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烙印

　　第二十章传声筒
　　“切，把你父亲叫来。”
　　“嗯。”邓玉琴眨了眨眼睛，不知是放学回家叫家长，还是现在就回去叫家长。
　　“马上，立刻。”张老师挥动手臂，愤怒地命令道。
　　“我，我要上课。”邓玉琴结巴地说。
　　“我给刘老师说清情况，快去。”
　　“喂，你个臭老九，凭啥吼我姐，她又不是你学生……”邓玉强一步跨到张老师面前，张老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纠着邓玉琴挡在他和邓玉强中间。声嘶力竭地说“不叫你父亲来，我就把你交回教务处，记你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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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那个张老师，抽根烟，消消气。”邓如贵卑躬屈膝一脸谦卑地从衣兜里掏出刚买的大前门香烟，双手恭敬的奉上。划燃火柴给他点上。
　　“哼，赔钱吧，邓玉强把三班一个男同学的鼻子打塌了，人家还在医院，说好扣住他，等着家长来赔医药钱……”张老师猛吸了一口烟，张口说出事情原委……
　　“邓师傅，我从教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邓玉强这样的学生，文化课时间本来就少，他还捣乱。打架斗殴，拉小圈子……他无所不能，小小年纪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高他一个年级的学生都给他当跟屁虫。我真没法管了，你想想办法把他转到其他学校去读。换了环境或许对他好一点。你们家长再用点力，让他把聪明用在学习上……如果他转学，医药费我来帮他赔，只要他不在我这里上学就行。”张老师说完双手握拳，在邓如贵面前连拜了几拜。
　　“不，不，张老师，为人师者不能这样吧，给他三次机会，如果再犯三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无怨言。”邓如贵就差给张老师跪下了。
　　沉默。邓如贵脸上青红交替，双手握成拳头青筋直冒。
　　三班班主任，朱倩带着一个黑脸膛子的中年男人进了教研室。
　　“张老师，这是我们被打学生的父亲。这是他们在医院检查的照片的单子，医药费单子，医生说鼻粱打断了……他打得真够狠的……。”
　　“哦。我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邓玉强的父亲，有什么你们家长商量着解决，我们老师做见证。”
　　张老师一下子把他们撇到一边去了。
　　“嘿嘿，我看看，我看看……”邓如贵拿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淌。
　　“赔钱，医药费要赔，误工费还要赔，不赔钱我就到派出所告他……”中年男人指着邓如贵警告。
　　“不不，不，我赔，我赔。”邓如贵颤抖着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沓拾元券，一张一张的数着数。
　　“嘿，都是小孩子，你放过他。放过他。
　　“玉强，爸今天带你去吃馆子。”
　　“为啥？”邓玉强距离邓如贵一米远，听了他的话，怀疑地问。“嗯……。”邓如贵盯着他从鼻子里拖长了声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邓玉强间隔他三步距离，满脸疑惑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赔了钱，不被张素华暴打已经烧了高香，爸还带他吃好的，啥意思？鸿门宴！
　　“磨叽个啥？进来坐。”邓如贵带着他直接走进了城果饭店最靠边的位置。
　　邓如贵指着桌子上香气四溢的东坡肘子，凉拌牛肉，麻婆豆腐，素菜汤问。
　　“爸，好香。”邓玉强眼睛放光，急三巴四地夹了一坨肘子塞进嘴巴里。
　　“唉……”邓如贵看着他饿龙饿虾的样子，心里酸楚。
　　邓玉强今年十三岁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惊人，只长个不长肉，那怕刚吃放下碗他就有本事跳出去说他没吃饱饭，从来没吃过肉。完全忘掉了七岁前的记忆。
　　“爸，你不吃？”邓玉强快把一个东坡肘子吃完了，见邓如贵居然没动筷子。
　　“嗯。玉强，你吃，今天你吃够，吃饱。”邓如贵表情复杂。
　　“爸，那龟儿子找你赔了好多医药费，我长大了找他还回来。”邓玉强，开始吃凉拌牛肉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一点都不像十三岁的年纪。
　　“打了人就该赔医药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邓如贵白了他一眼，问。“为啥？”
　　“真不怪我，昨天学校组织我们年级在下河坝修河堤，担沙的时候，勇志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就仗着人多，把勇志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今天，我们人多，当然就以牙还牙，打了他一顿，他那骨头也太脆了，我就给了他一脚……”
　　“勇志的事情，你何苦碜和进去，你打了好多次架，劣迹斑斑，搞不好，书都读不成。”
　　“勇志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不碜和。读不成书，不读就是了，没啥了不起的。”邓玉强嚯地站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
　　“拍啥？”邓如贵气得脸色铁青，双手握得嘎嘣嘎嘣的。
　　“哦，没，没……”邓玉强从未见到过邓如贵如此表情。心里陡然升起惧意。
　　父子俩陷入沉默许久，邓如贵沉重地说：“你是邓家的独子，不能给邓家光宗躍祖，至少不能抹黑。”
　　“嗯。”
　　“儿子，记住爸爸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打个比方：如果你的朋友为了帮你，成了罪犯……，而你痛改前非，经过努力最后成为了人人敬佩的人。但，你的朋友还是罪犯，你在内心里还当他是朋友吗？你还会认他吗？”
　　邓玉强看着邓如贵陷入了沉思……。
　　“爸爸请你做事之前，脑子里多想想事情的后果……，在重大事情面前，该逃就逃，不让自己陷入绝景，才是最聪明的人。我们邓家虽不是啥显族，富户，但仁义道德……”
　　“啥仁义道德，我上周才抄了一篇大字报，叫揭穿‘克已复礼’的真实面纱。你那些封建腐朽的思想少来教育我，你没看报纸吗？黄帅的公开信你看了吗？一天看《参考消息》连这个都没看……”
　　邓如贵瞠目结舌，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是不是太早熟了。还不到十四岁。再度沉默，在记忆里搜索历朝，历代十三岁……秦国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官拜上卿，七岁成诗的骆宾王，善于观察的王戎，七岁秤象的曹冲，砸缸救人的司马光，凿壁偷光的匡衡，囊萤读书的车胤，少年退敌的岳云……嘿嘿，还真不少。看着儿子，他心里泛起了涟猗，为什么他不把聪明放在学习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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