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爱

　　下山时四点，只要不堵车，回到市区正好晚饭时间。
　　回去的车上比来时的安静，一大半都靠着椅背睡了，许慕周就是小部分中的一个，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沈京辞在他旁边玩手机。
　　回去蒋毅和陆续坐在了他们后面，刚开始还能听到蒋毅跟人小声讲话，这会只有若轻若重的呼噜声接踵而至。
　　太过安静，许慕周实在忽略不掉这格外特别的声色，他回头看了一眼，蒋毅摊在椅背上，仰着头，半张开的嘴里就差流哈喇子了。
　　陆续正好睁开眼和他对视上，心累叹了口气，他根本没法睡，正想推人一把。
　　许慕周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装着相机的包给沈京辞拿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只马克笔，然后起身，双膝跪在坐垫上，整个人趴在椅背上，又轻又缓的在蒋毅的两只眼睛上各画了一个圈。
　　陆续强忍住笑意，向他要过笔，又在蒋毅嘴上画了一个大圈。
　　许慕周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陆续赶紧凑过去，抬手比了个耶。
　　恶作剧的两人笑的花枝乱颤，许慕周趴在座椅上抚了抚头：“不行了，我有点晕了。”
　　沈京辞默默扶了他一把，许慕周估计是真的晕了，坐好之后就没在动过。
　　蒋毅是在下车前十分钟醒的。
　　一车子人看着他就莫名其妙的笑，他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的问陆续：“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陆续摇了摇头。
　　猴子举起手机：“毅哥，我突然发现你今天特别帅，转过来让兄弟我记录一下。”
　　面对接踵而至的审视，蒋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咬牙切齿道：“谁干的？”
　　没人说话。
　　蒋毅：“是你吧陆续？”
　　陆续：“我没那么无聊。”
　　蒋毅靠近许慕周的椅背：“许慕周，是你吧！”
　　许慕周笑了一下，转过头跟他对视，脸不红心不跳道：“真不是我，是你京哥。”
　　沈京辞：“……”
　　沈京辞看了一眼许慕周，这人一点也没说了谎的羞耻，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有恃无恐的笃定，笃定自己会替他背着个锅。
　　蒋毅难以置信：“京哥，你这么无聊吗？”
　　沈京辞：“……嗯。”
　　许慕周笑了，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陆续感叹，终究是红颜祸水。
　　蒋毅放弃了，打不过。
　　车直接开往了聚餐地点，进店后蒋毅直奔卫生间。陆续没避着许慕周，对沈京辞说：“包庇罪行，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沈京辞懒懒道：“包庇的是我祖宗。”
　　刚把手搭在椅子上的许慕周，愣了一下才拉开。
　　陆续笑了，顺势推了他一把：“那你跟你祖宗坐一块去。”
　　沈京辞乐意之至，拉开了许慕周旁边的椅子。
　　因为有老师在，这一顿饭吃的还算乖巧，除了个别同学中途想喝点小酒，被袁老师抓着批评教育了十分钟。
　　陆续做为班长，送走了一众同学后，回头一看身后只有沈京辞和许慕周了。
　　“你怎么走？”沈京辞问。
　　“我前面打车。”陆续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你送你祖宗？”
　　许慕周不知道他俩什么毛病，抓着这个称呼没完没了的调侃他了：“我家离这就十分钟，我走回去。”
　　陆续看了一眼沈京辞，嘚，人根本不给你机会。
　　沈京辞没说话，提了提书包带子：“你先走吧！”
　　听明白了，嫌他碍事了，陆续识趣的闪了。
　　陆续走了，许慕周问他：“你怎么回……” 他话还没说完，沈京辞道：“我先送你回去。”
　　到底什么毛病，先是江朝，又是陆续，再是沈京辞，怎么一个个的都要送他回家，难道他脸上写着怕鬼吗？
　　饶是怕，许慕周依旧要坚强：“我走回去，你是打车还是坐公交？”
　　“你确定不用我送你？”问这话的时候沈京辞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对许慕周家那张驱鬼图影响实在深刻，从这走回去必经过那条很长的林荫大道，晚上那条路上几乎没人，而路灯笼在树里透出的光微乎其微，照明有余，反而瘆人。
　　许慕周犹豫了一下，说：“……不用。”
　　下一秒，沈京辞拿过他的相机包转身就走：“不是想送你，只是正好消食。”
　　许慕周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好几秒，他默默松了一口气后，才跟上沈京辞的步伐。
　　沈京辞问：“你这相机真没事吗？”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明天拿店里看一下就知道了。”　许慕周问他：“照片你要吗？我修好了发你一份。”
　　沈京辞有点惊讶：“你还会修照片？”
　　“会一些。”许慕周说：“去年暑假报了个培训班，学了一个月。”
　　沈京辞：“不用都发我，到时候我去你那选。”
　　许慕周应了声好，抽出根烟递给他，沈京辞拒绝了。
　　许慕周把烟点燃，记忆中他只见沈京辞抽了一回烟，还是那次跟陆续女朋友吃饭。
　　“你好像没烟瘾，干嘛还要抽？”
　　“我妈在我初三那年查出了癌症 ，人对未知领域会不由自主的焦虑恐惧，那段时间心理压力大，偶尔抽一根解压，后来病情好转后，就慢慢戒了。”
　　“那阿姨现在是痊愈了？”许慕周记起了上次在医院遇到他的事，当时只顾自己伤心了，也没问他去医院干嘛，所以这话他问的小心。
　　“好了，后面按时去医院复查就行了。”
　　许慕周点了点头，问：“所以这就是你转学的原因。”
　　“嗯，那边治疗条件好。”说到这沈京辞突然笑了：“如果我不转学，我们两年前就该认识了。”
　　许慕周也笑了：“所以说该遇见的人，早晚都会遇见。”
　　沈京辞侧头看他，他们正走在林荫大道上，许慕周也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了？”
　　沈京辞又看了他好几秒才说：“没什么，就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
　　如果提前两年遇见，沈京辞觉得自己忍不了两年，必定跟人早恋，现在正好。
　　夜晚确实比较适合谈心，不知不觉就到了许慕周家的巷口。
　　“就到这吧！你是打车还是坐公交？”许慕周从他手里拿过相机包。
　　“打车。”沈京辞朝他伸出手：“我吸根烟再走，你先进去。”
　　许慕周看了眼他的手，轻笑着说：“刚不说戒了吗？”
　　沈京辞没收回手：“干等着无聊。”
　　“抽烟不好，我陪你等。”
　　沈京辞看着他笑道：“知道不好，你不也还抽。”
　　被人盯着看，沈京辞的笑让他心里发怵，许慕周莫名烦躁的把烟塞他手里：“给你，我先回去休息了。”
　　沈京辞半勾着唇把烟点燃，点了点头。
　　许慕周抱着相机包转身离开，巷子直走两百米左边就是他家大门，这里住的几乎都是老人，这个时间几乎都睡了，巷子里静谧的只有许慕周的脚步声。
　　因为过分的安静，背后的人存在感就越强，许慕周走了一小段路，转过身喊他：“沈京辞。”
　　离得稍远了些，灯又太暗，许慕周看不清他的脸，少年站在巷口，身形被笼在黑夜里，许慕周叫他的时候，他正好低头吐烟，闻声，抬头看过去时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许慕周说：“周一见。”
　　沈京辞道：“周一见。”
　　星期一早上，许慕周是打着喷嚏进教室的，从松巫山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就有点不舒服了，当时也没在意，睡了一晚更严重了，山上温度低一冷一热估计受凉了。
　　这时候班里有人问他照片的事，许慕周说修完就把照片发班群里。
　　蒋毅回头看他：“好端端的戴口罩干嘛？这也遮不住你的帅气啊！”
　　“有点感冒。”许慕周从书包拿出课本：“沈京辞，你英语作业写了吗？”
　　“没写。”沈京辞看他眼尾有点红：“严重吗？”
　　“小感冒。”许慕周把拿出的英语作业又放下：“你都没写，那我也不写了。”
　　沈京辞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因果关系，眼下更关心他的身体：“吃药了吗？”
　　“买了感冒灵。”
　　蒋毅弯着嘴角调侃道：“大哥，你这身体素质可真行，全班上去就一人感冒了，合着你连我们班文娱委员都不如呢！”
　　许慕周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道：“我今没精力理你，随你怎么说。”
　　蒋毅笑着还想再说些什么，沈京辞把物理给他：“你还抄不抄。”
　　一直熬到第二节大课间，许慕周倒头趴着课桌就睡了，沈京辞伸手探了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没发烧。
　　陆续转头想叫沈京辞去打球，再看到许慕周时卡住了：“他这感冒看着挺严重啊！眼尾都红了，没发烧吧？”
　　沈京辞摇了摇头。
　　“那你还去打球吗？”
　　沈京辞：“你去吧！”
　　陆续就知道是这样。
　　大课间教室里除了睡觉的，其余人都出去放风了，又过了几分钟，沈京辞实在不放心，拍了拍他：“许慕周，先别睡了，我们去趟医务室。”
　　被人打扰，许慕周不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声，半睁开的眼不到一秒又闭上了，瓮声瓮气道：“不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的感冒药在哪？我再给你冲一包。”
　　“课桌里。”
　　过了好一会，许慕周听到了撕包装袋的声音，他微睁开眼，沈京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次性纸杯，正往杯子里倒药。
　　之后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应该是去接水了，一分钟后他又回来了，沈京辞控制了水温，但还是有点烫，他细长的手指握着纸杯摇了摇，又凑近杯口吹了吹。
　　许慕周突然眼眶有点热。
　　这样的场景，他曾经拥有过，但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人一生病，心都跟着脆弱了，许慕周压抑着心里那点情绪，好在他这点小异常用感冒当借口轻轻松松就能盖过去。
　　沈京辞把杯子递过去：“先试一下，烫不烫。”
　　许慕周试了试温度，接着眉头一皱，仰起脖子，一口闷了，感冒药的怪味他一直不喜欢。
　　沈京辞把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需要奖励一颗糖吗？”
　　许慕周看了他一眼：“有吗？”
　　“还真没有。”
　　许慕周笑了一声：“我在睡会，上课了叫我。”
　　说完他就趴下了，这次他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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