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

　　“所以，把我叫去玩游戏的人实际上是许岁？”陈周翊单手拉开易拉罐，人往椅背上一靠，大口喝着可乐，因为刚跑完操，还喘着粗气，胸前的起伏很明显。

　　张宇恒听他这幅平平淡淡的语气，心里莫名发虚，“咳......我就是给你们创造个机会。”

　　陈周翊慢悠悠地瞄了一眼，又闷头喝可乐，没理。

　　张宇恒一时拿不准他的主意，也就不敢开口瞎说了。

　　憋了一会儿，没忍住。

　　“不是，你昨天表现得太明显了吧，分明你也喜欢她嘛。我是做好事。”

　　陈周翊实在受不了一大男人露出那副委屈的样子，把张宇恒的脑袋推远了一些，留下一句“别乱说”。

　　张宇恒气得对着陈周翊挥了挥拳头，拿起可乐闷了一口。

　　“你等会儿，这可乐我的吧。”陈周翊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宇恒。

　　“对！”

　　“呵，”陈周翊冷笑一声，“我看你适合经商。”

　　“why？”

　　“真能贩剑。”

　　-

　　林迩此刻不比张宇恒开心多少。

　　“那我承认我是有那么点想搞事情的意思，但是结果是好的呀。”林迩的腮帮子被许岁掐住，艰难地出声。

　　许岁更气了。

　　“问那么直白多让人下不来台。”

　　“那你昨天不生气，怎么今天开始生气了？”

　　许岁神色一怔，放过了林迩和她的腮帮子。

　　昨天.....？

　　昨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周翊或许也喜欢她，她高兴了一晚上，连同自己在真心话时的窘迫和羞涩都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今早才猛然意识到林迩这伙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

　　喜悦的确是大于懊恼的，她看了看林迩有些发红的腮帮子，说不出话。

　　“呦~说不出来了吧，”林迩揉着自己发麻的半边脸，嬉笑着说。

　　“行了，我跟你说点正经的。”林迩端正了坐姿，想趁着还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把自己的顾虑说明白。

　　“你呢，也别高兴太早。他确实是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人是......”

　　“是不是我却不一定！”许岁猛得出声打断了林迩。

　　许岁垂下眼睛。她的眼神平静，几乎淡漠地把或许存在的事实扒了个干净。

　　“如果他不喜欢我，还要给我送药，教我打球，释放暧昧信号，他就是在吊着我，对吧？”

　　林迩扭头看向后面同样沉默的程怡和宋柒萱，颇有些无助，许岁怎....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许岁又开口了。

　　“我哪有那么冲动呢，我从来都不了解他，心动也是来的莫名其妙，每一次接近他都要深思熟虑好久。”

　　林迩好像听到了许岁轻声地叹息，许岁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还在和张宇恒打闹的背影上，遗憾与欣然交织。

　　“我哪里敢。”

　　-

　　模拟考的成绩出得很快，每上一堂课就会有几个倒霉鬼被请去办公室喝茶，而许岁，成为其中之一。

　　“许岁啊，你这地理，看得不难过吗？”葛老师抿了一句茶，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雕着玫瑰花的大金戒指在阳光的沐浴下，散发金钱的气息。

　　“是上课没跟上还是课后复习不到位呀？我觉得你平时对地理花的心思也不少。”

　　葛老师也挺纳闷的。许岁平日里学习认真不是假话，从她刷掉的一大摞地理试卷和真题集就能看出来，有问题就跑办公室，但这成绩怎么就上不去呢？

　　葛老师叹息一声。

　　许岁站在办公桌旁，满脸通红。这是一个大办公室，除了高三，高一高二的同学也会跑来问问题，这不，她后面就站着两个。

　　许岁觉得自己作为学姐的脸都要没了。

　　“我觉得，我可能遇到瓶颈期了，好像突破不了。”许岁皱着眉头，也是郁闷得紧。

　　“报告！”一道低沉的男生突然插入，整个局面顿时鲜活起来。

　　“呦，陈周翊，怎么跑这儿来了。”

　　许岁觉得更羞愧了。

　　葛老师乍一看见陈周翊非常开心，毕竟，哪个老师不爱看自己的第一名呢。

　　“我来拿提高卷，课代表少拿了一张，我就自己来取，反正我都把这儿当家了。”

　　葛老师一听笑得更开心了。

　　陈周翊的微微弓腰，姿态很谦和，他与葛老师的相处模式让许岁很羡慕。

　　“那正好，”葛老师说着拧上了杯盖，“许岁的地理最近遇到些麻烦，那卷子你拿张基础的给她，许岁啊，你先做，做完了给陈周翊批，不会的让他教。”

　　许岁浑身一个激灵，疯狂摇头，“这.....这不合适吧，太麻烦他了。”

　　葛老师没理她，摆摆手示意两个人离开，自己开始备课。

　　许岁无奈，只能跟着陈周翊去领卷子。

　　大不了，我不问就是了。

　　许岁心里悄悄想。

　　葛老师抬头看了这对男女生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笑了出声。

　　老咯老咯，年轻真好。

　　-

　　“拿着。”

　　陈周翊从一堆空白卷里随手抽出一张。

　　许岁前后看了看，没几个题，当即松了一口气，结果就这么一会儿，陈周翊手里莫名多了不下八张的卷子。

　　许岁眼皮一跳。

　　“不会都是我的吧？”

　　陈周翊闻言看了看她，露出一个堪称和善又怜悯的笑容，“那不然呢?”

　　“这些卷子我帮你勾选些题目你再做，别浪费时间。”陈周翊翻动着卷子，嘴上也不停，“你基础不差，但每篇知识点间的逻辑框架还不够完善，所以......”

　　“你怎么知道。”许岁的耳朵画上了晚霞，“你怎么知道我的地理差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陈周翊忙碌的背影在那一刹那停了下来。
　　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想说自己恰好看见了许岁的地理试卷。

　　可是，生命中全部的偶然，都是命中注定。

　　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陈周翊没有转身，状似随意地回答：“葛老师私下和我提起过。”

　　这个回答很好，很完美，足够击溃许岁一切的自作多情，可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真的不.......”

　　“许岁！”

　　许岁脱口而出想要询问的话语被阻断在喉咙里，她扭头看向后面的人。

　　“马老师，怎么了吗？”

　　马老师正站在历史办公室门口，历史办公室和地理办公室紧挨着，马老师正准备出门时就看到许岁，想着让她把历史试卷给班里同学带回去。

　　许岁闻言点点头，目送马老师拿着课本离开。

　　等许岁再把注意力挪回到陈周翊身上时，对方已经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了。

　　陈周翊手上厚厚的一沓试卷和没有得到的答案，让许岁的心情格外沉重。
　　许
　　岁有预感，她永远不会从陈周翊嘴里听到什么实话。

　　陈周翊见许岁没什么疑问了，决定离开，他知道自己在躲，躲那些呼之欲出的、即将暴露于众人眼下的怦然心动。

　　他留下了一句“再见”。

　　许岁看着陈周翊的背影，一个字也没说。

　　走廊的光影层层叠叠，风过叶止。

　　许岁眼眶在等到陈周翊消失时，变得通红。

　　她该怎么告诉陈周翊自己在六天前的那个清晨，听见了他的答案。

　　“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喜欢谁。”

　　好像，不管陈周翊挣扎纠结多久，他最后的选择依然是“什么都没做”。

　　不对，他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比如那袋药，比如今天的地理卷子，可是，在他眼里，这些举动究竟代表什么呢？是一时兴起还是出于好心？

　　也就是这一刻，许岁意识到自己彻底找不到再坚持下去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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