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存

作者:木七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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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布袋剪毛


      两天的高考就这么过去了。在漫长与短暂之间白驹过隙。读了十几年书,也就这么画上了句号,异曲同工于台下一分钟,台上十年功。
      因为怕影响婉琪下一科的考试,在高考尚未结束期间,我不敢提及有关考试情况,终于等到高考结束,我才迫切地询问婉琪考得怎样,她梨窝浅笑着说了一句“还可以”,我悬着的心也就缓缓地放了下来。
      高考结束,除了毕业班,肄业的高一高二学生自然要回学校继续上课,这所中学突然少了三分之一的学生,难免冷清了不少。
      校门口两排香樟树在这个花崩岁月的暴晒下出现了肿胀的幻影。
      这些时日过得无关痒痛,所以是否欢愉也无人问津,没人察觉得出我的失落,更没有人能发现我的寂寞。方锦宣已经被上行囊,叶哲晖也渐行渐远,婉琪和林佐楠已无需再陪伴。方语萱她家的方向与我家是背道而驰的,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南辕北辙地来陪我。
      这次,真的是我的单人旅途了。
      总是以为最终先说再见的会是我,没想到是他们一个个向我道别。也幸好有道别,因为深切地铭记着那人曾经告诉我的:那些没有经过正式告别过的,往往都是决别。
      这几天总是在做单调函数的习题,某种温暖同时在某个区间内单调递减。
      思潮渐涨,忧悒尤怅。
      随着时光的荏苒,布袋的皮毛已经很长很长了。趁着周末的时间,我决定带它去理“发”。
      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家宠物店,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我有点受不住里面的气流。各品种的宠物狗身上散发着腥臭以及牢笼里粪便的恶臭,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颠覆流离。我忍不住捏起鼻子,但突然想到这个娇气的动作似乎是我平日最引以为恶的,所以又随即将手放了下来。
      每只狗都有争强好斗的本性,它们都不允许别的同类出现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所以对于我怀里外来之客的布袋,店里的“主人们”都很不友好地狂吠。
      布袋不安地在我怀里狂踹,同它一样,我也有点欲走还留。
      店长是个有着朋克摸样的小伙子,留着潮流的发型,染成刺眼的金黄色。衣服上挂着走起路来就叮叮当当直响的小铁环。让我忍俊不禁地想,他这是为了证明自己很有职业精神,所以才会往自己身上套了那么多微型狗链吗?
      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朋克小伙子带着职业的笑容询问我需要什么服务。
      “给布袋剪毛。”我道明来意。
      朋克小伙子接过我怀里眼睛已经被自己棕色的卷毛遮得几乎看不见的布袋,说:“两个小时后就可以来接了。”
      我点点头,心里纳闷着:“两个小时”还用上“就可以”来搭配,这形容得也太文艺了吧?一只狗剪一下毛比一个败家女上一次美容院更费时。
      我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朋克小伙子不忘温和客气地告诉我:“我店新开张不久,可以给你优惠噢。”
      “噢?可以优惠多少?”我有些欣喜。试问有谁不喜欢打打小折,占占小便宜呢?
      “算你300就好了。”朋克小伙子伸出三只手指来,故装神秘地说。
      什么!
      在我看来,那三只手指就像一个大巴掌一样狠狠扇在我脸上。三百还用“就好了”,我深切地感知这个卖狗的朋克小伙子真不是一般的文艺。
      “这,这算什么优惠?”我不满地皱起眉头。
      朋克小伙子脸上的和气转瞬即逝:“已经便宜了不少了。”为了加强说服力,他接着说,“不信你去别家店问看看,我就不信还有哪家店比我们更优惠了。”
      他补充了这一句说服力十足的话达到了完美的效果,它确实泯灭了我最后的幻想。在我看来,去一家低档的美发点剪个头发也要十几二十块,要是一只小狗剪一下毛也这个价格,我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却不料多出了十几倍的价格,这个奢侈的价位真叫我满目疮痍啊!
      “还是算了吧。”我有些尴尬,所以声小力不足。
      “那多少的价格你能接受呢?”朋克小伙子尽量佯装得友好,循循善诱。
      看来他很想接下这笔生意。也难怪,在这各个行业都竞争激烈的社会里,要多久才会有一单生意呢。可惜我预测中的那个价位很差强人意,就算我能接受,他也不一定能接受啊,所以我也不好再自取其辱了。
      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回布袋:“还是不用了。”
      最终还是消磨尽了他的耐性,一丝不悦摊在他的脸上。他直接转身回柜台,怒气冲击着理性,他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送客”的环节。在他转身之际,我听见他嘴里低咕着:“没钱也学人家养起贵宾,嘁~。”
      清晰又刺耳。最后一个口气词抑扬顿挫。
      我哪知道我怀里的小狗有昂贵的身价呢?
      走出宠物店,灼热的气温像一张棉被似的严严实实地包裹过来。抬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踌躇许久,最后像做了重大决定似的迈开步子。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不会有点可笑?
      推开玻璃门,沁透的冷气带着洗发水和啫哩水浑厚的香气迎面而来。刺鼻的味道划过大脑的表层,就连我怀里的布袋也重重地打起喷嚏来。
      “小姐,洗头吗?”肯定的口气不容置疑。一个烫着内蓬,画着黑色小烟熏的员工娴熟地抓起一块干毛巾,朝我走了过来。
      我舔了舔燥裂的嘴唇,环顾一下周遭,听着正在运作轰轰直响的电风吹发器,咽了一口唾沫,有点难为情的说:“我不洗头。”
      这句话引来几个顾客的回头一瞥。打扮可人的员工狐疑地看着我,等待我告知她别的服务项目。
      “那,那个,可以帮我的布袋剪毛吗?”
      这句话引来更多的顾客回头一瞥。
      “剪毛?”看着我怀里的布袋,自然可以联想到我那句话的用意。靓丽的员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这时,有一个正在烫头发,好心的大妈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剪毛这事你得上宠物店,来这里瞎搅和啥?”
      俏丽的员工也不愿再多花一秒钟的时间搭理我,像个大忙人似的招呼:“快点,还有谁要洗头?”
      大家伙儿又重新开始各忙各的,没人再理会我这个荒唐的要求。看来带布袋上美发店理“发”这个决定确实很可笑。
      失落地带着布袋再次离开。
      这种白光泛滥的天气里在大街上晃悠,有种像是要被熔化的聒燥感,额上自然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高温季节只要轻微动弹就会大汗淋漓,经过公园,我顺便在树荫地下的石椅歇脚。
      每个毛孔都被热潮撑开,布袋慵懒地靠在我怀里,时不时吐出舌头散发热气。
      “布袋,他们都不帮你理‘发’,怎么办?”
      对于我付不起高昂的剪毛费的宠物店,我也一概而论为不愿意帮布袋剪毛。听到我对它的叫唤,布袋慵懒地抬头轻“旺”一声,又将脑袋耷拉下去。我玩弄着它的皮毛,一抓一把一簇又一簇。
      我注意到不远处的绿荫下,有对情侣亲密地靠在一起,时不时说几句话,插科打诨着。在这种烦闷粘稠的温度,也能这般甜蜜,真叫人心生羡慕。
      女生穿着韩版长款修身衬衣,小巧的身板像只麻雀一样玲珑可爱,她梳着少女间惯见的丸子头,蓬松唯美,干净清澈。她踩着洁白的帆布鞋,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甜美又迷人。男生亲昵地搂着女生的肩膀,简单而温馨。
      我不认识他们,目光却就在他们身上久久移不开。他们也没发现我,毫无疑问,恋爱中的男女眼里都是挤满了对方。只是那个透彻澄明的瞳孔里,曾经停留过多少个人呢?有没有人愿意至始至终都为同一个人保留眼里那个狭仄的位置呢?
      我愿意。
      我清楚叶哲晖进入了我的眼里,我就从来没将他赶出来过,就像我知道我对他的爱有增无减。
      可是这已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事实了。
      爱情本该一心一意,我相信不会有人愿意和别人一起拥有共同的一份爱,在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里,没有人会落落大方,我亦是如此。
      眼看那对情侣走后我才回过神来,抱起布袋回家。
      带布袋这个拉风的“小帅狗”上街,自然引来不少小女人的惊叹和回头率。想了想,我决定那三百块还是由我自己来赚好了。
      我低头对怀里的布袋说:“我来帮你剪好不好?你要相信我的技术。”
      布袋抬头舔了一下我的脸,似懂非懂地“嗷呜”一声算是同意。
      我的自信心像是得到了布袋的砥砺,“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擦了擦被布袋舔过的脸颊,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吃过晚饭,婉琪推开我的房门时我正趴在地上伸着脑袋看着乌漆麻黑的床底。她不解地问:“小君,你这是在干嘛?”
      我抬头,无奈地说:“布袋那只小冬瓜在跟我赌气呢,躲在床底下不出来。”
      “怎么了?”婉琪觉得有点好笑,“你抢了它的狗粮了?”
      好像狗只有因为食物才敢跟主人造反。起码布袋就是典型的例子。前段时间布袋就有一次和我抢狗粮的激烈战争,当然肯定不是争食。那次我和婉琪放学回家,看到布袋把整包狗粮叼出来,撒得满地不说,它还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有经过开水浸泡的干狗粮,这对刚三个月大的布袋来说会损伤消化系统,我慌忙上前抢过那袋狗粮,不料布袋却扑上前来对着我的手就是一口。那场腥风血雨的战争也由此爆发。布袋在我手上留下更多牙印的同时,我已经将它全身五花大绑之后吊在门口吊了整整两个小时。布袋的叫声由尖锐渐渐微弱,最后是“呜呜”的哀叫,我慈悲为怀地将它放下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都对我服服贴贴的了。为止婉琪还指责我太残忍,我反而骄傲地说:“小孩子不懂事就是要教育。”
      而现在,这场硝烟弥漫的冷战似乎更激昂。
      我说:“事实上,比抢了它的狗粮严重多了。”
      俗话说: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更何况布袋这娇气的“小帅狗”那独特的泰迪熊卷毛自古以来都是作为饱受拥趸的资本,如今我却乱了布袋的“发型”是它不能接受的事实。
      “噢?”婉琪兴致勃勃地靠了过来,“那又是发生了什么了状况,让信心十足自认为把布袋驯服得乖巧的你如今又尝试到了造反的滋味呢?”
      我继续趴下身去,对着床底下的布袋说:“布袋,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快出来啊~失败是成功他母亲,你没听过一回生两回熟吗?有了这次失败的教训,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棒剪成秃驴,布袋,你出来好不好……”
      “到底怎么了?”婉琪好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它出来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我继续跟床底下的布袋以示友好。
      “笨死了,看我的。”说着,婉琪起身去泡狗粮。
      我怎么没想到,要征服布袋除了战争,也可以用美食将它收服。当婉琪把香喷喷的狗粮放在床边,经不住诱惑的布袋很快就钻了出来。
      看到布袋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甚至头顶没了一蔟的皮毛,婉琪惊讶地叫了起来:“天啊,这,这是怎么了?布袋今天去滚火堆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是我的杰作啦。”
      “它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这么虐待它?”
      “我是为它好,不然你看它眼睛都快被它那些难剪的毛给遮住了,走路踢到钱它都不知道。”
      “你把它的毛剪成这样,就算它真的踢到钱了它也看不懂那是什么玩意儿。”婉琪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从明天开始我就训练布袋认钱的本领。”我转过头看地下狼吞虎咽的布袋,“布袋,你说好不好?”
      我刚说完,布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吃完最后一口,又重新躲回床底下去。
      我再次趴在地上:“布袋,你别这样,我错了……”
      婉琪笑得乐不可支。
      “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带它去宠物店剪呢?”婉琪责备我。
      “我也想啊,可是你不知道,剪一次毛的费用就要了我们几星期的伙食了。”
      “不是吧?”
      “千真万确。”
      “现在金融危机,反而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
      “可不是吗。”
      “哎……啊!那是什么?!”
      我和婉琪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直到她发现了被我扔在墙角,被狗毛缠死的剪刀。
      “你,你居然拿厨房用的剪刀去剪狗毛,小君,你太不卫生了!”婉琪不高兴地摇着我的身子。
      “好啦,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再买一只回来。”我举手做投降状。
      “你就是这么浪费。”婉琪不满地埋怨。
      “浪费一只剪刀给布袋踢钞票的机会,值了。”我嬉皮笑脸地说着,走到门口换上室外鞋。
      见我要出门,布袋像往常一样飞快地奔到我身边。
      看着它被我剪成那副狼狈样,连我自己都想发笑了,但我还是故装生气地蹲下身去,伸出食指点了点它的小脑门,说:“瞧你个小样儿的,刚才还敢跟我赌气,罚你一星期不许出门,回去!”
      布袋歪着脑袋看我,我指了指屋里大声地说了一句:“回去!”
      布袋悻悻地夹着短小的尾巴小跑着回去。
      啧,这可爱的小家伙。
      傍晚的清风吹散我身上的热气,借着幽暗的天光,这条小路的脉络依旧清晰。傍晚的天色像雨天一样灰沉,妇女们一如既往地高谈阔论,孩童们跟往日一样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饱腹的老者来回走动,氛围如以往一样吵闹而欢欣。
      明明的暖意与此时的情绪达不成正比,浓烈的嫉妒心使我见到他人欢愉的时刻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是否同样乐呵。他们都有那么多人陪伴,那我自己呢?
      无人与我同时并肩而行,也没有人亲密地拉起我的手,什么都没有。
      我搓了搓掌心潮湿的密汗,加快了步子,心里忍不住自嘲:苏婉君,不就一个男人嘛,有必要整天郁郁寡欢吗?失去他,不等于失去全世界。
      我会忘掉他的,一定会。
      哪怕那么多年以来我从没做到遗忘。
      遇到林佐楠的时候他正倚着斑驳的巷墙。有多久没见过他呢?一段时间了吧,是长还是短?无法衡量。
      “嗨。”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林佐楠回过神来,机械地回应,“嗨。”
      “咋了?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噢…没…”有些让人疑惑的口齿不清。
      “高考怎么样?”
      这个客套的问题换来林佐楠重重的叹气声,也能猜出答案了。
      “过去了就别想太多了。”我用了轻松的口气,本想再补一句“下次努力就好了”,突然领悟好像没有下次,除非他要复读。
      林佐楠无精打采地点头。
      “那我先走了。”我道别,从他身边走过。
      “等等。”林佐楠突然叫住我。
      “嗯?”
      “你,后面,那是什么东西?”
      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蓦然发现布袋一直无声无息地跟在我身后,陪着我。它那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皮毛是我此刻心里肆意疯长的情绪。
      深深的暖意。
      同时样貌受损的布袋身上满满的都是关于他的回忆,像香殒了曾经的甜蜜。
      那我该怎么忘?我如何忘得了?
      我蹲下身去,张开手臂,布袋便欢快地奔进我的怀里。我慢慢地将它抱了起来。
      “它,怎么变这样了?我刚才还以为是染病的流浪狗。”林佐楠不可思议地指着布袋。
      “对啊,它太淘气了,跑去滚火堆,毛给烧成这样了,呵呵。”解释得有点牵强。
      我刚说完,布袋就不满地“汪汪”叫了两声。叶哲晖告诉过我,贵宾是小型犬里最聪明的种类,在所有宠物犬中,智商位居第二,因此这么聪明的小狗,我毫不质疑地认为它听得懂。所以面红耳赤地抱着慧根十足的布袋急忙跟林佐楠道别。
      走到呆姐的小店门口,心里猜想,这里应该有卖剪刀吧?于是就抱着布袋走了进去。
      此时的呆姐正窝在墙角吃饭,鬓角几缕银发在重力的作用下垂了下来。她左手捧着一个磨损得很旧的银白铁饭盒,右手那些小铁勺有条不紊地舀饭。
      “有剪刀卖吗?”
      “妈,我回去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张开嘴说了第一句话,听到的却是第二句话,这让我惊讶不已。
      阴暗的里屋传来短小的鞋跟扣击红褐色石砖的声音嘎然而止。我微怔,定定地看着从里屋走出来的那个人。
      洁白的雪纺蕾丝衬裙,浅粉色的单鞋,柔顺的长发软软地倾泻着。素颜,这般静美与清爽,与平日判若两人。
      呆姐抬起头“嘿嘿”地傻笑,嘴角粘着一颗饭粒像显而易见又苍白无力的嘲笑。僵在我们三个人中间是凝重的敌意。警惕的布袋在我怀里不安地叫嚷了起来。
      廖凌静突然一颤,一手扶胸说:“吓死我了,原来这是真狗啊。”
      “嗯。”我轻轻地拍了拍布袋的身子,暗示它消停。
      “噢,我刚才还猜想着你抱着这么丑的玩具狗是要干嘛呢。”廖凌静爽朗真切地笑着。
      “哪有?布袋这么可爱,哪里会丑了?”我像个小女生一样不满地嘟嚷着。
      “毛怎么弄成这样了?”
      “不,不知道它自个儿怎么弄的。”说得好无力,我真的有点担心布袋会再次把我的谎话给叫嚷回去。
      “啊哈?”
      也许刚才那股敌意随着布袋的叫声一起消停了吧。没缘由地像两个友好的小女生一样攀谈起来,好像之前的勾心斗角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一笔勾销了。
      “怎么不带去宠物店把毛修剪一下呢?”
      “噢,呵呵。我改天再带过去。”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是不可能带去的。
      “贵宾犬是吧?我也最爱这种狗了。”
      也喜欢这种狗?于我之前还是之后?听过男生要是喜欢一个女生,当送别的女生礼物时,就会把心中那个女生喜欢的东西按部就班地转移到别的女生身上。是这样吗?
      心突然纠了一下。
      想必每一个女生体内都有敏感的细胞体,是我愚昧,互为情敌的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友好,因为包裹其间的那种酸味比硫酸还容易侵蚀这种浪得虚名的情谊。
      看着一旁的呆姐继续埋下头去自顾自地吃饭,廖凌静说:“小君,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不是连名带姓,我一直认为叫我“小君”的人,都会是我最亲密的人。
      “有必要吗?”
      “有。”突然严肃的神情。
      “那好吧。”
      谈什么呢?一个和我已经毫无关联的人吗?
      我终于还是想知道你们那些过往,但不是选择从你口中得知,而是别人。
      狗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现在已经对你失望到了宁愿选择相信别人,也不想再去听你的任何解释。如果你知道是这样,那么你会不会因此感到难受呢?
      会不会呢?
      “跟我来吧。”廖凌静朝我挥了挥手,走进里屋。
      “啊?”我回过神来,“干嘛?”
      “跟我来就是了。”
      我有点不解,但还是小心谨慎地尾随进去。
      阴暗潮湿的里屋散发淡淡的蚊香味,天花板上挂着古老发黄的三叶扇,角落里端正地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叠放着一张单薄的小毯子和有点油垢的枕头。床边是矮小的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因长期使用,磨糊了上面卡通图案的塑料杯。我借着屋外的微光,仔细看清屋内简陋的摆设。
      “过来吧。”廖凌静打开一扇门。
      “嗯?”原来这屋子里有后门。
      跟着她踏过厚重的青石门槛,拐过这条狭小的巷子就进入了弄堂后面那条繁华的商业街。
      期间,有寥寥的几句对话,可有可无。
      那时我一手抱着布袋,一手扶墙,脚步不是很稳当,我怀里的布袋不安地乱动,它因为紧张,急促又粗重地喘息,我下意识收回另一只手抱紧它。
      “你小心点。”廖凌静的叮嘱。
      “原来这还有这样一条小路。”我惊叹。
      “我只是不愿意让他人知道我有这样一个痴呆的妈。”平淡无奇的口气,我来不及答话,她接着说,“你不必可怜我。”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今天意外让我撞见,她已经隐藏得很成功了,无怪,虚荣心驱使一个人淡泊亲情,绰绰有余了。
      看着她未施粉黛的侧脸,我没有说话。
      依稀记得曾在心里暗想:呆姐口中的孩子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孩子。
      现在才清楚地发现,如果这个名义上为情敌的廖凌静真的可谓可怜的话,那么自己是如此悲哀。
      廖凌静起码还有一个痴呆的妈,起码还有让人可怜的机会,于她而言,我岂不是连让人怜悯的资格也没有呢?
      本想回答她:我宁愿有一个痴呆的妈,也不愿没妈。
      后来想到这句话无论用多平和的腔调说出口也是充满不屑的口气,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连被可怜的权力也没有。
      即使我根本就不需要这种权力,我不愿意承认无法拥有。
      这时候的天已经黑得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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