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客

作者:柏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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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铮】命轮往复


      皓儿被他师父接了过去,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男子微微欠身,道:“感谢阁下将在下这顽徒送回来。”
      那人气质儒雅,嗓音也让人如沐春风般舒适,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无法比拟的贵气,瑰姿艳逸。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周胤向他回礼,他扫了眼看看二楼的那桌是否有散席的动静,又道:“若无他事的话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请。”
      “请。”
      “大哥哥!”皓儿唤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作一句“大哥哥再见。”
      周胤只浅笑当作回应,然后就转身匆匆离开了这间茶楼。
      他前脚刚出,滕晓后脚紧接着下楼,却已不见那人踪迹。他犹疑地打量旁边站着的一大一小,心里正斟酌着要如何说。
      皓儿等不及他开口,满脸嫌弃:“大叔叔,你动作也太慢了吧,人早就走啦。”
      “我没……”
      “没什么没,没方向是吧,大哥哥在金杏林石碑那边呢。”
      滕晓难得被堵得一句话都接不上,朝男人说了句“你儿子真可爱”后,匆忙就走了。
      皓儿鼓着脸蛋,又窝回自家师父的颈侧趴着。
      男人注意道小徒儿情绪的异样,温声道:“小魔王这是要向师父撒娇吗,为师有些受宠若惊啊。”
      皓儿闷闷“嗯”了一声。
      男人单手托着他,往桌子放下枚碎银结账,慢慢往外走去,不再多问。
      “师父,我今天撒谎了。我骗那个大哥哥说我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但我明明是可以替他解祸的,可后来我还是什么也没做。”皓儿郁闷极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噢?那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因为,因为我也不想大哥哥失去他一直以来渴求的东西,他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可怜,要是连最后那点的欢乐都要被我拿走,那就实在……太残忍了。”
      “吾明白你的纠结之处了,但正如人间有句话叫做顺势而为,干涉他人的未来也并非全是‘顺势’。懂得如何善用你的力量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乖徒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
      男人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河,掩过眼底隐晦忧思,他道:“我们回去吧。”
      “那,我们以后还能再来吗?”皓儿又问,满眼期待。
      对他来说,诸生种种苦楚虽令他困惑,但此间亦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这里的生灵也总要比他们那儿的有趣。轮到回去时,小孩的心中多少还是有点不舍得离开。
      “会的。”
      男人轻轻地笑了,抱着自家小徒弟无声消匿于世间。
      世间传闻,这钟山乃是不世境,是一种既存在天地又介于二者之间的特殊空间,如同域外之地需要无色透明的介质方能显现入口的原理近似,金杏林内的石碑是周胤所知晓的踏入钟山的其中一个媒介。
      以往金杏林总有不少文人诗客前来赏景作诗,但是比起今夜的海神节和远洋而来的烟花盛宴,似乎更逊色不少。
      杏林深处有一棵百年银杏树,树身足要三人才能抱住,而树下正矗立着一块四尺高的石碑。石碑干净无埃,棱角平滑,只可惜上面的碑文已被风吹去了痕迹,无法辨识,以至于至今无仍无人知晓上面记载了什么。
      周胤缓步深入林子里,隔着远远的距离,便已经瞧见了那树下的熟悉身影。那人抱膝背靠着石碑,几片落叶被他头上凝固的鸡蛋液给黏住了,看着也没有要清理的意思。
      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走近,那人瞬间抬头,惊喜之色尚未完全褪去。
      “大人!诶……沅甫君,你怎么,在这?”
      “你又因何在此守候?”说着,周胤掏出了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他。“先擦擦脸上的脏东西吧。”
      桑云舒有些窘迫地收下那块手帕,他站起来,慌忙用手背拭去脸上的尘土,解释道:“此处是我,主人的……府邸,但我没,没有,灵力打,不开结界。”
      周胤微怔,他倒是从来没听说过烛龙身边有什么追随者。
      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无意探究。
      他朝石碑注入一股纯净灵力,瞬间,石碑幽幽散发出莹光,逐渐形成气流漩涡。
      桑云舒眼睛一下子又焕发神采,着急就要踏入那个传送阵之中,周胤忙不迭紧随其后,阵内蕴含的强大灵流将他们二人一并推入另一方天地。
      风息影止,万籁无声。往昔钟灵毓秀的仙境如今处处透露着萧索,入眼满是生气尽失的残破荒凉之景。
      周胤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一松,虚虚将人往后拉。身体已经先于思考行动了起来,周胤警觉回头,迅速出招,莲梵刀锋直指身后来人。
      凌厉的杀意轻松划去对方的头发,又因为极致的控刀悬停在了颈间的皮肤上。
      莲梵破空,迸发阵阵震耳刀鸣。
      莽撞的访客弯了弯眉眼,无视了那柄几乎刺入自己命门之处的利器,面上仍是一副嘴角含笑的表情。他给周胤递去那条靛青发带,嗓音懒绻:“我欲寻倩影,却似过堂风,叫我只匆匆抓住了佳人的一抹艳色,实在不好意思了。”
      ……神经。
      周胤面无表情收回刀刃,从滕晓手中拿过自己的发带重新束起头发,仿佛是没有听到对方那些疯言疯语,公事公办地向他道了句谢。
      又是这种不咸不淡的反应。
      滕晓心中无来由生出些烦闷来。
      他故作夸张地“哎呀”一声,弯腰凑过去看莲梵,一字一顿地疑道:“国师大人这剑穂都已陈旧不堪,为何也不换上新的。”
      “殿下的赏赐如此金贵,臣自当是要好好存放保管的,万一有所损坏或丢失,岂不辜负盛恩。”周胤躬身又做了个请的动作,“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就让臣护送你出去吧?”
      滕晓:“诶,不急不急,此地这般玄妙,不去一探究竟岂不可惜了。况且……这不是还有你沅甫君在旁照看嘛。”
      “对于那些非要作死之人,臣一般只会看着他自取灭亡。”
      “哦?这么巧,我也是。”
      周胤懒得和他继续扯皮,转身深入钟山。
      结果刚一扭头,四周早没了人影,那个桑云舒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脑袋怎么又晃来晃去的,你着急找谁啊?”滕晓挑眉,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不爽。
      他抱臂朝远处的悬于焰色云屿之间的高楼抬了抬下巴:“是不是要找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他在那儿呢。”
      斜阳倾泄笼罩在小岛泛黄的植被上,远看好似火烧一般,错落的颓垣断壁漂浮在四周,构筑成一条通往高楼的道路。
      倏地,高楼人影一晃,竟然毫无征兆地后仰,翻过了廊边的护栏直直往云海坠去。
      此刻已经不容周胤多想,他急忙将朱雀的灵识化体放出飞向高楼,继而双手又是捏出八卦指手印,配合师门真言口令施展驭云诀。
      随之,二人面前迅速聚拢起方寸云团。周胤跃上去,顿了顿,又侧头回望。
      这次无须他多言,滕晓已然十分自觉地跟着站了上来。
      云团载着他们急行穿梭,几乎同一时间,只见前方朱雀的身影俯冲而下,赤红的尾翎带过点点火星,如同滑落的流星没入云川。万籁寂静之际,二人远远瞧见朱雀再次冲破彤云,缓缓盘旋飞至两人身侧。
      它赶忙将晕死过去的桑云舒抖落到他们的云团里,嫌弃极了,半分不多留地回了山海奇观。
      “我怎么感觉它朝我们翻了个白眼?”滕晓一脸不可置信。
      “哦?殿下的观察力果真敏锐超常,适才它确实是在看——你。”
      “……”
      滕晓被堵了话头,哑口无言。
      他垂眸打量着某位嘴上嚷嚷着看对方自取灭亡,但这会儿却皱着眉给人把脉的家伙,目光晦暗:“照那家伙刚才跳下去的架势来看,他多半是想要寻死的,你又何必费劲救他。”
      滕晓一贯喜欢做些“不合时宜”的事,尤其在他心有不爽的时候。他很是自然地就盘腿坐了下来,支着下巴说道:“要我说,此刻倒不如来聊一下国师大人一而再三的出逃历程或者是,携无知幼童与温婉人夫夜会的感想诸如此类的更为有趣些。”
      那边周胤头也没抬,专心用灵力疏导桑云舒翻涌混乱的丹府,耳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随便敷衍了几句:“可以,没问题。现在能请殿下先安静一会儿吗。”
      “行啊。”
      滕晓痛快应承下来,可脸色却是沉沉的,随意搭在云团上的手指在微微握紧。不等滕晓恼意上头,掌心异样的感觉先一步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片小小的、不规则的洁净云团,滕晓轻轻捏了捏那云团,手感与绸缎十分相似。
      他一愣,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在延城时那一段只有他抓住的锁链,甚至还有更为久远前的乌溪台……同样都是不该存于现世的奇异事物,总归不会全是巧合的吧。
      难道是他与寻常人的体质有所不同?
      不对不对,这样子就未免太过自命不凡了。
      荒诞幼稚的想法只是冒了个头便被滕晓按住,接着心不在焉地把那片被他揪出来的云团也一并塞了回去。
      很快,云团带着他们穿过了那片毁坏的残垣逼近高楼而去。放眼荒芜废墟之上,这座仅剩的完好建筑就显得格外突兀,好似被什么东西保护着,等再离得近一些看,又瞅见堂内积满灰尘的桌椅。
      周胤收回灵力,稍稍调息过后勒令云团停靠去方才桑云舒跳下去的那一层里。
      忙活了好些天来寻找药材才终于帮桑云舒暂时压制住魔气,结果这还没好多久居然就复发了。不仅如此,心绪的震荡也加剧了自身的衰竭,还连那股一直护着他的火焰也一并消失殆尽。
      一切心血全都前功尽弃,要说无波无澜那是不可能的。
      周胤心里憋着股火。
      他倒是要来瞧瞧这高楼里边的是有些什么玩意儿,能把桑云舒刺激得差点走火入魔了。
      周胤跃下云团,脚步倏地一顿。差点忘记有个棘手的麻烦精也跟了来。
      他回望滕晓,见对方单手托着下巴怏怏地看着自己身后的虚空的某一点发呆,恭身请道:“殿下”。
      滕晓没有回神。
      “骁王殿下?”周胤又唤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看着也不像是中邪了或者被俯身,不过倒是这副呆呆地盯人的模样眼熟得很。
      他清了清嗓,这次把声音放高了些去:“骁王殿下!”
      “在、在的!”
      滕晓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腰板应答道。他听见周胤的声音又在说道:“殿下要跟我走吗?”
      【跟我走吧,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哈?你要管谁?”滕晓蹙眉看过去,可对方的表情明显是被他问懵了。
      周胤狐疑,又给他说了一遍:“我说我要去探探大殿内的情况,不知殿下是想留着外面休息还是随我一同进去。”
      “殿下是否是感觉身体不适了?”
      滕晓也说不清,只是方才周胤与他讲话时,恍惚间感觉他的话音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来的,而并非是听见。
      他翻下护栏,伸了个大大的拦腰:“那要比起来那个黑泥鳅来说本王自然没什么不适,多谢国师大人迟来的关心。”
      “嗳,殿下何必同一介小妖较真,是微臣怠慢殿下了才是,还请殿下恕罪。”
      滕晓冷哼一声,顾自向前探索去。周胤也不着急跟上去,那明晃晃的结界就在门口杵着呢,只要滕晓再往前走几步就铁定是要撞上去的。
      然而,还没等他看见滕晓碰壁,对方又停住了脚步开始往后退。
      这是在干什么?
      周胤不明所以,滕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我恕罪,然后你就只是嘴上说说?”
      “所以,微臣应当是要再做些什么?”可周胤原本是真的只是讲点好话糊弄过去的,就算滕晓怪罪与否他都无所谓也干预不了,大不了再见招拆招就是。
      这般因为被冷落了就讨要一个说法的情况,在周胤的平生之中属实是没怎么出现过的。
      茫茫残阳之中,云邸莫名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
      “回去就给我把你那根破烂剑穗给换了。”滕晓憋了半天才说出来这么一句。
      他双手抱胸,那副装出来的架子在看到周胤那袒露得直直白白的不解后就再也绷不住了,剑眉轻挑,又是他那熟悉的不羁张扬。
      “我送出去的东西可不是叫你拿回去放着积灰的,知道没。”
      “微臣明白。”最后周胤都有些无奈了,搞半天居然是绕回到这里去。
      “那么,咱们现在这边又是什么个情况?”
      “私闯民宅的情况。”
      周胤抽出腰间的莲梵,随意念驱动体内灵力灌入刀身,不由分说挥刀往虚空斩下两刀。“好,‘门’开了。殿下,我们是一起进?”
      “走呗。”滕晓余光扫过门口那块蒙了尘的牌匾,似乎想起什么来:“我看那牌子写着‘烛照九幽’,莫不是和逴龙带点什么关联吧……哟嚯,里面这圆盘真够气派的。”
      仅仅是圆盘上的一个符号,看着足足有两丈之宽。这样的符号一共二十二个,最大的十二个字符均衡的排布在外围,而剩下的十个,则是以某种不明的规律互相交替着位置。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戊磐玄极镜。”饶是见过不少奇珍异宝的周胤,此刻的语气里也满是掩不住的讶异,“传说中烛龙从神界带出来的法宝,居然就这样连任何结界都没有的放在钟山之中,看来息月神君也是个心宽的。”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周胤目光突然锁定在戊磐玄极镜中央凹陷的缺口,此刻上面空无一物。
      “那盏魂火怎会灭了,难道说……神君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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