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食品是买完外带回了安全屋,三人吃完饭后才正式开始谈话。
鉴于安全屋只是个临时住所,除去一个小小的房间,客厅里只有一个沙发,还有一个伤员,伊原静冈起先还在纠结他要怎么才能在这场谈话中安稳地坐到最后。
大概是看出他的纠结,降谷零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伊原静冈磨着后槽牙白了他一眼,就差骂一句“呸”。
最终伊原还是从餐桌旁拖了把椅子反着坐下,既缓解了下腹的钝痛与腰部不适,也避免压到某处,降谷零还贴心地从床上拿了个枕头塞在他和椅背之间,不出所料被伊原静冈瞪了一眼,他忍住笑意揉了揉静冈的脑袋。
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俩的互动,属实是看不太明白,但过去两人之间那些暧昧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像是亲昵。
“我先说吧,诸伏,你的暴露不是你自己的原因。”
他们俩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句“果然如此”。
没人提问,伊原静冈继续解释:“你们对组织的目的了解到什么程度?不是抢劫、杀人、威胁这种外在印象,而是做这一切的目的。”
“医疗行业……为了研究?”“想达成长生不老吗?”
“长生和不老是两回事,不过也很接近了——他们想要使死人复苏,也就是掌握生死……近些年他们一直为此在各行各业搜罗精英,旧的实验室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于是组织向政府所要了一块更大的区域用于建设新的科研设施。”
降谷零不解:“这与景的暴露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我们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类型的任务。”
诸伏景光点点头,他甚至从来没靠近过科研设施,又怎么会与这个扯上关系?
“确实是无关的,也不对,等下我想想怎么解释……”伊原静冈放慢了语速,他还在脑中整理这些句子,“组织一直与政府内部有所往来,这个你们是知道的吧?在组织的规模还没有现在那么庞大的时候,组织曾经向政府做出过退让,默许一部分公安卧底的潜入,一直到现在。”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这表示他们自以为的卧底,在组织人员眼里却很可能是完全透明的,不仅毫无意义,甚至可笑至极。
“你的意思是,zero和我都是因此才被派进组织的吗?”
“降谷应该不是,那份名单一直捏在朗姆手上,其他人是看不到的,而朗姆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从来不在自己手里留卧底。”
波本就属于朗姆手下,可以据此判断那份名单上并没有降谷零的身份信息。
“也就是说,政府暗地里破坏了这份协议,分了两批人来做卧底?”
“可以这样理解,但反正组织也往警方那里塞卧底,互相试探对方罢了,”伊原静冈把话题扯回来,“4年前我回到组织的时候,发现组织修正了研究方向,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然后一上来就搞个大的,静冈在心里生着气,“这一次,他们向政府索要地皮的事情被拖延了两年,迟迟没有批下来,组织等不下去了,决定给他们一个警告。”
“所以,我的暴露只是组织给政府的一次警告?那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及时呢?”
伊原静冈挠了挠手腕,伤口处有点痒,但挠了之后却开始发痛,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把手臂压在身体和枕头之间:“我一直和琴待在一起嘛,今晚是去回收证据的,所以他收到邮件的时候我也在旁边。”
“琴是在帮我们吗?难道他——”
诸伏景光的话被伊原静冈打断:“很遗憾,琴是真正的组织成员,况且成员之间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伊原静冈望着他们,“当然,他们虽然团结却也各怀心思,很容易各个击破,不过我对大部分人都不熟,毕竟我对他们来说大概只是实验耗材。”
降谷零用一种略显无奈的目光盯着他,显然是对他把自己称作“实验耗材”感到不满,叫人意外的是,诸伏景光也透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尽管他们都没说话,但静冈还是被盯的有点不自在。
“别这么……好吧,我下次不会这么说了。”
诸伏景光配合地顺着他给的台阶换了个话题:“也就是说,对组织来说我已经死了,但现在也不能回到公安系统里去。”
“毕竟基安蒂有在监视,她是亲眼看见我对你开枪的。”
“但当时zero很快就找了上来,如果那时候基安蒂还在监视,zero岂不是也会暴露?”
伊原静冈摇了摇头:“不会,基安蒂是琴的人,他如果没准备帮忙,后续也不会把信息发到你这里了,不管是为了帮我还是顺藤摸瓜,多做这件事对他并没有好处,反而有暴露组织重要据点的可能性。至于公安那边……危险程度太高,我不建议你回去。”
“还能回去吗?按你说的话,”诸伏景光思考着,“整个日本都被渗透了吧,也没什么安全的部门了。”
“当然有啊,”伊原静冈指了指降谷零,“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进入警察系统之前公安就把我的档案封存了,应该是这个原因组织才查不到我吧?”
“想太多了,纯粹是因为有那么几份档案他们根本不会去查,公安把你的档案和w…别人的放在一起,不就找不到了吗。”
降谷零、诸伏景光:?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确信不是自己听错,降谷零发问:“你刚刚口误了什么?”
“什么口误?”伊原静冈镇定自若地反问。
“你在公安有留存档案。”降谷零用的是确认的语气。
伊原静冈只撑着脑袋盯了他一会儿便不再狡辩:“好吧,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我总不能就在那里坐以待毙吧,吃干饭也不能这么吃啊……有纸笔吗?”
伊原静冈在便签本上写下一个号码和名字,把纸递给诸伏景光。
“等你们觉得风头过了,找一个周日,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给这个号码发消息,问对方小豆畑任介是否在职。”
“小豆畑……有点耳熟。”
“zero,他就是处理外守一案子的警官,”诸伏景光不解地看向伊原静冈,“发去信息之后呢?”
“正常情况应该是收到一个地址,如果是任何其他答复或者是不回答,那就是出了问题,丢弃号码,然后快跑……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伊原静冈感到好笑,“备用计划太直白了吗?我本来也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面面俱到,要不是公安那边主动找我,我也没这么大本事安排这些。”
诸伏景光不置可否,只好忍着笑意点头。
伊原静冈又动了动手腕,包着纱布总觉得不太舒服:“组织的信息流通速度并不快,很多人只知道有苏格兰这个组织成员,却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去掉用于辨识的个人特征,他们根本就认不出你。”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又笑起来:“你是指让我剃掉胡子吗?四年前联谊的时候你就问过我的胡子去了哪,我还以为你会很习惯这个?”
“?”伊原静冈一脸懵,“我还问过你的胡子?”
这回是降谷零回答的他:“你确实问过,不过我们再追问的时候你就不回答了,景当时还想着多灌你几杯问个清楚。”
“哎,zero……”诸伏景光没来得及拦下,就被降谷零都透出去了,好在伊原静冈只是挑起眉笑笑,没多说什么。
“你的伤还好吗?”
“别担心,你那一枪非常精准,子弹没有留在体内也没有伤到内脏,止血缝合后已经没事了,”诸伏景光突然想起琴发来的消息,“不过说到这个,早上琴发消息给我,说你在鸦川制药,后来发生了什么?”
“这个……比较深层的原因我还没想明白,总归和重生或是长生的试验脱不了干系,”静迟疑了一下,还是挑了个最简单的解释,“反正明面上的结果是我和降谷完全标记了。”
这倒是没想到的事情,诸伏景光瞪大了眼在他俩之间看了好几圈,最终点了点头,犹豫地说出一声:“恭喜?”
这还挺怪的,三人都这样想。
“你把耳钉摘了?”在尴尬了一会儿后,降谷零重新抛出了话题。
“丢在琴的车里,我估计这会儿他已经接到了BOSS的消息。”
“我记得那是个定位吧?”降谷零回想静冈曾经暗示他的话,“现在你和研究所闹翻了,BOSS应该会根据定位找你,但以前你并没有戴这样的东西,怎么回组织了反而不信任了?”
“老东西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他一直觉得我心太软,只不过我一直表现得很乖,又是他的亲儿子,所以他一直没……怎么这个表情?”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感到难以置信:“你是BOSS的儿子?”
“我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啊,”伊原静冈面对这样的眼神反而更茫然了,他看向诸伏景光,“我没说过吗?”
诸伏景光也一脸震惊:“没有,我确定你没说过这事。”
“等等,我确定一下,你们对BOSS的真实身份有头绪吗?”
他俩一起摇摇头。
“只知道非常神秘,是组织权利的最高点。”“大家都称呼他为那位大人,我们猜测是男性。”“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了解了。”
“年龄、性别都不知道?那你们见过BOSS本人吗?”
“不知道。”/“没有。”
静冈作为穿越者,这些信息早在上辈子就一清二楚,而今也想当然的以为他们很容易就能查出这些事来,他甚至说过自己姓乌丸,谁知道根本没人往这方面想。
“所以,你见过BOSS?”诸伏景光问他。
“如果你是想问他在哪,我没法给出答案,”手臂压麻了,他把手重新放回椅背上,“那家伙把自己藏得很好,我每一次与他见面的往返路上都是处于昏迷状态,我刚才也说了,他并不信任我。”
“而且我说过我姓乌丸……白鸠制药不是乌丸家收购了吗?再加上组织一直在搞药物研究的事情,这应该不难查到。”
“我们查过乌丸家族,他们现在只有几家制药工厂正常运营,查探下来没有任何问题,白鸠制药则是被人收购后改成了食品加工厂,目前也还在正常运转,”降谷零提出疑点,“但据调查,这家公司目前挂在一个叫乌丸静的人的名下。”
“啊?乌丸静?”静冈有种不祥的预感,“哪一年被收购的?”
“大约21年前。”
伊原静冈数了数年份,那时候他大概15岁,再仔细一想就想起来了,他郁闷地一脑袋砸进枕头里:“靠,那还真得是我,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老东西确实往我名下转过一家公司。”
尽管如此,伊原静冈的思路还是向外发散了不少——看看他们聊出多少问题,要是赤井家也像他们这样搞个讨论组,名侦探柯南怎么能连载20多年。
虽然诸伏景光不明白静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但是降谷零却清楚得很,正是因为白鸠制药的倒闭,宫野夫妇才会回家乡开诊所,也正是因为诊所的收入微薄、又没有科研条件,他们才会最终决定加入组织。
静冈抬起头来:“既然它是由白鸠制药改建的话,最少也是某个中转站,调查的时候注意隐蔽,他们在为研究所保密那方面一向很警觉。”
“接下来比较大型的就是那家鸦川制药,这是核心产业,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试探,”静冈从口袋里拿出高山水的身份卡放到桌上,“拷贝一份,之后交给莎朗,告诉她,这东西是我偷出来的,她自然会帮忙还回去。”
“好,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降谷零把身份卡收了起来。
静冈把枕头还给降谷零,站起身边整理衣服边回答:“得先去给琴解围,毕竟我的定位在他那里,他还有用呢,可不能那么快就撕破脸。”
“你知道他在哪?”
“向来都是他找我,从来没有我去找他的道理,”静冈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即将面对糟糕事情的紧张感,“我在米花有一套别墅,在2丁目18番地,最好能派人去盯着,那是乌丸莲耶赠予乌丸静的私人别墅。”
“乌丸莲耶……”
说着,静冈已经打开了门,降谷零又抬手把门按上,垂眸盯着他好一会儿:“静,我们完全标记了,你……”
伊原静冈还以为他们不会聊起这件事了,完全标记就是这样的,成结只是ALPHA的狂欢,无套才是完全标记的精髓,在不服用避孕药物的情况下一定会怀孕,伊原静冈完全明白这事,他勉强勾起个笑容:“啊……我自己会处理,不用太在意。”
“什么叫……处理?专用于完全标记的紧急避孕药物非常伤身体,几乎与流产无异,”降谷零的声音里隐藏着复杂的怒意,“你说让我不要放手,结果每次先走的都是你,你又能给出一定会回来的承诺吗?”
他们的关系显然已经足够亲密了,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伊原静冈有点发懵,但他有时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降谷零,不,大概不只是降谷零,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逃避所有关心自己的人,暗红的火焰是他一生的阴影,他恐惧这个。
此时静冈只想逃跑。
只是他的ALPHA没准备放过他,那点隐藏着怒意的信息素步步逼近,静冈抿了抿唇,想重新去打开门。
降谷零抬手按住了他:“你又要逃避吗?”
静冈一犹豫,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诸伏景光,但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明确表示没法帮他,而降谷零又把他的脑袋掰回来:“不要看景。”
那双紫眸紧紧盯着他,惹得他心生退意,又终于升起了怒意。
诸伏景光起身进了房间,倒不是因为尴尬,主要还是因为不太很想吃这种不甜的狗粮。
“事实上,我根本无处可去,你完全不需要这么……担心,”话一旦说出口,就不受他自己控制了,“真正的乌丸静10岁就死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本来根本不应该有一个我,就算我做出了承诺也无法确保自己能够兑现,而且我……影响你太多了。”
诸伏景光带着震惊伸手关上了房门。
降谷零都要被他气笑了:“你真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多余?现在才觉得影响我太多是不是太晚了,你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多余的,包括你!”
他还是不自觉地撇开了眼睛:“谁知道呢,说不准就唔……”
你可闭嘴吧。降谷零低头堵住了他那张一天到晚只知道狡辩的嘴。
才完全标记的OMEGA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撩拨,伊原静冈在腿软摔下去之前不得不抬手攀住降谷零的肩,泪珠轧红了眼尾,又被囚禁在眼眶之中,降谷零抬手拭去他的眼泪:“你的信息素都快哭出来了,就不能说点实话吗?静,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他的信息素从来是个叛徒,只要不贴隔离贴,他总是什么都瞒不过降谷零,伊原静冈在心中叹了口气,暂且不再与自己较劲,顺从自己的心意张开了双臂。
降谷零抱住他,又重新提起了最初的话题:“留下他吧,哪怕是作为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可是BOSS也想要他,也许我保护不了他,”伊原静冈把自己的脑袋靠在降谷零的肩上,“又或者我也可能会把他当做与组织博弈的棋子。”
“不会的,静,我相信你能保护好他。”
他没话说了,勾起唇角沉默地用脑袋蹭了蹭降谷零,最后恢复面无表情,放开了手。
“那我走了,零。”
降谷零瞪大了眼,这是静第一次喊他的名。
等真正送走了伊原静冈,降谷零打开关闭的房间门,却发现诸伏景光一脸复杂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景?”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解释一下,什么叫乌丸静10岁就死了?”
……
次年2月12日,沁扎诺叛逃。
据跳脚的贝尔摩德说,他临走前还带走了自己的三花猫。
“BOSS,静少爷他……”
邮件比人更快到达老者的面前,诺亚方舟计划出了问题,而他曾引以为傲的最完美的试验体也在此刻逃离了研究所,可谓是损失巨大。
“去找,去把他抓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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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冈静:猫猫带走给儿子玩,至于笨蛋ALPHA就丢在贼窝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