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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
齐绯拿起空水晶杯旁的银质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两个圈,看着对面耸肩,扁了扁嘴,一副‘能怎么办呢’的表情。
调酒师不明所以,递上刚做好的酒酿:“请享用。”
“谢谢。”
池枳跑过两个走廊,扶着墙壁,猛咳起来。
“咳咳……”
缓过气后,池枳起身,墙壁上的瓷砖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池枳这才发现她头上的发夹还没取,在图书馆背书的时候,因为低头时刘海太挡眼睛,她便用发夹将刘海别了起来。
只是这发夹是根橙黄色的胡萝卜模型。
大概或许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幼稚。
池枳赶紧一把扯下,将刘海捯饬整齐,又偏头把耳后她编了许久的小丸子给拆了。
头发披散下来,她随意抓了几下,把后脑勺的头发抓得凌乱,显得随意又自然。
一通操作后,池枳还是迟迟未走。
左看右看打量了一番,突然用虎口卡着下巴捏起自己的脸。
富有胶原蛋白的脸立马陷下去,被按了好几个窝,嘴也跟着扭成各种形状。
她自顾自喃喃:“是不是脸太圆了。”
兀的,墙壁上的人影一瞬间缩小。
“真他妈无聊,老子还不如去打球。”
头顶响起声音。
池枳抬头对上几张陌生男人的脸。
这居然是包间的门……
尴尬了几秒后,反应过来,池枳转身欲走。
“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男人同旁人说着,身子向前倾去。
一双手臂挡在面前,池枳皱了皱眉,在原地站定。
对面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道:“现在高中生都来酒吧了吗?”
池枳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
她已经把丸子头拆了,还要怎样?脸型?脸型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池枳反思一圈,最后向下看了眼身上的牛仔背带裙。
这,虽然是背带裙,但不是普通的背带裙,是有设计感的背带裙。
肩带两边粗细不一,并且长到腰腹左右,腰间收缩在背后有个细蝴蝶结,裙摆也是不规则形状。
是她挖到的宝藏店铺的小众款!!!
算了,审美太差,说了也不懂。
池枳只是将脸别开,客气道:“麻烦让个路。”
吴充倒是让了,只是在池枳刚好经过时,他眼神朝对面示意了下,右侧男生手里端着的酒“不小心”就那么洒了下来。
“啊!”一阵凉意袭来,池枳显然是没料到,惊呼一声,手臂连带胸前的衣服全部湿了一大片。
“呀!”吴充也装模作样地叫出了声,上前几步,故作好心道:“这位高中生妹妹,衣服好像湿了,哥哥带你去换一件吧。”
这还看不出是碰瓷,她就是脑瘫了。
“不用!”池枳也不客气了。
说完快步向前,不想再待在这里。
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又几步跟上,伸出左脚卡在前面,一手撑着墙壁。
不想放她走。
“哥哥我带你去换一件吧。”
可能看池枳不像他欺负过的其他高中生那么好拿捏,他也不委婉了,说着还直接上手,来拽池枳的手臂。
池枳只觉得恶心吧啦的,打开他伸过来的手。
“说了不用!”
“别害羞,衣服湿了一会感冒了,我就带你去包间换一下,没人会看……”
“嘶——”
一声闷哼,吴充只觉得后背被砸得火辣辣的疼。“咚”的一声,易拉罐滚落在脚边,咕噜冒出汽水。
吴充回过头去,恶狠狠道:“他妈的谁砸老子?!”
淮朝周双手揣在兜里,站在背光的走廊口,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嗓音沉闷又懒散。
“手滑。”
吴充看到来人是淮朝周那刻,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浮起笑脸问话,不过还是能听出几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淮哥怎么在这?”
“找人。”
吴充疑惑几秒,这他妈走廊哪里还有其他人?然后意识到除了他和几个哥们,就剩池枳。
他看了眼后面惊魂未定的女孩,问:
“淮哥的人?”
淮朝周没回答,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虽不语,但眼神却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淮朝周偏了偏头,看向吴充背后呆愣在原地的人,皱了皱眉,低沉的嗓音响起:
“池枳,还不过来?”
第一次被他喊自己的名字,池枳宕机的大脑重新启动,她“哦哦”两声,跑过去,隐在了他身后。
吴充握紧拳头,转而抬起头还是堆起了笑脸:“淮哥,慢走,下次一起打球啊。”
前面哪还有淮朝周和池枳的影子,两人早走了。
“草!”他低骂了一声。
看了眼站在两边低着头摒气不敢出声的三人,顿时觉得脸面扫地。
绝对没有下次了,他在心里咬紧了牙关。
池枳低着头,手指无聊地攥着硬质面料的牛仔裙,跟在淮朝周后面,前面的人一言不发。
刚刚还当了一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市民,现在又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池枳心里嘟囔,真是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方才要不是淮朝周及时出现,那里围了四个男生,真的想干什么,她不一定走得掉。
淮朝周走得快,池枳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谢谢啊。”
男人停下,扫了眼衣袖上的手,转过头来对上她视线,刚对上又转了回去,侧着脸,语气平淡:
“路过。”
“顺便。”
她当然知道。
总不可能预判了她的处境,特地赶来的吧。
可这跟感谢又不冲突。
池枳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黑影落下,冰冰凉的夹克外套扑在了脸上。
熟悉的一幕。
池枳抱着手里的衣服,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
才还的,回去又要洗了。
她恨!
池枳原本想说不用的,回去的路上吹会儿风就干了,低下头才猛地注意到,她今天牛仔裙里面穿的是白色的长袖内搭。
刚刚走廊那里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见,现下大厅光彩闪烁,隐隐约约能看到……某蕾丝物的轮廓边缘。
下一秒,池枳没有一点犹豫的灵活地穿上了。
*
走回大厅后,坐在吧台前的齐绯老远就看见他俩了,背过身来扬起手跟她打招呼。
等池枳坐下的时候,他才挨过来,要笑不笑地问:“刚刚跑这么快干嘛?这小子欺负你啊。”
池枳笑得勉强,摇了摇头。
齐绯又坐正看了淮朝周一眼,把手里把玩了许久的银质打火机扔向对面。
淮朝周单手接住没说什么,揣回了兜里,坐上高脚凳,用银勺搅着调酒师新递的酒酿。
大厅的摇滚乐奏得极其有节拍,鼓点似的旋律充斥在耳边。
池枳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晶杯在七彩幻光灯照射下变幻着色彩。
“枳枳!”李石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在这儿。”池枳回头举起手应答。
“你去哪儿了?玩游戏的时候才发现你不在,打电话也没接,消息也不回……”
李石梦跑过来,边喘边说了一通。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找到了。”
“人没事。”
“不用,你不用过来。”
李石梦三两句敷衍完,挂了陈一何的电话。
齐绯在一旁都听到了耳朵里:“哟,这谁啊,这么关心咱池枳妹子。”
李石梦按着手机,随口答:“举着号码牌的人。”
池枳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别乱说。
“回去了吧。”
反正池枳现在身上穿着湿透的衣服,不知道那人倒的什么酒饮,黏糊糊的,她只想赶紧回宿舍洗澡。
而李石梦找得满头大汗,也没什么心思再回去玩,便也同意了。
两人走后,齐绯坐到了池枳的位置上。
“什么号码牌?”他撞了身旁人一下,“爱的号码牌?”
淮朝周没搭理他,看他还想说什么,把自己方才再加工的魔鬼酒酿推了过去。
齐绯立马僵住,他这要是喝了,不得醉上个一天一夜。
他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终止话题。
李石梦折回包间拿包,池枳站在昏暗的走廊等她,拢了拢外套,让整个身体被包裹得严实点。
她低着头无聊地盯着自己一下一下翘起的脚尖。
阴影倏地遮挡视线,池枳抬头,没看清来人,那人便擦过她肩膀而过,池枳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一步。
她回头看去,女人身材高挑,穿了条玫红色的开叉裙,踩着一双恨天高的高跟鞋,走得歪歪斜斜,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
那样子看上去喝了不少酒。
那人走到转角,扶着墙干呕了起来,池枳站在原地,正思考着要不过去看看。
“怎么了?”李石梦拿着包走到了身旁。
“哦,就是刚刚看到一个女孩喝得很醉……”池枳说着给她指,再看过去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回去了吧。”
*
周三上完商务英语笔译课,池枳原本准备去图书馆继续啃书,被齐绯一通电话半路拦截,只好啃着小面包往活动室走。
跨进大门,抬眼就看到淮朝周倚在二楼栏杆上,他也看了过来,池枳赶紧把没吃完的小面包压好包装袋塞进了包里。
淮朝周微不可查地耸肩,背过身去。
见那人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池枳拿出小圆镜抓了抓被风吹得凌乱的刘海,顺便拍干净嘴边的面包屑,才抬头对楼上的人露出笑脸。
站在淮朝周旁边的齐绯扬起手跟她俩打招呼。
“池枳妹妹。”
“石梦兄。”
李石梦嘴里咬着片面包,吊在下巴处,她懒得用手拿,直接靠嘴自动吸入,听到头顶的声音她翻了个白眼。
池枳笑了笑,不说话都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无语。
齐绯之前还叫她石梦妹妹来着,熟了之后知道李石梦的男孩子性格,便换了这么个称呼。
池枳最近被俄语的颤音折磨得头秃,睡觉都咬着根棉签,自然是睡不好。
现在坐在活动室里打着哈欠,在齐绯的叽呱叽呱中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身旁的空位什么时候坐了人都不知道。
在装满了知识的脑袋重力之下,池枳头一点一点往下掉,在即将与冰冷的桌面来个近距离亲密接触时。
外套的帽子兀的被人揪住。
?!
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运的脖颈,她被迫向后直起身,人也跟着清醒。
池枳朝左侧看去,那只罪恶源头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回去。淮朝周左手撑着脸,侧过身对着她,右手勾着她帽子悬在半空。
在池枳的瞪视下,淮朝周食指一松,收回手。
他下巴对着桌面扬了扬,眼神似笑非笑,像是在说保住了她的鼻梁没被砸歪,还不谢谢他。
池枳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冷笑几声。
怎么她看的电视剧里别人都是托脸,就他勒她脖子。
不想看他,池枳把头转回去。
站在对面滔滔不绝的齐绯也不说话了,俯下身双手抱胸撑在会议桌上:“又在那眉目传情什么呢。”
“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
这相同的套路……
池枳几乎是下意识,举起两指在嘴前比了个叉。
虽然没有听清齐绯刚刚说的什么,肯定又是什么费力不讨好的事。
拒绝就完了。
……
在食堂嗦完粉,池枳和李石梦说笑着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李石梦一进门就把包包甩到了对面没有铺床单的空木板床上。
“呀!”她突然叫了一声,池枳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那张一直没人睡的木板床上多出了些陌生的东西。
李石梦:“咱宿舍……进鬼了吗?”
“应该是……那个室友吧。”池枳一时没想起来名字。
“哦,那个女明星。”
此明星非彼明星。
池枳她们住的是四人寝,不过其中一个室友都录入学籍了,结果回去复读了,没来读大学。床位早就是分配好的,也就暂时空着了。
床位空着空着都默认不会再有人入住,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李石梦随手丢杂物的地方。
还有一个室友来了寝室没几天,就出去自个儿租房子住了。
池枳报到得晚,没有见过她,不是一个专业的,平时也没有一起上课,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室友长啥样。
李石梦来得早倒是见到过,说一声名牌闪瞎她的狗眼,看着就是那种家里不差钱的富二代大小姐,她才称人家为女明星。
咔哒。
门把手转动。
坐在床边休息的两人立马不说话了,不由得都坐直了背。
姜喻时进来后,径直走向书柜,最底层放着她之前未带走的书。
毕竟池枳和李石梦在这宿舍住一年多了,一直只有她们两个,这突然来了个人,还有点不适应。
虽说本该是室友,但气氛还是不免尴尬得很,平时一向叽叽喳喳的李石梦都尬得噤了声,倒是池枳试探着打了个招呼:“你好。”
那人没有侧一点脸,大波浪卷挡住了她一半的五官,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姜喻时只是点了点头,未做其他回应,便抱着一堆书起身走了。
咔哒一声,宿舍门再次关上。
“我去!好高冷,我都忘记呼吸了。”李石梦拍着胸脯,大口喘着气。
“是有点。”池枳也呼出一口气,“不过……”
“呜呜,她好美。”
李石梦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
“不灰心,咱枳枳也……”看着池枳投过来的希冀的目光,她吞咽了一下,实话实说。
“可爱!”
池枳委屈了,一头倒下去,撅到了床上。
虽然可爱是个很可爱的词,但是女孩子天性都还是希望被夸好看的!
因为潜意识总觉得是夸不出好看才夸可爱。
李石梦戳着池枳因为丧气而咬紧下嘴唇鼓起的脸,她是真觉得可爱。
池枳突然想起刚刚一晃而过,瞥到了那个女孩手里抱着的《刑法总论》。
一些回忆片段闪过脑海。
上次在活动室坐淮朝周后面,李木问他喜欢哪款时,就提到了法学院有个艳丽型的大美人。
看来就是她了,倒确实和他们的描述一致。
池枳重新坐起来,把碎发勾到耳后,拍了拍正在收拾东西的李石梦,两手捧着脸,眼睛一眨一眨,问:“梦,要是你,你选可爱的还是性感的?”
“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杀仁猪心!
池枳更委屈了,再次一头倒下去,撅到了床上。
*
周六早上,池枳走在银杏大道上,老是忍不住想搓眼睛。
这个假睫毛实在太不舒服了!
由于那晚关于性感与可爱的讨论,李石梦可能是看到池枳备受打击,为了增强小姐妹的自信,连着看了几天的美妆视频,一大早突然说要拿她当小白鼠。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是齐绯想要拍一组网球社的宣传扉页,周三那天开会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只是池枳当时没专心听。
被委以摄影师重任的李石梦本来就想着怎么捯饬一下自己的模特,所以那晚的讨论是个契机,给了她定妆造的方向。
池枳的中短发长长后还没来得及剪,李石梦用卷发棒给她卷了个水波纹。身上穿的是条露肩的小黑裙,细细的吊带挂在颈上突显出精致的锁骨。
出门前,李石梦万分嘱咐让她走出自信走出格局,池枳现下踩着双低跟单鞋,扭捏得感觉路都不会走了。
她只觉得自己被坑惨了!
她早上起来迷迷糊糊,李石梦把她拽到板凳上坐着,什么改造计划她听进去了,意愿不是很强烈。
然后李石梦又说了一通拍宣传页的事,池枳就被她忽悠得一直坐在那儿任她摆布。
等全副武装完,池枳才反应过来,她上次不是把这事拒绝了吗???
*
活动室,淮朝周坐在角落,被硬生生拽来凑人头的他百无聊赖,脚踩在桌子横杠上,抵着椅子靠背划拉手机。
一旁的齐绯戴着耳机也在打游戏。李木进来时想起了什么,走到他俩背后。
他撑着木质椅俯下身凑在二人正中间,神秘兮兮问:“你们猜我前几天碰见谁了?”
淮朝周低着头未答,对他的问题不是很感兴趣。
齐绯取下一只耳机,看过来:“啥?”
李木话到嘴边,看到他屏幕里游戏连麦的粉色头像,还是好几个,摆摆手:“算了,你也不缺这一个。”
齐绯云里雾里,便戴上耳机继续快乐连麦了。
“淮哥。”李木用手背碰了下他肩膀,誓要找个人共情他的喜悦。
淮朝周:“嗯?”
他应着,手里的绝杀操作未停。
“猜猜?”
“不知道。”
……这个答案真是意外又合理。
“哎!”李木一拍凳子,“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法学院那个。”
淮朝周拿起桌上的可乐,顿了顿,思索片刻,头一歪。
“谁?”
很明显,没想起来。
“就那个性感女神啊!我那天还给你看过照片呢!”
淮朝周将易拉罐递到嘴边喝了口,他皱了皱眉,很给面子地凝神思考。
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吧!淮哥你这记性,不会我给你看的那些个美人你一个都没记住吧。”李木有一丝丝绝望。
齐绯连完一局,刚好听到他俩的对话,插嘴打趣道:“有没有可能,他对你给他看照片这件事都没什么印象了。”
淮朝周没反驳,整个人懒散地靠在软椅里,笑了笑。
李木服气地比了个大拇指。
三人玩笑间,淮朝周身旁的座位一沉。池枳坐下后眼睛都还在眨,手上有汗,又不敢去抹,怕抹花了。
她也没看清旁边是谁,半眯着眼睛碰了碰他手臂:“同学,请问有纸吗?”
淮朝周看过来,难得被可乐呛得咳嗽几声,倾身将桌上的纸拿过来丢在她面前。
李木明显一时没认出来,看了半晌。齐绯也还以为是新来的妹妹,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打招呼:“嗨。”
淮朝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睛不用就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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