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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唔……”
医疗药剂涂抹到伤口上竟然有一种烈火灼烧的感觉，不过手臂被撕裂的皮肤确实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了。
贺余风注视着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轻声问:
“疼吗？”
许镜垣摇摇头，贺余风无声地叹了口气。
眼前这个人从小就失去了家人的庇护，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一个人背负着生活的苦难瑀瑀独行。
所以他一直是个很能忍耐的人，不管是身体上的苦痛，还是对人对事的情绪。你只能小心翼翼地把他外面那层厚重的壳扒开，才能窥见他深藏在其中的苦涩。
贺余风伸出一截触手覆了上去，炽热的温度传了过来，烫得他表皮都开始蒸发水分。
海洋生物的体温本来就比较低，因此感受更为强烈。不过他并没有抽出来手，而是固执地任由着冰凉的触手抚贴在那只手臂上，希望替那个人缓解一些痛楚。
“滋拉——”靠近公寓排水装置的一个金属探头战战兢兢地探测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两人所在的围墙之下。
“你们是过来支援的人？你们隶属哪个部队？”
探头里传来一阵不规律的音频，进入到许镜垣和贺余风的脑海里就神奇地转换成了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真有意思。
这可能也是这个游戏让人感觉到真实的缘由之一。
他们没进入到公寓，NPC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而不是等着玩家去刻板地触发某个剧情点。
自身在明，他人在暗。这种情况本来是很让人没有安全感的。
但是许镜垣依旧面不改色地询问道:
“您是杰克沃尔博士吗？我是713狂风部队的首席指挥官许镜垣，我身旁这位是我的副将。”
“我们小队在前来H市支援的路上受到变异感染体的袭击，遭受重创。多名队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听闻您对实验体颇有研究，并且掌握它们的核心数据，恳请您给予我们一些帮助。”
贺余风听着许镜垣那番胡说八道的说辞，在旁边直挑眉。
他抬眼看了看许镜垣身上的作战服和肩章，嗯……有理有据。再看看这人端庄稳重的气质和有条有序的发言，确实可信度很高。
没看出来，影帝啊！
“……”NPC通过探头又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操着“沙沙”作响的机械音提示他们。
“指挥官，您的东南方向有一颗巨杉，请你们避开周围的实验体到达那里，我会为你们打开通道。”
许镜垣原本靠坐在墙角疗伤。而贺余风则是半跪在他身旁，贺余风的身躯本就高大，此时两人距离很近，从某个角度看，他就像是无端地把许镜垣禁锢在了怀里一样。再加上他衣不蔽体，身体只倚靠一层流动着的黑雾遮掩，所以这个姿势可以说是极度暧昧。
面具之下，疯涨的私心作了祟。
贺余风下颌抵在了许镜垣肩头，那坚硬的金属扣有些凉，他张嘴把它含住，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息。极黑的眼眸渡上一层氤氲的水汽，低沉的嗓音里还透着点儿委屈：
“长官，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了？”
“万一他是个危险人物，设计把咱们抓起来做实验，可如何是好？”
许镜垣感觉那低低沉沉的嗓音里，恍若生出无数个气泡。飘飘荡荡地蹭过他半边身体，痒酥酥的……
他不自在的挪了挪肩，贺余风的脑袋猛地落了个空。
他转过去瞪了贺余风一眼，
“徒手剖开怪物心脏，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人比你更危险？”
“别生气嘛，长官。”
贺余风眨了眨眼，表情无辜。他慢悠悠地举起了手，作投降状。
“可我只是一只小章鱼，不是吗？”
疯了！
许镜垣感觉手臂上伤口的热度曼延到了他脸上。
难道兽人激素在玩家身上还有什么神志不清的副作用？
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开口道:
“刚刚只是做戏而已，别叫我长官。”
“可是做戏要做全套吧？不然露馅了怎么办。”
许镜垣余光一落，贺余风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黑色触.手，那触手软绵绵的，被修长的手指触碰后，又敏感地颤.动了一下。
他向来素质极佳，但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两人一路向东南方向走去。虽然四周还是有不少的实验体和感染者，但好在贺余风此时已经化作了兽人形态。
他整个人如同一台暴戾恣睢的杀人机器，所到之地，鲜血四溢。而许镜垣则一路跟在他身后掩护。
杰克口中所说的那颗巨杉在东南方向确实是很显眼，它是一棵古老的巨树，枝叶繁密、盘根错节。
他们相距几百米之外就已经看到了那棵树，贺余风清理完树下最后一个实验体，指尖泛着的蓝色电光还炸了下，像是几个跳跃的音符。
许镜垣熟视无睹地开口道：
“博士，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古树张开了它那张干瘪的嘴，原来前往地下的通道在树心里——这位置着实隐蔽。
“请进。”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他们踏进通道的下一刻，树洞就自动封闭了起来。
两人顺着石阶走到地下，没想到地底下的空间十分宽敞明亮，木质的书架上排列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精美的吊灯投射出暖色的灯光，各个角落还摆放着别致的摆件古董。
这可真是末日之中的“桃花源”。
一位穿着大褂的白发老者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欢迎你们两位，请坐。”
“谢谢。”许镜垣接过茶杯直接落座在了NPC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这位杰克沃尔研究员，看起来倒像是一位十分慈祥和蔼的老人。
贺余风目光在许镜垣和NPC老头之间徘徊了几瞬，毅然决然地站到了许镜垣沙发后面。
“呵呵，两位长官感情真好，不亏是携手从实验体围攻中幸存下来的伙伴。”
贺余风哼了一声，而许镜垣则眸色一沉，挂着他标志性的淡笑，等待着老者接下来的发言。
一般来说，遇见NPC之后，NPC会主动给玩家派发任务。
不料老者却反问:
“敢问两位长官，此次军方给你们下达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系统给的任务就是来找你个糟老头子，
你不但不给线索，还要反问一句。什么意思？
贺余风冷笑一声，答道：
“上级下达给我们的任务当然是剿清实验体了。”
末日剧本里拯救世界存亡的首要任务，自然是消除那些变异怪物。
听了贺余风的回答，杰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可是你们只有两个人，如何对抗那些凶悍实验体呢？”
面对杰克的发问，两人倒也没有慌乱，许镜垣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相信您一定有办法，不然也不会通知我们前来。”
“哦？”
杰克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突然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你认为是我叫你们来的？外面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外面的人都死光了，物资匮乏，你认为你能坚持多久？”贺余风说道。
末日里纵然有救世者，也有只关乎自身利益的人，在生死存亡面前，这似乎也合乎情理。
杰克没有回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三人间展开了一场无声地对峙。
直到许镜垣清冽的嗓音打破了这窒息的沉默。
“杰克先生，我们受到了您的帮助，自然会帮您得到想要的东西。”
老者无声地笑了。
装甲车上，贺余风支着胳膊架在窗边，嘴里叼着根粉红的棒棒糖。他这段时间一直跟许镜垣在一起，很少抽烟。这会烟瘾来了直犯困。
他们答应帮助杰克取得重要研究资料以后，获得的收获自然是颇丰。
许镜垣不但问他讨要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还顺道给贺余风要了身儿衣裳。贺余风憋屈地收回了触手，除了皮肤暴露处的黑色符文，和半张脸的鬼面，倒是看着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怎么知道是那老头叫我们来的？”
贺余风闲着没事儿，没话找话。
“猜的。”许镜垣说。
虽然许镜垣平时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但是时不时还会应付假笑一下。怎么今天到了他这儿还越发冷淡了。贺余风想不明白。
于是他压下心头的那点烦躁，开口道:
“那杰克老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个大反派呢。”
然而许镜垣没有回答，他一脚刹车，车子停在了研究所的空地上。
“下车。”
根据NPC老头的指示，他们要到研究所B15区的实验室，取出被编号08的龙龟实验体吞噬的资料芯片。
老头还给了他们一管红色的药剂，说是可以破坏实验体的细胞，大幅度地削弱它们的攻击力。
但是许镜垣尝试识别了一下，并没有得到关于该药剂的任何提示。
见许镜垣犹豫的样子，贺余风干脆帮他把那管药剂收了起来。反正只要拿到芯片就行，这药剂未必派的上用场。
由于火力充足，两个人一路杀红了眼。许镜垣连着打废了好几只枪管。走到B区的时候，反倒是看不见那些实验体的踪影了。
天色暗了下来，走廊上倒塌的装置投下几道混浊的影子。那些染满血渍的纸张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它们在怕。”贺余风说。
他后背的符文涌动了起来，黑色的触手“唰”地撕裂衣服，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一声脆响，子弹上了膛。
沉重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力道如此之大、足以摧墙凿壁。
“来了。”
当那变异巨兽的身影从转角出现的一霎那，贺余风的触手就已经冲着怪物的胸膛穿刺而去。
可尖利的触手接触到怪物皮肤的后却被“铛”地一声尽数反弹回来。
“啧，皮真厚。”
那实验体原型是一只龙龟，身上的鳞甲可以说是无坚不摧、防御性极强。
贺余风的触手带着强劲的电流缠着向它攻去，却几次被它躲开。
艹，逆天了！一只王.八怎么能移动这么快！
这buff加的够可以啊！
“那这个呢。”
许镜垣从背后取下一柄高射炮。
呵，够猛。
“你别把芯片一起炸烂了啊长官，不然咱们可交不了差了。”贺余风调笑道。
“试试？”
许镜垣一个抬手，炽烈地光束从炮筒处爆发而出，带起滚滚浓烟。许镜垣自己也被炮筒强大的后坐力撞了一下，钢骨直接重击在他胸口上，震出一阵短暂的晕眩。
所幸攻击有了效果，那龙龟的肚子被硬生生打出来一个血洞，杂乱错生的组织在那洞里无措地扭动着。
“吼呃——！！！”
一阵尖利的嘶吼震耳发聩。被激怒的实验体不要命似的向许镜垣袭来，连带着无数坍倒的墙面和飞溅的沙石。贺余风快速地闪至许镜垣身前，拦腰把人带起。
那实验体的力量强悍，但速度竟然也是出奇地快。几个跳跃之后，贺余风迫不得已迎上了它一击。
“砰！！！”
许镜垣的枪口直接爆开了体验体的一只眼睛。而他转头过去，却见贺余风的一条手臂骨血分离，殷红的药剂碎裂开来，渗入血肉模糊的半边身体里，与淋漓的血液纠缠不清。
他慌乱地对上贺余风的脸，没有看见想象中痛苦的神情。
几丝电光闪烁，那人的脸仿佛重新解构了一瞬，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但他看见了一张不属于冯羽的脸。
既陌生，又熟悉。
那张脸上写满了阴鸷与怨毒:
“秦嘉益，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他身边的人，一个也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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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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