点了个汤化化食。
　　刘志“有树，你以后没事就来我家吃饭吧，做一个人的饭麻烦，吃的人多了还能多做几个菜。”
　　张有树“不了，哥，厂子里有人做饭，我在厂子里吃。”
　　许雨庭看不明白刘志的操作，但是还是决定帮兄弟一把“小树啊，你就当帮我吧，不然顿顿面条红薯的，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刘志“你快点吧。”
　　许雨庭“你看，你看！小树，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啊”说着还举起杯子敬了敬张有树。
　　张有树抬起手摆了摆，“别这样，许哥，我去我去，我敬你。”
　　汤贺在一边幽怨的看着这三个人和和气气，他就应该在桌子下面。
　　许雨庭当然不能忘了汤贺，“兄弟，你家在哪？和我们一起啊?”
　　汤贺拿着筷子夹了片生菜，“就这儿的啊，这几天回来是为了看货的，过几天就要去市里了。”
　　张有树拍了拍旁边的汤贺，“不用管他，他家的产业都要靠他转呢。”
　　刘志“要是闲了，可以来家里玩，有树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不用客气的。”
　　几个人吃完饭，把汤贺先送回家，才往村里走。
　　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许雨庭在后面揽着小狗们睡的正香，张有树坐在副驾驶盯着前面的路。
　　其实昨晚见到汤贺的时候，就和汤贺说了一些事情，他和汤贺都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基本不会瞒着汤贺。和刘志不一样，张有树是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的，所以突然出现一个温柔对待自己的人，心里不可避免有一些想法，但是许雨庭的出现让他知道了，他们之间还是有一个难以跨过的横沟。汤贺是一个典型的享受派主义者，知道了张有树的犹豫，也只是说“那现在就享受一下呗，反正人确实不错，试试怕什么呢？再说人家是不是弯的还不知道呢，如果你不试，就放弃了，那不是更痛苦。就算走了，你现在的资产去城市生活也没什么吧？”
　　巧合的是，居然今天就见到了刘志，想到刘志叫自己给小狗起名字，张有树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下。
　　刘志开着车，嫌车里太安静了，对着旁边的张有树说“放个歌听听吧，太晚了，提提神。”
　　张有树找了个旋律轻快的歌，想了很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刘哥，你为什么要回这里?”已经问了很多遍的问题，但是张有树始终搞不清楚刘志为什么回到这里。
　　刘志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之前说过了啊，回来养老。”
　　张有树挺不爽刘志的这种态度，但是想起来两人也只是同村的村民，说近点也就是个邻居，别人也没理由要和邻居讲这么多，说到底还是他逾越了。
　　刘志透过余光看见张有树正襟危坐的坐在副驾驶，手指又忍不住敲了几下方向盘，他避而不谈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后座的许雨庭，如果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许雨庭注定会受伤，他不想因为一些外来的人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许雨庭家庭复杂，这不是他想要的，而且许雨庭心思细腻，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思细腻。
　　刘志又忍不住敲了敲方向盘，“有机会的。”
　　张有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意思？意思是多问几次总有机会是吧？
　　刘志找这话题聊“为什么叫阿福?”
　　张有树低垂着眼睛，“村里都爱这么叫，叫这个名字能聚福气，一生顺顺利利。”
　　刘志这么一说，张有树突然想到了“一下养三只狗，养的过来吗？”
　　刘志“也没什么，正好院子大，一个人也怪寂寞的，正好他们热闹热闹。”
　　张有树“没想过找个人吗？”
　　刘志“想过啊，这不是没有合适的吗？你呢？”
　　张有树不自在的转了转身，后面的许雨庭，刘志是不是感觉不到自己时刻撩着别人是吧。
　　张有树“我……我喜欢温柔体贴厨艺好的。”
　　刘志笑了笑“没想到你喜欢温柔贤淑的，还以为你喜欢御姐型的呢。”
　　两个人一路上说着闲话，到了村里后，“有树，要不去我那住吧，家里开了壁挂炉，暖和。”
　　现在晚上已经冷了，村里要比镇上更冷一些，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
　　张有树“不用了，我回家就行了。”
　　刘志没有多劝，把张有树送回了家，张有树进门前，对着张有树说“明天来家里吃饭昂。”
　　张有树转头灿烂一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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