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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我在东野玦别墅住的日子,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我不知他何时出门,有时三四天不见他的踪影,然后又出其不意在看见他坐在沙发上。
他的脸色好像一直都不太好,苍白得令人心惊。
当年在这屋里,我刚和他住在一起,从未住过那么好的房子,成为他的女人也有些诚惶诚恐。我有次就在这个屋子的厨房里,早起做早餐,做了我家乡口味的汤,几个爽口小菜,他起来后我端上桌。他当时有些怔住,继而问,你亲自做的?我那时点点头。他低着头,看着那桌菜说,早起影响你睡眠,黑眼圈挂在脸上,不要做了。
他大概没有吃过如此家常的早餐,我记得他把桌上的小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伸手弯弯手指,像召唤小动物一样,让我过去。东野玦拉着我坐在他腿上,难得好脾气地说,等下再睡一会,下午拿这个买点你喜欢的。他递给我一张卡。
我当时明白,我是我父亲的筹码,我是东野玦的金丝雀,可我不可控制地爱上了东野玦。
重新回到这里。我们并没有什么对话。几乎相安无事地过着。我好像再次成了他的一只宠物,好生被他圈养,活着像是软禁。
坊间盛传东野玦和我的各种离谱的故事,但大抵都是一个意思,我是飞上枝头的麻雀,大概豪门凉薄,我被神秘劫持拍了不雅照……
东野玦和贺安集团之间的较量也被炒得沸沸扬扬。他每次回来都显得很累,很多次都是进门的时候都是由张然推着轮椅。那个人是极度骄傲的,若不是实在身体不支,断然不会用轮椅代步。
有时我们都在别墅里,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那一夜几乎要窒息的吻,也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好像当我是空气一般。
有次我在花园长椅躺着,看着苍穹之上白云游走,不由得眯起眼睛,什么也不想。声名狼藉算什么,爱恨交错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有更加残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见过抱着已经饿死了的孩子的非洲妇女,见过很多孩子围着一个脏水塘像牲口一样趴着喝水,算起来,这些声名爱恨又算什么。
我被晒的有点倦。抬头伸个懒腰。我从前就喜欢躺在这里打盹,如今再躺在这里,很熟悉的感觉。
一翻身。一晃看见二楼的东野玦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我,竟然……微微含笑。
看我看到他。他慢慢转身便离开了。
他很少笑。但是个笑起来极好看的人,嘴角上挑,酒窝浮起,俊朗醉人。
我回屋,在客厅里找了一瓶酒,坐在沙发上,拿出一个杯子,自斟自饮。转头看到东野玦正向我走来。他走得有些吃力,走近我,居高临下看着我。
——所以,我珍藏的酒都是被你喝了?
这人真小气,我也就喝了……10瓶?我无动于衷。
——你现在是个酒鬼。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还是无动于衷。
他伸手按下我的杯子,阻止我饮酒。我正要说什么,佣人进来说,声音带着惶恐和畏惧,先生……她来了……
未等他说完,一个女人推门进来。她大概中年,看得出保养得益,衣着利落,高傲而凌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东野玦身上也有。
她目光锋利地扫过我,冷笑一声,径自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和东野玦,眼里是深不可测的阴毒,缓缓开口,嘲讽着,没想到我的弟弟竟然是个痴情种。哈哈。
天哪。难道她是东野玦的姐姐?!而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
那个女人挑眉看着我,又看着东野玦撑着手杖的样子,忽然大声冷笑,她过去手按在东野玦撑着手杖的右手上,声音柔媚又听不出一丝感情。
东野家从来薄情,怎生出你这么一个痴情种,你还想为她赌上什么?你的未来?你的家业?还是你的另外半条命?
东野玦死死盯着她,眉头紧蹙,呼吸急促。
她哈哈笑了一声,抚上东野玦的肩膀,讥讽道。
阿玦啊,别忘了,你会的我也会。你的那些手段,可都是我教你的。
东野玦手臂一挥挣开她。他盛怒之下没有站稳,踉跄一下。我急忙上前扶住他。
这个眉眼之间和东野玦有几分想象的女人,一把捏住我的下颚,仔细端详我,徐徐开口,
许小姐,你可真凉薄无情,他毁了你的父亲,你竟还可以委身与他。你可知廉耻怎么写?
我感到我搀扶的男人,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猛的!他狠狠把手杖砸在那女人身侧的茶几上。精美的骨瓷茶具应声而碎。
女人和我都被吓到了。
我用手拨开她的手。定定看着她,说,不管你是谁,你没法定义我,更无权评判我的生活。
她饶有兴趣看着我。轻蔑一笑。
你比你母亲有意思多了,很可惜,你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爱了错误的人。爱错人很可怕的,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我忽然脑中轰鸣。
我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仿佛每一件事都连结起来,形成一张隐秘的可怕的大网。
东野玦看着他姐姐,看得出,他还是无法对她太狠。他指着门口让她离开,眼神里是我没见过的无奈、愤怒。
那女人扔下一叠文件,对着东野玦说,我的好弟弟,你执意如此,那我无话可说。
东野玦看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和数据的纸,嘴角一挑,看着他姐姐嘲讽一笑。
那女人走后,东野玦面色看不出什么波澜,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有些犹豫,问他,你……还有姐姐?
他坐着没动,没有任何反应。若是从前,他很可能指着我鼻子冷冷言语,许相宜,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过问。
但此刻,只是一片沉默。
我又缓缓的开口,我……和我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他猛然抬头,眼神复杂。他拿起手机飞快打字。
——多问无益。
我忽然觉得疲惫。我讨厌揣测,但东野玦并不是一个简单到无需揣测的男人。
我手机大震。是阿北。
喂,阿北。……嗯,我还好……嗯嗯,我知道了。那我们等会见。
挂了电话,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沉沉看我。
——谁?
呵,东野先生,多问无益。
我以牙还牙顶嘴。
东野玦眯起眼睛,我知道他要发怒了。
我拿起手包,正要往门口走。看他急急起身,身体摇晃不稳。他如今追不到我的。
我正要拧开门把手。
啪!
一个茶杯砸在我身侧的墙上,应声而碎。我被惊住,停下动作。我回头,气愤看着蹒跚向我走来的人。
东野玦!你知道的,我终究不会一直住在这里,我不能一直躲下去!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怕,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些!!
终于我爆发了。
泪水决堤。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他撑着手杖,步伐凌乱。
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顿了一下,一把拥住我。我想推开,但怕他摔倒终究不忍心。末了,我说,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个朋友。
他脸色不好。
——让你朋友来这。
我愤怒,道,东野玦,你未免太过分,又想怎样圈养我?
他也盛怒。
可我罔顾他的情绪,拔腿出门。他右手撑着手杖,左手没有力气,拉不住我。
我知道我口不择言。我知道我如今刻薄无情。但是此刻我觉得自己身陷在一场巨大的阴谋里,无暇在多想什么。
我和阿北在城郊的一家酒馆见了面。他看我进来时一脸怒气。
他温和地笑着,痞痞问我,怎么样,现今处处可见你的多版本故事。你讳莫如深的过去,我终于知道了点。
我在非洲三年,从未提起过去。阿北问过,见我不想说,他知礼,便再也没有问过。
我无力一笑,阿北,你还有闲心同我逗趣。
阿北本就是闲云野鹤的人,他无所谓的一摊手,朝我做个鬼脸,说,没关系啊,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未来考虑考虑我,如何?
我被他逗笑,愁绪散了些。问他,你的展览怎样了?
他笑言,我虽成日吊儿郎当,但工作起来也是有口碑的。
我们闲聊好久。说到作品,说到新买的相机,说到了村子里的孩子们。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这几天的阴霾终于散了些。
后来,他敛了神色说,相宜,其实我觉得你不宜再留在这里。
我知道。我已经打算要走。
阿北问,去哪里,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带你回到非洲去好吗?
我还未回答,只听小酒馆门开了。
侍应生像是被来人的气势镇住,结结巴巴问,先……生,您,您点些什么?
我回头。
竟然看到东野玦。
看得出他是急急出门的,还穿着在家中那件灰色的衬衣,撑着黑色的手杖。因为步伐快,所以跛态有些明显。他带着怒气径自走到我们旁边的一桌,坐下。
小酒馆很旧,也有些俗。他坐在穿边竹编的椅子上,周围俗气的装饰丝毫没有折损他的气质,但也显得和他格格不入。他坐着,玩味看着我和阿北,矜贵而阴鸷。
阿北看到东野玦,丝毫不似常人般露怯,一笑,对我说,相宜,他就是那个人吧?
我点点头。
阿北起身,走到东野玦面前,伸出手,东野先生,你好,我是相宜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阿北。
东野玦没有伸手,没有表情,也不看他。
阿北笑笑收回手。也不在意。
阿北旷达,欠身说,相宜,那你们聊,你若需要我的帮助,只需通知我就好。那我告辞了。
我朝阿北点点头,有些歉意。
东野玦还是那样坐着,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有薄汗沁出。
我开口,东野玦,我累了。
他抬眼看着我,眼神里暗流微动。
我继续说,我疲于看到任何关于我的猜测,我疲于想我的不堪被多少人当做谈资,我甚至……疲于揣测你,我很累,想远离这些了。
东野玦低着头。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
这时,张然进来,急匆匆地,声音明显带着焦急和关切。
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医生才说过……
东野玦粗暴打断他的话。
张然这才看到我,神色有点复杂。
医生?难道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的心里隐隐不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仍旧能轻易牵动我的内心。
东野玦慢慢拿出手机。
——你想走?
我点点头。
东野玦自嘲一笑,不再有任何回应。他在张然的帮助下,慢慢站起来,朝我偏了偏头,示意我跟他走。我站着没动。
张然看着我的样子,恳求说,相宜,你先跟先生回去吧。语气里竟是带着哀求。
我木然跟着东野玦。
那个男人在张然的搀扶下走得明显很吃力。左腿几乎是用腰部的力气一步一步甩过去的,和我重逢时见到他缓慢还算稳当的步子相去甚远。我看他还是走得有些费力,扶住他另外一边。
他回过头看着我。
半晌牵起嘴角,朝我淡淡地、苦涩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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