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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深锁
容瑾刚刚睁开的眼的时候,是有些愣怔的。
她看着上方那些悬挂着随风随她的动作而来回摆动的模样,恍惚之间忽然觉得,她们之间的种种,就好像是昨日里的一场大梦。
她以为,在时光中的一年两年之间,她可以丰富自己的羽翼,可是……她的神情空洞一瞬。
身在皇室,也是一种无力啊。
她轻轻泛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意,笑意转瞬即逝。
最终,她选择起身,然后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青丝,做到了梳妆台。她一来到梳妆台,就会有婢女过来为她梳洗打扮,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她才缓慢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
“殿下,今日休沐。”苏夜看她起身了,这才提醒一句。
“本宫知道。”容瑾喝了一口茶道:“……你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晏大人昨日差人递了名帖,请殿下去晏府一叙,您……”苏夜看着她的手滞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出下句话:“……您接吗?”
果然,容瑾缓了缓动作,又喝了一口茶道:“……推了。今日……本宫去成王府……”她低了低眉眼道:“……去见表姐。”
苏夜叹了一口气,然后行了礼退下。
“备车吧。”容瑾看到苏夜回来之后吩咐道。
苏夜应了一声,然后动作迅速的安排好了所有的后续事宜。
等到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京城大道上,她的马车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拦了下来。
容瑾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又是一愣,她出声道:“本宫今日实在是对不住晏卿,本宫今日有要事要去成王府一趟。晏卿……改日再叙吧。”说完这句话,她没让车夫停下来,朗声道:“继续!”
晏荷想要说出口的思念,就这样被容瑾堵在了口头。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像迷了路的小孩子。
孤单,又无助。
举目四望之间,满是茫然与失落。
容瑾低着眉眼,也是失落与无奈。
马车忽然停止,外面的人认出了她的马车,很是有眼色的去通报。
等到容瑾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已经有一个伶俐的小丫头等着她。
“郡主已经料到了殿下会过来,殿下既然来了,那便随婢子过来吧。”
容瑾点了点头,道:“有劳。”
小姑娘天真无邪,蹦蹦跳跳的带领着容瑾到了云烟台。
云烟台这里的环境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却又充满着诗情画意。
容瑾走到这里,就看到了正在抚琴的云若瑶。
云若瑶眉眼弯弯,抚琴之间柔媚更生。
她抚完一琴就抬起了眉眼,然后不带任何虚礼的说道:“经过昨夜,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表姐既然知道,那么你也猜到了,我想要对表姐说什么吧?”容瑾道。
“那么严肃啊?”云若瑶难得的抛去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的眉眼灵动,都是少女的娇俏道:“快坐下来,喝点茶吧!这茶可是我珍藏了很久的,就是为了今日与你同饮。”
容瑾看着她,然后坐下来,伸出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闭眼回味几秒方才睁开这一双沉静的眼睛,眼睛中终于没有过多的沉静。
“的确是好茶。”她夸赞道。
“古人之味,琴棋书画……”云若瑶看着她的眼睛都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诗情茶意。”
“你我姐妹也好久都没有像如今这样附庸一下风雅了。”云若瑶止住了容瑾想要开口的话语道:“今日日头正好,不如你我也风雅一回如何?”
容瑾看着她不想谈及这样的事情,便也知道她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她看着她,长长久久的看着她。
她从小就看着她的小表姐长大,她的表姐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容瑾看着她看了好久,这才眨眼带离眼睛里面的苦涩,泛出了一个笑意道:“好。”
等到容瑾离开的那一刻,云若瑶这才带着微微的笑意道:“若我出嫁那日,我希望,我可以看到你。阿瑾。”
容瑾听了这句话,忽然有些哀苦,她的笑意有些滞涩,带了微微哽咽道:“……好。”
然后云若瑶站在成王府的大门前,送容瑾离开。
容瑾回到了瑾瑜阁,心情有些沉重。
然后她抬眼之间,不仅仅看到了今天灿烂的月色流云,也看到了守在瑾瑜阁庭院的晏荷。
明明她的的伤还没有好完全。
但是她想见她。
容瑾收起自己有些消沉的情绪,带着礼貌的笑意道:“晏大人?如今夜已深,您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晏荷看到她,眼睛沉寂的光慢慢的亮了起来,她带着笑意跑向她,然后伸手毫不犹豫的抱她进了怀抱。她的呼吸因为奔跑的几步而有些微微的凌乱,她的心跳有了微微的加快,她的情绪有些起伏,抱着她的手还有点颤抖。
“我没有等多久。”晏荷开口道:“我只是……想要见到你。”
这下子,换成了容瑾的呼吸有些颤抖。
她放慢了呼吸,抬眼看着晏荷的发道:“……晏大人是不是心情不好?”
晏荷终于放开了她,她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面都是细细碎碎的思念:“……小瑾,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容瑾的喉头一哽,低垂了眉眼。
“……你不要这样刻意疏远我,好不好?”晏荷有些后怕:“我知道你的处境,也明白你的不易,但是小瑾,我可以为你担着所有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必要和不必要,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晏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心迹,哪怕她已经说了好多遍:“这个世界上,原本是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和不必要的,只不过你如今所觉得的不必要,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你很想把她给独自占有的那个人。”
“小瑾。”晏荷道:“你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反抗与妥协。反抗于我的父母家人给我的使命,妥协于……我愿意为了你违逆我的所有的底线与防线。”
容瑾的呼吸微微颤抖,她闭眼平缓了好久,这才抬起清清亮亮,看着晏荷时毫无波澜的眼睛。
“晏大人,我们的感情……已经过去了。”容瑾看着她的眼睛,笑容中不再有亲近与爱慕:“你若是如今入戏太深,从现在开始拔出情思也是可以悬崖勒马的。”
“……你说什么?”晏荷的脸终于漫上了不可置信。
“本宫说,本宫是君,而你……”容瑾看向天边的明月,掷地有声:“是臣。”
晏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从小听过很多杀人诛心的话,比这些还有诛心更甚有之,可是那些诛心之言却在今日让她觉得,也不过如此。
她的心,不是说那些人可以动摇可以疼痛的,可是在面前这个少女说出这句君臣之言的时候,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心疼痛的这样明显。
她后退了一步,几乎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她心痛到几乎没有细细思索其中的缘由。
心上的疼痛凌迟着,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那一双前面老成的眼睛,几乎是带着苦涩开口道:“……是,是不是太子他做什么了?他、他做的事,你可以不用害怕的小瑾……我、我可以我可以帮你完成你所有想要做到的事情……”她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其中看出哪怕一丝破绽,但是并没有。
“……是不是、是不是皇后想要把你嫁出去的原因?”晏荷从未这样脆弱失态的说道:“没、没关系的,我可以我可以赔上所有,我可以不让你嫁出去的!你只能是我的人,你之前说过的,不是吗?我、我这就去……”晏荷抬脚就要去御书房。
容瑾没有拦着她,容瑾铁了心想要诛她的心。
“只要我不想,没有人能让我嫁出去。”容瑾清冷的目光看着她道:“太子也没有能力去为难我,我今日的说辞句句真心。”
“……可,可是……”晏荷有些挣扎道:“……你让我怎么放下你?小瑾……”
“不过是……从前的容瑾已经死在了郊外罢了。”容瑾道。
“我不相信……”晏荷的眼睛很明显的红了。
“呵……”容瑾笑了笑道:“……晏大人不相信什么?晏大人年少成名,步入官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你只是不想要去思考,或者说,你不相信去相信罢了。”
容瑾道:“其实很多时候,你不想要相信的,偏偏就是真相。”
“……”晏荷听完了她说的这些话,她忍着心口的疼痛颤抖着声音开口,带了些期许,带了些绝望,带了些不可置信道:“你十四岁那年,说的你及笄之年等我娶你过门……”晏荷忍了忍自己眼圈的酸涩,哑声问道:“殿下曾经说的话,还作数吗?”
“……”容瑾听了这些话也默了默,轻声道:“……少时稚言,不足挂心,还请晏大人就当本宫喝醉了酒后胡言吧。”
“……”晏荷没忍住自己的情绪,也没忍住自己的失态,她红着眼睛深呼吸几下,想要缓一缓自己这样强烈的情绪,但是却在每次深呼吸之后就带上了比之前更为浓重的哭意,她没忍住自己强烈起伏的情绪开口道:“酒后胡言?……”
晏荷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哀伤,她的脸上也漫上了绝望,她道:“小瑾……你的心真的……好狠啊……”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的喜怒哀乐都牵挂着你……为什么还要我如此的难过?明明……我什么事都可以为你担着的……就算是利用,我也是你最好的筹码啊……
“既然晏大人的话说也说完了,想要对本宫诉说的情衷也说出口了,本宫也听到了。没有其他的要紧事……本宫就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容瑾就侧了侧身从晏荷旁边走过,再没回过头。
晏荷没支持住自己的身体,忽然跪了下去。
她的泪花晶莹,随着月光落在了地上。
容瑾听到了她的动静,她平静的脚步滞了滞,还是选择离开。
只有苏夜看了看离开的容瑾,看了看跪下来的晏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联系起来了自从容瑾从郊外回来的种种异常。她的的伤好了之后就算在她面前都收不住的沉静与算计,偶尔在她们私下的时候,面对着她的拥抱身体的微微僵硬,面对对面的的刺客时眼中露出的杀气,以及……在她们第一次在灵堂对话是,忽然清冷锋芒,和突然的道歉与放松。
晏荷忽然想起来,这一切都和当年的那一场惊心动魄,满是杀戮的乱局有关。
她原本想着,那一场记忆就让它过去吧,只要她身边的人不再提起,那么她就还是从前的她吧。但是如今,疼痛的心和在疼痛时十分清晰的理智却告诉她,她的种种原因,或许就与幕后真凶有关,而今日的僵局,也和真凶有关。
晏荷想要知道主导那一场乱局的人究竟是谁,以及当年乱局的真相。
但是……晏荷眼睛里面的光忽然消失,她所说的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情,冷静而干脆,却是装不出来的。
朝中党争无数,不仅有太子对这个位置成竹在胸,更有淳王对这个位置的虎视眈眈。
太子的后台坚硬,就连陛下都不敢轻易得罪。
淳王算是陛下的叔叔,盯着这个位置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本就自视清高,自然是野心勃勃。
可是野心勃勃的,不仅他一人,还有朝中和容瑾屡次思想相背,处处作对的大公主。
容瑾身份特殊,当年容嵇先遇见的其实是宣若玥,后来碍于皇后的势力,这才只能给她一个妃位,并且在她封妃之后多加宠爱,容瑾出生后更是多加疼爱。原本她们想着,容瑾成人后不去朝中,不涉争端,她们只爱慕嫁娶就好。
可是如今细细思索下来,这些年皇后和太子虽然恨容瑾入骨,也一直忌惮着她,但是在她未成年的幼时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而淳王……大家也都知道,他苦心经营多年,军中更有势力……而大公主虽说家世不如太子,不如容瑾,却有几乎满朝文臣的支持……
晏荷悲痛过后的清醒,在顾忌的更多的同时,也让她多了几分迷茫。
她对当年的真相,更是如鲠在喉。
她必须知道当年的真相,这样……或许她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吧?可是未来变数无数,她……也不知前路几何,她只是想要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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