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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已起 「二」
“……拜托你放我走吧!”
阿多尼斯和波瑟芬妮之间的争吵仍在继续,而卡珊德拉就在不远处,竭力压着不断颤栗的身体,屏着越发急促的鼻息,再次睁开双眼,观望着两人的这一出戏码。她的神情因怒火而扭曲,她的眼神足以将人千刀万剐,她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她的指节因拳头攥得过紧而泛白,拜波瑟芬妮所赐的憎恶、愤恨、恼怒、嫉妒、痛苦、失望等多种情绪一齐郁结在她的胸腔内,她的心脏此时就像一个不断胀大而随时要爆掉的气球,她想要质问,想要唾骂,想要爆发,想要将手中的断矛狠狠刺进波瑟芬妮的胸膛!
或许卡珊德拉很快就真的忍不住要这么做了。瞧,她看到波瑟芬妮又在用她那一贯爱用的伎俩了——
波瑟芬妮轻轻扇动睫毛,唇角勾出了一抹微笑,打量阿多尼斯的两眼中带着玩味与审视,随后她上前几步,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一边脸颊。她摩挲的动作虽然轻柔,却迫使阿多尼斯不得不随着她手掌的动作而微微抬起头。阿多尼斯皱眉望向她。
“要是你真的想离开这里,你早就有机会离开了。还是你已经忘记那件事了?”
这个伎俩仅维持了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话音一落,波瑟芬妮就马上把手收了回去,她脸上的微笑在骤然间消失,快速变换的冰冷神色里透着不屑。她退后了几步,垂眸望着阿多尼斯,语气变得轻蔑起来。
“我真想知道如果阿芙洛狄忒知道你是个懦夫的话,她还会不会爱你。”
波瑟芬妮冷冷扫过阿多尼斯一眼,就带着洛斯转身离开,只留下被她反问得哑口无言的阿多尼斯怔在原地。
“……”
目睹了这一切之后,卡珊德拉心内揪作一团的众多情绪反倒得到了稍许平息,而她投向阿多尼斯的目光却变得更为复杂起来。由于波瑟芬妮的言语打击,阿多尼斯再一次变成先前她揭露铁匠真实身份时,所见到的那个痛苦又无助的大男孩了。从始至终,她和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离开极乐世界。他们二人都是一样的。而他们二人不一样的地方,正是造成卡珊德拉的情绪起伏在短短时间内大起大落的真正原因……
此刻波瑟芬妮仍未完全消失在卡珊德拉的视线里。卡珊德拉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又涌起了一种新的痛苦,这痛苦的名字叫作无奈。阿多尼斯根本不在乎波瑟芬妮,而她却在乎。然而两人的在乎与否在当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阿多尼斯的决心在战争来临的前一刻产生动摇。阿多尼斯回到阿芙洛狄忒身边的决心一向是十分坚定的,若是这份决心在此时动摇,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卡珊德拉决定安慰阿多尼斯一番。她将攥紧的拳头松开,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起身认命地向阿多尼斯走去。
“阿多尼斯,你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她说的对。我是一个懦夫,”阿多尼斯没有过问卡珊德拉如何知晓他与波瑟芬妮之间的谈话,只顾对着她垂头丧气地说道。他垂下的眼眸里含着惆怅与失意,“她曾给过我机会离开。当时的我只要努力争取就好,但我却办不到。对不起,我实在没法儿再继续这么做下去了……这一切实在是牵扯的太广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阿多尼斯,我们决不能半途而废。别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卡珊德拉拍了拍阿多尼斯的肩膀,试图让他振作起来,“我会和你一起奋战到最后的,你还有我呢。别在这个时候抛下我。”
阿多尼斯闻言后惊讶地抬起头,他完全没意料到卡珊德拉会说出这番话。他睁大了眼睛,默不作声地打量了卡珊德拉脸上的神情半晌,但他很快发现,他从她脸上找到的只有诚挚和无比的认真。他一扫面上的阴郁,转而雨过天晴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一定要奋战到最后,不能就这样被波瑟芬妮的三言两语给迷惑了,这正是波瑟芬妮最厉害的本事,她很擅长让我们忘记我们所爱的人和事——”
“——借此让人们不想离开这里。”
卡珊德拉表面上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阿多尼斯的话,暗地里却又一次狠狠攥紧了拳头。她没忘记波瑟芬妮曾为了让她留下来,向她许诺过会给她想要的一切。
“那么就让我们来提醒大家这一点,如何?”
阿多尼斯继续笑着说道。他指了指卡珊德拉身后的方向,“在巨像宫殿的地下室,你会看到一项赫尔墨斯的发明,那是我们从他工坊里偷出来的,据说能摧毁任何东西。”
赫尔墨斯,卡珊德拉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她仍为上次在波瑟芬妮失去的前哨,她们二人短暂友谊的决裂而感到遗憾。当然,她也没忘记波瑟芬妮正是导致她们二人分道扬镳的罪魁祸首。
先是制造出了这支神奇的手杖,后来又制造出了永不熄灭的火焰,现在又发明了能摧毁任何东西的物件……波瑟芬妮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天才,真是走运。
卡珊德拉在心底冷笑。哪怕是赫尔墨斯这样一个对波瑟芬妮痴心不二的旷世奇才,在波瑟芬妮眼中,他也只不过是一只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哈巴狗罢了。
“我们要摧毁什么?”卡珊德拉收起胸中的思绪,向阿多尼斯问道。
阿多尼斯指向前方山峰上的巨像宫殿。“波瑟芬妮在宫殿上方存放着休眠中的巨像,你把那个设备带到那里,然后让那些巨像再也醒不过来吧。浓烟会让所有极乐世界的反抗势力营地知道现在正是出击的大好时机。”
“是时候了。”
卡珊德拉朝阿多尼斯所指的方向望去。战争真的要开始了。
“尽量不要杀死任何人。只要能在没人发现且没人死亡的情况下完成,一定能让更多尚未追随我们的人投身反抗的大业。”阿多尼斯嘱咐道。
“好,”卡珊德拉点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还得做一件事情。”
波瑟芬妮送她的那顶头冠还在她手上。在这一切真的要发生之前,她得把那顶头冠物归原主……她最好不要和波瑟芬妮有任何纠葛。
因为她就要和阿多尼斯亲自带领人们毁掉她的乐园了。
波瑟芬妮的形象此刻在卡珊德拉的脑海中闪过。她想起波瑟芬妮修长的身躯、姣好的面颊、漂亮的紫色眼睛,还有嵌在她身体上发出金色光亮的伊述族线条。她依稀还能感觉到自己被波瑟芬妮牢牢抱在怀里,而她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她们的肌肤不留缝隙地紧紧相贴,近到她们的嘴唇火热地纠缠在一起,近到她在波瑟芬妮的双眼中只能看到她自己的倒影,就好像波瑟芬妮的眼中只有她一人似的。可她知道波瑟芬妮的眼中只有她亲手打造的乐园,而她和阿多尼斯只不过是她放在乐园里的玩偶罢了。可波瑟芬妮曾经爱过阿多尼斯,那她呢?她算什么?
卡珊德拉的心再次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疼痛使她不愿再细想下去。她知道她必须要在战争之前亲自为这种感觉画上句点。
“……卡珊德拉?”
阿多尼斯轻声呼唤着一时间陷入沉思的卡珊德拉。卡珊德拉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惶惑的神色,而她的双目黯淡无光,穿透远方的视线里好像空无一物,却又好像隐含着一种他看不透的情绪。他不免对她有些担忧,因为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卡珊德拉,你还好吗?”
“……我没事,阿多尼斯。”卡珊德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强自压下心中的疼痛,尽量做出一副平常的口吻,“事成之后我们在哪里碰面?”
“我就在原地等你的消息。”
卡珊德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当卡珊德拉再次来到费瑞法沙角王座室宫殿的门前时,一切都还是原样。高大、厚重,雕饰华丽的殿门依旧紧闭着,门口的女仆总是在洒扫散落一地的罂粟花瓣。人们仍然在王座室的周围随意地闲逛走动,却从来不敢多靠近殿门一步。就在她要如往常那般伸手直接推开殿门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这么做,她心想,然后她又看了看怀里揣着的木盒,那里面装着波瑟芬妮差人送她的头冠。她轻吐了一口气,然后推开殿门。
波瑟芬妮就坐在宫殿尽头的王座上,洛斯地昏昏欲睡地俯在她的脚边。她百无聊赖地抚着洛斯的脑袋不知已经多长的时间,直到卡珊德拉的到来。波瑟芬妮欣喜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微笑,等待卡珊德拉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直到卡珊德拉走近后,她瞧见卡珊德拉揣在胸口的木盒,那是先前她送出的礼物。她收敛了些许脸上的笑容,眯起眼睛发问道:“卡珊德拉,你为什么带着我送你的礼物来这里?”
“我来这里是为了要把这顶头冠还给你,波瑟芬妮,”卡珊德拉在波瑟芬妮的面前站定,把木盒捧在手中。她低垂着眼眸,没有抬头直视她,“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
波瑟芬妮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先是沉默半晌没有言语,接着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捏住卡珊德拉的下巴,这动作迫使卡珊德拉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她。她低下头,爱怜地亲亲卡珊德拉脸上几处微小的伤疤,吻落在卡珊德拉的眉梢、鼻梁、脸颊,最后落在了唇上。
“这是我送给你的,”波瑟芬妮吻着卡珊德拉的嘴角,口中的话含混不清,“它当然属于你。”
“我不能接受,波瑟芬妮。你知道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当然属于这个世界!你既然来到了这里,而我也接受了你的到来,你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员!”波瑟芬妮激动地打断了卡珊德拉。她的笑容骤然消失,面容被怒意所笼罩,而她手上的动作从轻捏着卡珊德拉的下巴变成张开了手掌,使出力气紧紧地钳住卡珊德拉的整个下颌,这让卡珊德拉开始吃痛,“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而你作为这个世界里的一部分,也是属于我的!”
“我已经说过了无数次,我不属于任何人!”卡珊德拉显然被波瑟芬妮的话语给激怒了,她猛地扭开头颅,把波瑟芬妮的手狠狠甩开。她最为厌恶任何人对她说出宣示主权的话语,这使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地抵触,怒火重新回到她的血液里奔腾。她从来,也永远不是任何人的囊中物,没人能在这一点上左右她!
卡珊德拉的挣脱让波瑟芬妮更是怒火万丈,她无法接受卡珊德拉直接对她所有权的忤逆,就像阿多尼斯一直在对她做的事那般。她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浑身上下都在愤怒地颤抖着,镶嵌在肌肤里的金色纹路急速地流动起来,发出的光芒随着她的盛怒而愈发地耀眼。她发疯似地紧紧扣住卡珊德拉两边的肩膀,迫使卡珊德拉贴近她,而她双手使出的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卡珊德拉的双肩给捏碎似的,卡珊德拉一时间竟不能够挣脱她。波瑟芬妮冲着卡珊德拉大吼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你已经决定了吗?决定要和阿多尼斯反抗我,背叛我,对吗?你一定会后悔对我这么做的!”
卡珊德拉捧着的木盒早已掉到了地上。她此时被波瑟芬妮牢牢锁在怀里,双手抵在波瑟芬妮的胸前。波瑟芬妮的吼叫震耳欲聋,震得她的耳膜发痛,让她的脑袋嗡嗡直响,再加上从她肩膀所传来的剧烈疼痛,这几种感觉形成了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压迫感,直逼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似乎已经丧失了挣脱波瑟芬妮的力气,但在她内心深深扎根的自尊却叫她不能就这么屈服,必须要对此做出反抗。于是她死命咬着嘴唇,唇上的痛感使她醒神,然后她再使力将双臂朝外一屈,将波瑟芬妮给格挡开来,这让两人失去了重心,她们同时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再见,波瑟芬妮。”
卡珊德拉的视线落在掉落在地的木盒上,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对波瑟芬妮冷冷地抛出了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径自转身离开。波瑟芬妮往后一倒,瘫坐在王座上,没有再阻拦她。
卡珊德拉离开费瑞法沙角后,漫无目的地随处走着,直到了一个她确定周围没人的地方,她紧绷的身体和精神才松懈了下来。她坐在地上,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而她郁结在心的情绪却吐不出来,那尚未平息的愤怒和酸胀的痛楚仍存在于她随着脉搏每一次舒张收缩的心脏里。她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液体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那是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的泪水。这种感觉真叫她陌生,自她记事起,她几乎一次也没哭过——除了在伯里克利剧院里看到福柏的尸体时。这一次她又在为一个女人流泪。她很快就用手背擦干了泪水,然后马上起身前去巨像宫殿的地下室,因为她还有一场战争要发动。
卡珊德拉到了地下室后,扛起反抗势力从赫尔墨斯住处偷出的发明,然后来到了巨像宫殿的门前。她低俯着身子,按照阿多尼斯给出的路线,一路潜伏着到了巨像宫殿的最顶端,那便是波瑟芬妮安放沉睡的十尊石像的地方。她将赫尔墨斯的发明放在两排石像之间,触发了发明之后,在爆炸前迅速跑向城墙,然后纵身一跃逃离了现场。爆炸后散发出的滚滚浓烟夹杂着通红的火光从巨像宫殿升起,几乎极乐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目睹远方的这股浓烟,这给所有人传递了一个信息——反抗势力最后的号角声已经吹响,战争终于要开始了。
卡珊德拉在前往与阿多尼斯会面的地点时,一路上见到了不少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模样。她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儿本身就是一个牢笼,虽然发动战争正是挣脱牢笼的唯一方式……
“……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到达与阿多尼斯的会面地点后,阿多尼斯一见到她,便鼓起了掌,投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喜和赞赏。他激动地说道:“当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要逃脱极乐世界,而那时我竟然嘲笑了你!”
“那现在呢?”
“……现在我开始同情那些挡你路的神了。”阿多尼斯轻笑着挑了挑眉,上前几步走到卡珊德拉的面前,眼神里带了一丝挑逗的意味。
“那你打算拿阿弗洛狄忒怎么办?”
阿弗洛狄忒这个名字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阿多尼斯的头上。他低垂着双眼转过身去,背对卡珊德拉缓缓开口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想办法帮助我回到她身边,但当你告诉我那是她的间谍时,我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我们的爱就是一场梦。”阿多尼斯接着说道。他在此时已经回头,面上带着笑容,褐色的眼眸里闪动着为卡珊德拉所熟悉的情感和欲望。他的视线在卡珊德拉的眼睛和嘴唇之间不断地游移着,“而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乐园中,我唯一真正相信的人只有你。”
“……”
卡珊德拉闻言有些惊讶,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多尼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已经没有心情同他戏耍这种调情把戏了。她张了张嘴,刚要试图在脑袋里组织语言,这时波瑟芬妮的身影却在刹那间从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这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她的心再一次感到揪痛,仿佛有条荆棘将它紧紧地缠住了,荆棘上的尖刺扎进这颗跳动的血肉里,使它鲜血淋漓。
“告诉我一件事,阿多尼斯,”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指甲刺进手掌心,“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
“……什么叫‘忍受这一切’?”阿多尼斯被卡珊德拉突然的问话弄得一头雾水,他皱皱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说忍受波瑟芬妮吗?”
“如果你能够忍受这一切,”卡珊德拉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那么我也能忍受。”
“你是怎么了——”
阿多尼斯还想要再追问下去。紧接着卡珊德拉就打断了他,不让他再有继续追问的机会。
“无需多言,闭上你的嘴,亲我就是了。”
阿多尼斯又笑了起来。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轻搂住卡珊德拉的肩膀,嘴唇朝卡珊德拉的脸凑近过去。她感觉到他的胡须扎得她发痒,他急促的鼻息打在她的脸颊上,他的嘴唇是温暖的,却又有些硬,不同于波瑟芬妮的柔软。卡珊德拉回抱住阿多尼斯宽阔的背部,隐忍着再次闭上双眼,让自己开始回应他的吻,直到两人双双倒在周围开满了洋甘菊的草地上,阿多尼斯的吻顺势开始往下,从她的嘴唇落到了她的脖子上,胸前,再落到其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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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是说,咱坑了这么久,但好在咱终于放假辽(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