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蔷薇

　　周一的晚自习前，顾晗日把刘宁叫了出来。刘宁有点莫名其妙，不会是最近夸他帅的花痴言论被他听到了？她的春天要来啦？！
　　她刚打算故作娇羞扭捏地开口，顾晗日直接抢先她一步，“那个……段澄邈有个手链丢了你知道吗？”一盆冷水泼下来，刘宁心情坏了个透，也没必要装那廉价的清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嘶……上周的时候吧。”
　　“那找到了吗？”他摇摇头，“没有。我当时看你们在操场上，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看到过。”
　　刘宁神色一变，他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拿了手链？
　　“呃我没有别的意思，那手链对他还挺重要的，现在找不到，他有点着急。”刘宁冲他摆摆手，她不知道什么手链不手链的。
　　顾晗日吃瘪，去操场上找段澄邈了。
　　往回走的刘宁突然停住，不对！那天在操场上范雨琦说她的发卡丢了，在地上找了一会之后她就突然不让找了，说丢了就丢了。以刘宁对范雨琦的了解，丢了的东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这么想是有点不对劲……但也不至于这么巧吧！
　　顾晗日说那个手链不一般，唉，还是问问为好。
　　“什么手链？我不知道啊！”范雨琦低头写着罚抄，昨晚忘记背公式了，今天化学老师一生气，全部要求罚抄五十遍，她手都快断了。“你家段澄邈没和你提起过？”
　　她抬头，细细的眉毛皱起来，“机场那次之后我就没再找过他了，至于什么手链丢了，他又不会主动和我说。”
　　刘宁想想也是，谁没事盯着人家手腕上那串细链子看，自己也太多疑了。
　　学校外的饭馆，顾晗日愿赌服输请段澄邈吃了顿晚饭，吃个面都能宰他两百多块钱。在那个货币还没有贬值的年代，这顿饭请得顾晗日肉疼。这小子，明明家境和自己五五开，怎么就每天死乞白赖向他讨宠呢！有这么个朋友顾晗日直呼造孽啊。
　　“别拿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盯着我，是你提出的赌约，早和你说了，哪有这么多巧合，你当演偶像剧呢！”
　　段澄邈又开了瓶北冰洋，“小爷我请你，别苦着张脸了。”
　　“我看苦着脸的人是你吧。顾晗日一口汽水下肚，打了个气嗝，段澄邈短暂的停顿并没有被他发现。他很快地掩饰了自己的心虚，“我哪有？”然后低头咬了口肉夹馍。
　　“没有？你敢说你没有？你从北京回来我就没见你笑过！”顾晗日抢过段澄邈盘子里的肉夹馍，上去就啃了口大的，可饿死他了，没嚼几口就咽了。
　　然后又摆出一副说教的资态，“不是我说你，这种恋爱你真打算往久了谈？先说好，我不排斥同性恋，你和沈耀曦两情相悦我也支持，可你爸妈支持吗？他们家人支持吗？段家的后代从你这断了，你觉得你爸能同意？段澄邈 ，咱俩的家庭都不算是平民百姓了，有时候该走什么路从你出生就帮你规划好了。是，你的人生由你做主，你可以去体会一些新奇的玩意，可你别忘了，人家可是个艺术家，有点个性很正常，他是只金丝雀，你的小铁笼关不住他的！”
　　刚才咬的那口肉夹馍在嘴里索然无味，段澄邈觉得今天的肉特别肥，嚼得他有点恶心，咽不下去，就找个垃圾桶吐了，喝了口可乐漱漱口。
　　顾晗日也说得有点口渴，抿了一口饮料润润嗓子，还准备开口的时候，段澄邈先他一步打断他。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啊！就是这么简单啊！”
　　段澄邈第一次觉得和顾晗日尿不到一个壶里，放弃了在这件事上分出个是非，顺其自然吧，他也确实该抽离出来了。
　　“走吧，吃好了，回家。”他拎起书包往身后一甩，走得倒是潇潇洒洒。
　　“诶！你手机没拿！”
　　“帮我拿着！”段澄邈手举过头顶挥了挥，又装b……顾晗日一脸黑线。
　　手链在范雨琦书桌的角落积了层薄薄的灰，它被人拿起来，图案背后的字母被轻轻地摩挲，然后被丢进了垃圾桶，金属和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显得尤其突兀。
　　该死的，怎么会怀疑到她头上了。
　　段澄邈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想起了晚上顾晗日的话——他对于这段恋情，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吗？段澄邈是不相信的，那些在路灯下拥抱的影子，在城市灯光下偷偷紧握的双手，以及……段澄邈可以感受到那不是单纯的欲望指使，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相爱。
　　沈耀曦会在睡前和他畅谈设想的未来，在那个未来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幸福。他说等他毕业了就回上海，他说他准备把工作室的规模扩大，他说如果以后自己找不到工作了，可以去他那边，他们谈办公室恋情。
　　段澄邈问沈耀曦，你在北京混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上海？沈耀曦回答他，他不喜欢北京的天气，北方粗犷的性格他也不习惯，而且，他不想谈异地恋。段澄邈嘴硬，他说他可以考去北京，你好不容易在北京有点名头，为什么要放弃以前的成就回上海？
　　“你不用操心这些，我来。”沈耀曦不是会说这话的性格，眼神变得有些躲闪迷离，可能是气氛到位了，一些不清不楚的暧昧也就自然而然说出口了。
　　段澄邈知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得到偏爱的小孩总是有恃无恐的。
　　“其实在北京还是在上海，对我没什么区别。”沈耀曦揉揉怀里的小脑袋，头发有点长了，有空带他去剪剪，“学美术的不像别的，那些画画的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想去深圳，明天可能就想去江苏了，没有什么长居在一个地方的人脉网。”
　　段澄邈窝在他怀里有点别着，悄悄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听他说话。
　　“而且，你别把我想得太厉害，我在北京还真没混出什么，大三那幅画算是我的代表作了，美术这门艺术，我也没研究明白。”
　　段澄邈在杂志上看到过那幅画，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女人站在森林里的样子。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在整个以墨绿色为主调的暗系画中，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仔细地看过那幅画，裙摆的褶皱，头发丝的细节纹理，树木前后交错的层次，甚至连旁边的小河里的野鱼和杂草都画出来了。
　　“我看杂志上分析过那幅画，但是有点太深奥了，我懒得看。”
　　“那些解析啊，不用看，我画的时候都没想那么多。”
　　“和阅读理解一个道理？”
　　“嗯，差不多。要真有什么深刻含义的话，我也不会把它卖了。”
　　段澄邈抬头看着沈耀曦，“哼，艺术家都是骗子。”
　　“对——”沈耀曦把他放倒在床上，掖好被子，“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段澄邈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热。”
　　“热也得盖好，感冒了怎么办？睡着了就不热了。”
　　“那你哄我睡。”他得寸进尺。
　　“好，睡吧。”
　　从二月初到现在六月，说认识也不过才短短四个月，何况恋爱。因为学业，他们又长期异地，分开的日子比同居的长。可他们不像是初恋情人，倒像是在一起四年的爱人，用个俗套的词就是——“灵魂伴侣”。
　　段澄邈的出现对沈耀曦的事业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就像一只小狗一样，即便是遇到灵感枯竭的时候，回头看看小狗，他也会告诉你，“没关系呀，画不出来也没关系，小狗会一直陪你。”愉悦的心情会缩短枯水的时间，这也让艺术家更加深爱自己的缪斯。
　　他把过去的点滴小事都回想了一遍，直到顾晗日来敲他的房门，才勉强把他从另个世界拽回来。怎么可能是一场新鲜感作祟的把戏，他不相信沈耀曦还能把这些深情演得这么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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