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花

作者:之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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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不知为何,近来,往事常常纠缠于她,让她不得安宁。涟漪起身倒了一杯水,热气敷了她一脸的细水珠。她两手捧着青瓷杯,吹着热气,慢慢踱到窗边。天空阴沉得可怕,又开始飘雪花了,稀稀拉拉,断断续续。半个多月来,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街边的雪才化了一半,现在又堆起来了。
      清凌!涟漪的心一紧。大门前站着一穿着深蓝羽绒服的男子,跺着脚,搓着手不住地向上张望。为什么不上来呢?她正想打开窗户,忽然从门里跑出一红衣女子,两人相拥着朝外走去。这天寒地冻的,街上的人都裹实得鼓鼓囊囊的,谁分得清谁是谁呀,涟漪自嘲地想。
      清凌,宋清凌,混蛋!又没音讯了……那家伙将她拖进感情的漩涡,作茧自缚。涟漪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这也怪不得别人……
      涟漪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怨不得别人,自己就是自己的敌人。她无法看透那个陈可松,但自信对清凌却看得透透的。要是当初她的态度坚决,不再去见他的话,他决不会跑来找她,纠缠不休……可是,如果没去见他,也不会有那段快乐的日子。快乐与痛苦本来就是如影随形的。
      其实,完全没必要去见他,就近的医院有二三家,干嘛费劲跑那么远去补牙呢。那时定是鬼迷心窍了!她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快一点了。雪似乎下得密了。院子里,漫云正钻进一辆吉普车里,开车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漫云临走时,邀她一起去溜冰。她说:“和我们吃午饭吧,开车去。吃完饭再去溜冰场玩一会儿。”涟漪一口回绝了。她说一来打不起精神,二来不想再当电灯泡。心里却想着:我疯了,还要跟那人搅在一块儿。汽车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院子里又空荡荡的,只有空中的雪花飘得更欢了。
      那天为什么要去,为什么非去不可呢?并不是非去不可,而是想去,只不过本身拒绝承认或意识不到是本能的一种选择吧。选择……他们到哪儿去吃饭?气温好像还在降,大街上不知积了多深的雪,院子里因为清除过,现在只积了薄薄的一层,像降了一层霜。照着陈可松的性子,在雪地上开快车是很危险的,那人从不愿意把车速减慢一些,说什么开慢车还不如走路。坐他的车,总让人提心吊胆的。可漫云似乎已习惯了,一付很享受的样子……
      都想到哪儿去了,涟漪拍了拍脑袋。她得尽快梳理好头绪,以便采取行动。接下来……对,那个下午……
      星期三下午,当清凌打电话过来时,涟漪已把补牙的事给忘了。牙齿早就不痛了,像从未出现过问题似的,咀嚼自如,没有任何异常。他在电话里告诉她,如果没时间,她可以下班后过去,他会在诊室等她。涟漪听后颇感意外,又觉得过意不去,说那样太麻烦了,她会有负担的。她的牙齿,现在挺正常的,用不着补了。电话那头突然没声了,涟漪连“喂”了几声,他才清了清喉咙,说道:你现在不补,等以后又痛起来,就该拔了。声音听起来很不满:牙齿是你的,连自己都不爱惜,它还有什么指望呢。
      涟漪一时语塞,那人说起话来还挺感性的,目的何在?想讨好自己?没可能。抑或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特别是在天黑以后,真让人起疑。怎么办呢?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静了一会儿,他说:我等到8点,就把电话挂了。
      涟漪慢慢地放下话筒,去还是不去呢?她犯了难,一时无法决断。那个医生真怪……当年,她住院期间的种种遭遇以及来自民间的抱怨,使她对医生护士抱有很深的成见,以至于她暗暗发誓,如果要嫁也决不嫁给医生。那是群对生命漠视到了极点,自私而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却是个例外,或者他别有用心?不过,涟漪一转念,不管有什么企图,他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若道貌岸然,不失为游戏中的绝佳对手。过过招也不错。她的眼睛放着光,随后又暗淡了下去。玩游戏是要冒风险的,输的风险,而自已是个输不起的人。
      下班以后,涟漪心事重重地徘徊于大街上、人流中。要不要开始呢?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事情一旦开始,很有可能会失控;它以其自身的力量,自行向前推行,结果与预期往往相差很远,甚至相反都有可能。自己承担得起吗?
      春末夏初的夜晚,暖风习习,拂来阵阵花叶的清香。它掠过人们的脸庞,柔柔滑滑的,像情人温柔的手。三三两两的市民结伴徜徉在灯火街市上。陌生的面孔:兴奋的、一本正经的、愁苦的、快乐的、横眉怒对的、和善的……经灯光一照,统统如敷着一面具。行驶在街道中央的车流,汇聚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波,向远处的黑暗延伸。
      人与人之间相识相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早就听人说过:交流只是暂时的,膈膜才是永久的。而一切又都在偶然中注定。注定要和某些人生活在一起,注定要和某些人相遇,注定和某些人擦肩而过……人一出生,就要承受无法抉择的时代,性别,父母……等等偶然的注定。这是人的宿命。偶然的注定,它的一段段结局又是一个个未知的偶然的开始。
      那么,这次又注定了什么呢?唉……谁知道呢。可是,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机会难得!涟漪步履蹒跚,不知该落脚于何处。不远处就是汽车站,她驻足观望,一拔一拔的人上车、下车、等待、聚拢、分散,反反复复,同一组别的动作,却由别的人不断来完成。事物自有它的惯性,一旦开始,便会顺着它最大的诱因而动;事物又有它的定性,开始了便已圈定了结局,其间的错综复杂,终为殊途同归。那么,就让它开始吧……
      涟漪拦了辆的士,直奔医院而去。她要看看自己的下场,春心萌动的下场。有的时候,她希望她那时常萌生的情意被人狠狠地践踏,那种感受,就像撕开伤口,钻心地痛,却刺激又过瘾。她需要以这种刺痛对抗本能的欲望。因为她时常不由自主地作白日梦,幻想自己如何如何在爱中得到幸福。她痛恨这种可笑的行径,无法控制时便采取精神自虐。她诅咒它,像扑灭火苗一般来掐灭这种可笑的妄想,而唯一的方法就是不断地用感情伤害自己。爱情曾像一把软刀子,在幸福的幻象中,一刀一刀地割裂她的心,从容得像切一块蛋糕:瞧,就是如此,事实如此。尽管如此,它的火种还是被巧妙地庇护着,涟漪对它无可奈何。她只能守候一旁,侍机灭它。灭它就要设法引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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