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侦探福波一

　　福波一正欲对郭欣颖摆手打招呼，可刚一举手，却见她用渴求的目光率先摇头示意，福波一明白了她的意思。刚把手放下，却见胖女人走了过来，发恼火地对着福波一吼道：“你在干什么？”福波一双手捂住耳朵，伪装作出委屈状，可福波一还是没逃出惩罚：胖女人的钢鞭生生地打在福波一背上。福波一“啊”的一声，怒从中来，火冒三丈，刚才仗着她是女人，不想跟她作对，现在她发神经因一点屁事而抽人，那他要是不反抗，就不算男人了。福波一一把抓住她的钢鞭，一脚踹中她的胸部，夺过她的钢鞭，胖女人趔趄跌倒在地，两脚朝天，翻转着身子，像一条翻滚的肥虫，学生们都捂嘴而笑。但福波一摸着背部流出的血，他的气还未消，他高高举起钢鞭，正欲对胖女人抽下去，旁边有人在小声怂恿：“快点抽啊，抽死她啊。”福波一转头想看是谁在怂恿他，周围却突然静下来。原来是穿着军装的刘大汉出现在学生群中，他冲着福波一喝道：“你在干什么？放下你的鞭子。”在福波一惊诧之余，刘大汉迅速夺过福波一的鞭子，反手扣住他。这时，胖女人慢吞吞地站起来了，她对刘大汉道：“这小子竟敢以下犯上，给我好好收拾他。”刘大汉谦卑地对她笑道：“一定，一定。”刘大汉一手就抱起福波一，把他抱到他的宿舍去，扔在床上，对他吼道：“你在干什么啊？”
　　谁知，福波一苦笑着：“她无缘无故抽我，我便反抗，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刘大汉严肃道：“你可知你这样做很危险？”
　　福波一道：“大叔，你别装了。你是警探吧？跑这里来偷偷调查案件的吧？”
　　刘康龙瞪大眼睛，把食指竖放在鼻前，示意他别再说出来。
　　“你怎么猜出来的？”刘康龙问。
　　福波一从裤兜拿出一本证件，道：“刘康龙警官，你的证件在我这呢？你刚才扛我上楼时，我的手偷偷伸进你的裤兜里，把证件掏出来了。”
　　“你可真是个小贼。”刘警官一把抢过证件，塞进裤兜里，“有话好说，你可别把我的身份说出来。否则，有你好受的。”
　　“你在调查什么案件？是不是小女孩失踪案？”福波一问。
　　“吔，你怎么知道的？这学校有个女学生失踪了。学校宣称已经把女学生送到家门口，可是家长很晚回家，却没看见女儿在家，于是家长报警了。我警局接到这个案件，我就偷偷潜入这里卧底调查。”
　　“女学生有没有送到家，路边有监控是可以拍到的。”
　　“她家是靠在路边的，但那个地段是没有监控的。”
　　“那其他地段肯定有监控。若学校有送她到家，那其他地段肯定会拍到接送学生的车。”
　　“是的，6月25日那天，监控有拍到接送学生的车，是一辆白色面包车，但我们在监控录像里没看到有学生走出面包车。这引起我的疑心，我就想办法混进来了。”
　　福波一联想到昨晚闻到的尸臭味，道：“恐怕她已经死了……我昨晚在鸭圈旁闻到了尸臭味。”
　　刘康龙惊诧道：“什么？”
　　福波一不作过多的解释，一把拉着他来到公共厕所附近的不锈钢栅栏门前，指着门外的鸭圈说：“我昨晚在这里闻到了尸臭味。”
　　刘康龙嗅着鼻子，道：“怎么我没闻到？”
　　福波一也用鼻子嗅了几下，现在尸臭味确实消失了，只有鸭屎味。
　　福波一朝外观察着，鸭圈内有个新挖的排水沟——由旁边翻新的泥土可知。一个饲养员正用铲子把鸭粪铲到排水沟里，另一个饲养员拉着水管放水，冲刷着排水沟，让水带着鸭粪流进池塘里。
　　福波一想：他们或许早已毁尸灭迹。但不敢怎样，他总得探求一下。于是，福波一朝外扔了张百元大钞。然后大胆敲着铁栅栏，朝两个饲养员大声喊：“喂，两个大叔，把门开一下。”
　　一个带着帽子的饲养员走过来问：“要干嘛？”
　　刘康龙道：“他的钱没攥紧，被风吹进去了，把门开一下，让他把钱捡起来。”
　　另一个饲养员拿着棍棒也走过来问啥事。
　　福波一道出要进去的缘由。
　　拿着棍棒的饲养员喝道：“这门不能开，只能由吴主任才能开。”
　　福波一手指着地上的百元钞票道：“那麻烦把钱帮我捡起来。”
　　戴着帽子的饲养员顺着福波一手指的方向捡起百元钞票，正要不客气地把它揣进怀里，却发现刘康龙直瞅着他，他只好不好意思地递给了福波一。
　　福波一表示感谢，顺便问道：“今天中午有鸭肉吃吗？”
　　他道：“去，去，去，这不是我决定的。”
　　为了避免让他俩生疑，刘康龙对福波一道：“走，你小子别在这耍花样，磨磨蹭蹭，跟我到保卫科室去。”说罢，便拽着福波一离开了。

　　福波一道：“既然现在进不去，我们晚上进去怎样？”
　　刘康龙道：“你不怕臭？”
　　“这有什么怕的？晚上可以洗。”
　　“你不想回去？”
　　“当然想。但回去之前，我想知道鸭圈里到底有没有埋着人，所以暂时先不回去。”
　　“很好，有胆识。哦，你叫什么名字？”
　　“福波一。”
　　“福波一，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听到过。”刘康龙深思着，“难不成你是那个闻名全国的少年侦探福波一？”
　　“少年侦探那是别人称呼我的，我只是个高中生。”
　　“那你怎么跑进这里来了？”
　　“被绑进来的，非我所愿。”
　　“是你父母和学校协商好的吧？”
　　“是的。现在很多家长都试图要孩子无条件服从他们,也不尊重孩子的想法。我只是那群不幸孩子中的一个。”
　　“我感觉这里要发生可怕的事，你最好离开这。”
　　福波一愣了一下，见刘康龙眉头紧皱，便不再多问。他俩来到保卫科室内，室内还有三个彪汉躺在沙发上睡觉。刘康龙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但他们显然没听到。他便换上了保安服，对福波一道：“我要到保安亭上岗了。”
　　他俩来到保安亭，刘康龙进了保安亭内，很认真地做了笔记，随后对福波一道：“现在，你可以离开这学校了，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不然，等另外三个保安也过来巡逻，你就没机会了。”
　　福波一道：“这里四周荒芜，我跑了也不知往哪儿走。他们把我的手机没收了。”
　　“手机全都寄放在吴军狗的保险柜里，包括我的在内。”
　　“真他妈的把我们的财产当成他的私人资产。”福波一情不自禁地骂道，“我要把我的手机拿回来！”说罢，福波一扭头回教室去了。
　　“这孩子太天真了。”
　　其实福波一并不是想拿回手机，他想告诉同宿舍的人：在刘康龙的帮助下可以偷偷离开学校。
　　他来到教室外，突然铃声一响，却见所有教室内的人鱼贯而出，在走廊排队。福波一纳闷：刚刚不久前就在操场朗读，现在在教室也没待多久，估计又要下楼到操场了，真麻烦。但福波一插进队伍，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巨大的孔子像前。
　　所有学生都穿着汉服，戴着国学帽，只有福波一例外。校长身着宋代皇服，走到巨像前边，喊道：“向圣人行三跪九叩之礼。”
　　学生立即对着巨像行礼，福波一大为惊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
　　福波一拒绝行礼，校长立马注意到他。
　　胡美羊身着霞帔走向校长，对着众学生道：“对君王行三跪九叩之礼。”
　　所有学生朝着身着皇服的校长行三跪九叩之礼，福波一例外。
　　“平身！”校长很满意道。
　　“谢陛下！”学生起身喊道。
　　福波一气得精神快崩溃了：他奶奶的，他把学生驯化成奴才了，自个当上皇帝了。
　　校长慢悠悠地走到福波一前，鄙夷道：“你是不懂礼吗？怎么没叩拜？”
　　福波一道：“本人拜天，拜地，拜祖上，拜父母，绝不可能再拜任何人。”
　　校长道：“天子之意乃上天之意，为何不拜天子？”
　　福波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既然圣人对百姓不爱，不重视，不恨，不理睬，那我何须对圣人敬礼？我只需尊重自然规律，对任何人平等相待就行了。天子非圣人，更无需对他敬礼。”
　　校长并不理解福波一的话，他反驳道：“天子乃上天之子，对天子不敬就是对上天不敬。”
　　福波一摇摇头叹息着，心想怎会遇到一个不懂国学却还来办国学学校的老师呢？他朗朗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思就是天地虽然滋养着万物，决不说明它是多么宽仁厚德，不求万物来回报它，只是因为它对待万物都是一视同仁。如果天子之意乃上天之意，那天子对人就应该不分尊卑，一视同仁。那就不该有等级分明，而是人人平等。既然人人平等，我就不必对天子行三叩九拜之礼了。”
　　他这话说得校长一时哑口无言。但他又想到反驳的理由：“那你为何拜天地，拜父母？”
　　福波一道：“首先天不等同于天子。天地孕育万物，人最开始自然也由天地而生。天子和百姓都是人，人拜天地，那是怀着感恩之心，人拜父母，自然也是如此。”
　　其他学生对福波一啧啧称赞，有学生对着福波一喊道：“以后让福波一来教我们好了。”这使校长面子挂不住，他冲着胡美羊喊道：“给我把那国学老头给撤了，以后不准给我教《道德经》。”
　　胡美羊唯唯诺诺，她知道怎么化解尴尬的局面，便手持钢鞭来到福波一前，校长立马背着手来到巨像前，审视着每一人，他想看看胡美羊表演的好戏。
　　胡美羊瞪着福波一，道：“你刚才说的有理，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你必须给我对孔子巨像和陛下行三拜九叩之礼。否则，我会让你尝尝龙鞭的滋味。”
　　她所说的龙鞭就是她手持的钢鞭——由钢条做成的鞭子。
　　福波一看着她所穿的绚丽的霞帔，觉得她肥腴的身材配不上这身衣物。于是，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天空的白云多美啊，比胡美羊美多了。
　　胡美羊恼羞成怒道：“你这小子不揍是不行的。”正欲鞭打他，忽然想到刚才被他踢了一脚，身体还隐隐作痛，于是他喊道：“吴军狗，过来帮我教训他，你死哪里去了？”但不见胡军狗过来。
　　其他人见她喊吴军狗，立马紧张起来。
　　这时站在福波一斜对面的郭欣颖朝着他扔了块石头，示意他把行为收敛一些，不然吴军狗来了，他可会有罪受的。可福波一弯下腰拿起石头，看着郭欣颖，喃喃道：“这啥意思？”
　　这一幕让胡美羊看到了，她直接把气撒到同为女人的郭欣颖。她一边拿起钢鞭鞭打起郭欣颖一边骂：“谁叫你不遵守纪律在这扔石头？”郭欣颖痛得哇哇叫。
　　“我再也不敢了。”郭欣颖哭起来。
　　人们总是喜欢把气撒向弱者，而对强者保持敬畏之心。恃强凌弱是人的劣根性，胡美羊就是这样一类人。福波一看不下去了，他夺走胡美羊的钢鞭，一脚踹翻她，像鞭打牛羊一样地鞭打她。
　　校长赶忙过来制止，他夺走福波一手上的钢鞭，正要鞭打福波一，福波一抓住钢鞭，两个开始撕打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相互较量。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却没人过来制止。福波一朝着学生们骂道：“过来帮忙啊？难道想当奴才吗？”这话掀起同宿舍的陈明、萧尘、林丰的血性，他们加入福波一的阵营，趁着校长没注意，对着校长一阵输出，把他身上皇服狠狠撕破。
　　“去你大爷，还当自己是皇帝，我还玉皇大帝呢？”陈明一边捂住校长的眼睛一边骂道，“忍你很久了。”
　　“保卫科人员，快过来帮忙。”校长嘶声力竭地喊着。
　　陈明、萧尘、林丰趁校长还没睁开眼，又立马站回队中。校长和福波一两个人都站起来，校长指着学生们骂道：“反了，反了。”
　　教官过来了，校长对他骂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四个呢？怎么到现在才来？”
　　教官想尴尬地说刚才在公共厕所方便，但见校长头发沾着沙土，垂头丧气，关切道：“怎么了？”
　　“给我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叫福波一的家伙。”
　　教官也曾被福波一踢了一脚，火气上来了，抽取腰带上的龙鞭，直直鞭向福波一，福波一单手抓住鞭尾。这时，校长也从腰带上抽取龙鞭，要鞭打福波一，但幸好刘康龙过来了，他喊道：“都给我住手。”
　　校长骂道：“你一个下级人员，喊什么喊，给我过来帮忙。”
　　刘康龙冷静道：“校长，您这样有损您的形象。”
　　校长怒道：“对待毫无教养的流氓，不必在意形象。哦，对了，吴军狗死哪里去了？”
　　刘康龙道：“您就让福波一在孔子巨像前行三跪九叩之礼吧！他刚来，脾气倔得很，还没驯化，很多规矩不懂。”
　　福波一心里骂道：果然这里是驯化营。
　　校长拍完身上的灰尘，灰头土脸地对教官示意了一下。
　　教官明白校长的意思，他拉着福波一到巨像前，喝道：“给我行三跪九叩之礼。”
　　福波一不从。
　　刘康龙对福波一道：“你就行礼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习惯了就好。”
　　福波一苦闷地想：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可随便屈身下跪？当下跪形成习惯时，奴性就来了。中国人很能忍，但就是因为太能忍，才容易被奴役。不仅外国人想奴役，连自己人也想奴役自己人，这群王八羔子想感受特权的滋味，竟然把恶魔之手伸向我们。
　　福波一对着孔子巨像双手合十，心里许愿道：“圣人，他们不配为人师，请降灾于他们吧。”
　　教官不解地看着，喝道：“你到底要不要下跪？”
　　正欲把龙鞭鞭向福波一的双腿，以使他屈服。忽然广播传来一阵声响：“不要，不要杀我……啊……”
　　这声音嘶声力竭，仿佛被下破了胆，这是吴军狗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了？所有人乱成一团。
　　校长吓得脸色惨白，但他竭力对学生呼喊：“安静，保持纪律。”
　　所有学生战战兢兢，胡美羊都吓哭了。
　　校长呼喊：“保卫科的另外三名成员，给我过来。”
　　但校长口中的另外三名保卫科成员，还在睡觉呢？
　　福波一警惕道：“这声音是从广播室传来的，我们到广播室去。”
　　所有人都跟着福波一飞奔到广播室去。
　　广播室的门并没有锁，福波一推开门，室内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仰着头，胸膛插着一把水果刀，血液流到地上凝固了。桌上有台开着的电脑，电脑连接着扩音器。
　　死者便是吴军狗，胡美羊把他平放在地上，抱着他的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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