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

　　十一过后就是月考，王婷三百多名，离普高的大门依旧很远。

　　十一月初期中考试，王婷298名，破天荒的进了前三百名，总算看见普高的大门，要确保进去，仍需努力。

　　同桌姜铭宇的成绩却一落千丈，跃出前三百名，语文更是前所未有的低，八十一分，被语文老师面谈了一节课。她可是语文课代表呀，确实丢人。

　　王婷颇同情小宇的，不仅仅因为是
　　同桌，感情匪浅，更因为小宇的遭遇。

　　小宇的原生家庭颇有几分传奇色彩。妈妈是从山东投亲而来的大学毕业生，个头不高，长相清秀，袅袅娜娜的样子很招人喜欢。

　　本来想找在财政局当领导的舅舅安排份工作，谁知一连几个月都没眉目，舅妈烦了，嫌她吃白食。她就到串龙烧烤店帮厨，认识了跑堂的小宇爸爸，当时她迫切需要个住处，好远离势利的舅妈。爸爸就把她领回家，不久奉女成婚，不久她就撇下襁褓中的小宇回山东老家了。他们连个结婚证也没有，小宇妈妈走得毫无后顾之忧。

　　小宇连一张妈妈的照片也没有，妈妈也从未找过她，起初还有几分期待，后来就释然了，自已也许只是形势所迫下的无奈。

　　不过，奶奶说过，小宇长得像妈妈，白净漂亮，尤其那一对微凹的杏眼，浓密纤长的眼睫简真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小宇除了个头不显，模样还是蛮周正的。

　　小宇的爸爸一家，除了爸爸其他都不是正常人，爷爷早逝，奶奶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大儿子小时候出过车祸，救活后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小儿子也没上过几天学就走上了社会，后来奶奶又伤了眼晴，由于经济条件差没能及时医治，就成了半瞎，看什么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连颜色也不能辨。

　　虽然如此，小宇从小是不乏爱的，大伯奶奶都待她如珠如宝，爸爸是全家的顶梁柱，每天早出晚归养活一大家人，但再苦再累，爸爸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虽然很廉价，但就爸爸的收入看，己相当奢侈了。因此，小宇打小就懂事，懂得知足常乐。

　　上初中后，爸爸将全部重心都转到小宇身上，辞去象屿那份朝六晚七的工作，送起了外卖，只要勤快，一个月挣个三千五千的也不能问题，时间还机动灵活，随时可以照顾老人孩子。

　　虽然爸爸谈不上有什么文化，当年上的那几年学，这些年都就饭吃了。他虽然不知怎么教育孩子是最好的，却也能审时度势，看大家干什么他就跟着干什么。人家孩子补课咱家孩子也补课，勉强维持了一年就提襟见肘，实在是挣得太少，力不从心。于是除了数理化外，其它学科就上网订购网课，又便宜又实惠。

　　可是，小宇每晚杂七杂八的事做完就将近十点，爸爸又监督小宇上网课，有时熬到一二点钟，睡眠严重不足。白天上课基本处于惺忪模式，连语文课都用一只手杵在那假寐。

　　在这种黑白颠倒之下，小宇突然晕倒在课堂，白行简知道情况后，把小宇爸爸训得哑口无言，“……你这是逼孩子慢性自杀，而你就是元凶，是始作俑者。”

　　爸爸手足无措，满脸灰锵锵的颓色，竟双手抱头啜泣。

　　那骨节分明又粗短灰蒙的手指揪着打绺泛油的短发，痛悔，无措。生活把三十几岁的汉子折磨成木讷寡言的存在。

　　蓝天深邃，白云悠闲。

　　白行简无法，只得承诺：“小宇交给我，不敢保她升重高，但普高包在我身上……不可再如此拔苗助长……哪科不会找哪科老师，我会跟大家说。”

　　“宇，你爸爸走了，看样子挺高兴的。”王婷拉着姜铭宇边走边说，“我数学好，可以帮你！”瞅着王婷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姜铭宇嫌弃地撇嘴，“就你，数学，比我强多少？就那么一丢丢，你也好意思说。”姜铭宇说完撒鸭子就跑，不跑？等着挨捶？

　　“你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家伙……”两个女孩子抛却所有烦恼，呼喊着，吱喳着跑下楼，那轻快的笑声清脆悦耳。

　　这段日子，姜铭宇成了国宝般的存在，整个一团宠。

　　语文老师：小宇，你说说自己对“舍生取义”的理解。

　　我们家小宇真棒。
　　数学老师：小姜，到黑板前做这道题。（当然，此题数学老师早课刚给小姜讲完。）
　　我们家小宇好样的！

　　英语老师：这次小考，姜铭宇同学进步很大，提出表扬！
　　我们家小宇——
　　好棒呀，好样的，好厉害……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
　　老师嘴角翘起，满脸笑意。

　　在这和谐的氛围中，姜铭宇轻松学习，心情愉悦，学啥会啥，一路开挂。甚至可以想见，期末的战绩。
　　靠低保过日子的大伯满心只一根神经：接送小宇，风雨不辍，准到北京时间的每分每秒。

　　朔风中飞雪下，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个臃肿高大的身影，一个纤细跳脱的少女，昏黄的路灯与雪花絮絮地抚着大地，街道行人漫上橙黄色，小城烟火飘忽。

　　太阳正奔向南回归线，西伯利亚的风雪紧迫而至，扬扬洒洒将小城裹挟，冰雕玉砌的楼房，玉树琼花的高杨，棉袍上白汽弥漫的行人，塞外风骨在这一刻显现，千百年来高山仰止，颂之不尽。

　　陌人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千里冰封松江水，万里雪飘长白松，风华无双数风流，代代英雄屹九霄。

　　生当潇洒九州行，绿水青山共长天。

　　王婷如痴如醉，从没发现脚下的小城是如此冰清玉洁，如仙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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