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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
陈哲明低头刷着手机,跟谢赫来到食堂门口,对方倏地一停,鼻子就撞上谢赫的后背,泛起了酸酸的痛感。
“艹,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啊!”
只见谢赫在原地站停两,转身莫名对他说:“我们去东食堂吧,我想去吃那儿的重庆小面。”
陈哲明揉揉鼻子,愤愤地说:“你有病?我们都到这儿了,不能留着下次吗?”
谢赫转头冷冷瞥他一眼:“不能。我现在就想吃。”
陈哲明看着谢赫转身向后走,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揉了揉耳朵,这个动作他从昨晚到现在做了不止三十次。
陈哲明默默吐槽,这家伙果然有病。
直到傍晚的时候,陈哲明才查找出病因。
他在谢赫面前举着装蓝衣服的纸袋子都快把手举酸了,但对方还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盯着袋子一动不动。
陈哲明看着他一幅为情所困的样子就想发笑,还想把袋子扔他脸上,大笑道:谢赫你也有今天!
但他还是怂怂地把袋子往前递了递。谢赫开口问道:“她为什么会给你?”
陈哲明做作地说:“可能,人家就是和她比较熟吧。她还特意给我发消息,问人家忙不忙呢。她让我跟你说谢谢。”
这话听得谢赫额间青筋鼓动,抽出背后的靠枕砸了过去,冷声道:“好好说话。”
陈哲明把袋子撂给他,把椅子搬到他面前,背坐着椅子:“你现在跟我说一下,你对她的感觉。”
谢赫眉头蹙起,盯着陈哲明精明的脸挣扎了两下,自爆自弃地挠了挠头发:“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烦。”
陈哲明脑子出现了片刻宕机。
什么很烦?
他手腾空比划了两下,又问:“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吗?我问你对徐浣的感觉。”
谢赫:“……不然?”
“那怎么能是很烦呢?!”难道是他想错了?不可能啊。
陈哲明回想了一下昨晚的视频,这人抱也抱了,撩也撩了,转头对他说很烦。
呵,渣男。
陈哲明又换了种问法:“就是有没有,在某一刻,出现那种心跳加速,怦然心动的感觉。”
谢赫面无波澜:“没有。”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陈哲明眯了眯眼,看着谢赫周身散发着不耐烦的戾气,猛得恍然大悟:“你现在是……因为我和徐浣比较熟而生气?”
好大一股醋味。
谢赫沉着脸仔细想了想:“不是。”
情感大师迷茫了。那是什么?
看了十年韩剧,苦读千万本的言情小说,但恋爱经历只有二的陈哲明陷入沉思。
“是不是她没有亲自还衣服给你,还躲着你,所以你觉得烦?”
谢赫想起她躲避的目光,下颔线紧了些:“……好像是。”
陈哲明满头的我不理解,这是什么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逃的霸总戏码?
谢赫目光渐深:“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还躲着我?”
陈哲明在脑海中过了十几本霸总小说,沉思道:“大概是……你王八之气太重了?”
“……”
原本还算安静的宿舍楼道里,倏然传来几声惨叫,哀怨且悠长。
单彤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被里,高兴地喊了一声:“哈哈,终于能放国庆假期了,我要和我的小姐妹一起去首都玩,还要去迪士尼乐园打卡。耶!”
她又爬起来问忙碌的李明月:“你国庆去干什么?”
李明月的行李箱已经瘫开在地板中央,而本人起身抱着一堆过时的衣服扔到行李箱里,义正辞严地说:“我要把我所有还没看完的综艺,电视剧,电影,还有我爱豆的一切活动通通看完,争取做一只在家懒死的咸鱼!”
单彤举起大拇指:“真是美好的理想。”
徐浣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单彤瞟见,鼓舞了她一下:“有什么话直接说!”
徐浣沉默片刻,又真情实感地问:“这样不会被骂吗?”
李明月说:“那肯定会,但没有什么能阻当我做咸鱼的心!”
她停了一下,又问:“你呢?国庆去干什么?”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徐浣这里,她顿了顿才说:“去陪陪我奶奶。”
徐父因为工作原因定居在了北方,一直想把奶奶接过来一起生活。但奶奶大半辈子都在容城生活,而且爷爷的墓也在那里,所以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他们一家只是在节日里短暂地相聚,又长久地分离。
徐浣到容城的那天,正下着瓢波大雨,馥郁的花香在雨滴的锤打中炸开,不远处的翠绿湖面响起淅沥沥的声响。
原本棉软的裤边浸了水,略有些沉。白色板鞋踩进松动的石板,溅起泥水。行李箱的轱辘时不时卡进石缝里,走到家门的过程有些艰难,撑着伞也湿了半件衣常。
走过白墙青瓦,推开古老双门,吱呀一声,便看见大堂内,奶奶正戴着眼镜垂头读书,听见声音后直起身来:“哟,你终于来了。”
徐浣收起伞,提着行李跨过门槛,抬头看见院内被透明塑料皮罩着,雨水混着淤泥积在中央。
她看了两眼:“奶奶,这塑料皮漏水了。”
奶奶扶着堂内木门,对徐浣招手:“行了,不管它。快过来,看看你都淋湿了。合着这雨伞中看不中用啊。”
徐浣笑了起来:“对,它不中用。它太小了,罩不住我。”
她的视线在院内扫了一圈,没看见一点儿猫影:“奶奶,长安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它这几天都爱往外跑,傍晚才回来。估计又有哪家人给它喂吃的,让它天天往外跑。”
奶奶粗砺苍老的手抓过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桌前,拿开竹罩,叫她坐下:“你来的真是太慢了,给你备的午饭都凉了。”
徐浣指腹搭在碗壁上,跟她说:“没凉,还温着呢。”
奶奶挺了挺微驼的背,嘟囔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又热了两次。”
徐浣朝她做了个揖:“那就多谢奶奶了。”
她摆手说:“赶紧吃你的。”说完又回到自己的躺椅,继续看书。
徐浣默默吃了一会儿,看见奶奶两鬓间的白发:“奶奶,等哪儿天不下雨了,再给你染个头发吧。”
奶奶睨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不要。最近头发掉太多了,再染就秃了。”
徐浣的动作停了一下,瞟见了奶奶若隐若现的头皮,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口粥说:“那不是还有假发嘛。”
奶奶一记眼刀飞过去,徐浣安静了。
也是,要是不会正确戴假发,头发掉得更快。
吃完饭,徐浣走到奶奶的小桌旁,拿了块绿豆糕吃。
奶奶看了她一眼:“门背后挂着的那个黑色的伞大,你拿着去。”
徐浣点着头,又吃了块花生酥,看得奶奶连连挥手:“你看你吃的满地都是屑。”
徐浣无辜歪头:“哪儿有?”
奶奶开始赶人:“去去去,赶紧去。记得天黑前回来。”
“知道了。”
徐浣又抓了把花生,拿着伞走进了雨幕中。她走过一段石板路,又到了未修建的泥路,再往前走。此时硕大的雨珠已然化小,柔和的风掠过花田,送来浓烈的芳香。
山间泥泞,鞋底走出另一层泥底,又被坑坑洼洼的积水扫荡,踏上石板,留下一个个泥印子。一个石板算一个台阶,就这么再走一会儿,一座座墓碑就映入眼帘。
徐浣走到一块墓碑前,把伞撑在上面,拿出纸巾把墓碑缝隙间的泥垢擦擦。每次奶奶来的时候,总是用块抺布,那么大刀阔斧地在爷爷照片周围擦两下,再擦擦背面,总会忘了缝间的脏东西。
徐浣蹲下来跟爷爷轻轻打了个招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爷爷去世四五年之前,徐浣每次来到坟前,背着父母,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吐不完的嘈。但好像说太多了,到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又或是太久没有人回应了,觉得说什么都不中听,不有趣。
她茫然地蹲在这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想看看爷爷的邻居们,无聊到不知道干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走,冥冥之中觉得爷爷需要她陪一会儿。最后在脑子里算了会儿数独,又想了会儿高等代数。
绢涓细雨落在她肩颈之间,衣服半湿不湿地穿着,微风吹回她的感知,小腿传来一阵酥麻。太阳藏匿在鱼肚白之后,霞云与墨蓝扫荡着天际。徐浣跟爷爷道了别,雨势微弱,她卷起伞下了山。
徐浣刚到门口,就听到几声细细的猫叫,打开门就看见一只全身通灰的猫咪在盆里埋头苦吃。她俯下身,伸手摸摸它的头,轻声说:“长安,我回来了。”
猫咪却甩头叫了两声,好像在控诉徐浣打扰到它干饭了。
徐浣把伞归位,又把灰仆仆的拖鞋拿了出来,用水冲了一下,光脚踩进去动了动,有点不合脚。
徐浣走到实木沙发边,正想问徐母那拖鞋在哪里,低头一看,原来在奶奶脚上。刷手机的奶奶抬头看她:“赶紧洗澡去,杵在这里干什么?”
徐浣给她指了指拖鞋:“有点小。”
奶奶蹙眉:“怎么可能?你个成年的娃隔一年回来,脚还能再大一码不成。”
徐浣缓缓开口:“会不会……是它缩水了。”
奶奶想了想,轻嗤一声:“知道了,明天上镇上给你买。”
徐浣打开行李,翻找了一下衣物,没带睡衣,又问:“奶奶,你把我以前的衣服塞到哪儿个木箱子里了?”
“你床底下那个。”
徐浣侧头看了看几十台的阶梯,又低头看粘在身上难受到不行的衣服,对奶奶笑了一下:“奶奶,你帮我找一下睡衣呗。”
奶奶骂了句:“你事情真多。”又把眼镜摘下来,抬脚上楼去了。
徐浣卷着内衣进到浴室里,把头发用长毛巾裹了起来。虽然昨晚刚洗的头发淋了雨,但今天太累,她不想再洗了。
洗完澡展开奶奶拿过来揉成团的衣服,于是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Hello Kitty。这是在镇上买的睡衣,十分具有容城特色。上衣是一簇簇粉嫩嫩的鲜花,背面是一朵巨大的牡丹上缝了个Hello Kitty的头,下衣是宽松的芭比粉洗掉色碎花裤子。
徐浣沉默了一会儿。这种乡间特色的衣物如果在城里出现,必会经历无数社死,但放在这里,算是入乡随俗。
她平静地穿上衣服,发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扣不上,胸口绷得有点紧。要使点劲儿还是能扣上的,但就是勒得慌,但她决定不强求自己,露着锁骨就出了浴室的门。
奶奶坐在实木沙发上,喝了口水,在徐浣身上扫了一下:“嗯不错,长大了。”
徐浣:“……”
她把被毛巾裹得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捋了捋,朝奶奶友好地笑了一下。
奶奶:“……有事就说。”
徐浣把笑收了起来:“我要睡懒觉,明早要我爸妈来电话帮我瞒一下。”
奶奶沉思用什么理由,视线逐渐放回徐浣脸上,徐浣见状又笑了一下。
“……知道了。”
“谢谢奶奶,你记得早点睡。”
徐浣抱起在她脚边用尾巴扫她的猫咪,顺了顺它的猫。
奶奶:“你可别抱着它睡觉,它不一定干净。”
“嗯。”
徐浣在奶奶开口时捂住长安的两只耳朵,又给它捋一捋软毛。
她路过墙边一架子书的时候停了一下,伸出手指勾住一本相册,沉默一会儿又放了回去,上了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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