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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站在储清徽特意准备的房间里,温琮还没能适应突然发生的转变。
而旁边正在喝茶的韩舒伶,更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就在刚刚,她与储清徽一阵交谈过后,便真的成了贵客,四人一同被安排到了几间条件较好的屋子,除了没窗户,几乎和客栈没什么两样。
本来储清徽说是一人一间,结果只剩了三间房,她便想着自己和小卓住在一起就好,跟储清徽说完之后就提前过来做准备,等着小卓将马车里的东西拿回来。
谁料趁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严卓还没回来,她耐不住性子打开门,就看到韩舒伶扶着严卓,手里拿着她们的衣服和干粮,径直冲她走来。
———
“小卓,你这是?”
“这地方小石头太多,我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温琮也一把将严卓搀住,慢慢扶到床边来。
“怎么样,上药了吗?”
“嗯,韩少主已经帮我上好了,没多大事,你放心。”
温琮顿感不好意思,一时间气氛又让她局促起来。
韩舒伶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又将温琮那皱皱巴巴的短褐平铺在床上,一板一眼地叠了起来。
“我来就行。”
“不碍事。”韩舒伶把叠好的衣服端端放在一边,“这床看起来并不大,小卓的脚又扭伤了,跟你睡在一起不太方便,不如今天晚上你就去跟我住吧。”
跟我住吧。
去我家里玩吧。
今天就在我家睡吧。
这些都是温琮很抗拒甚至很害怕的邀约。
小时候也有人这样跟她说过,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有朋友了,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句看似友善的话语背后全是要捉弄她的恶意,每次都让她后悔莫及。
如今就算是韩舒伶说出来的,也难免勾起了一些痛苦回忆。
不仅如此,她察觉到的那个秘密,也随韩舒伶的出现,搅得她心潮澎湃。
“她真是你的债主?”当时储清徽问她。
“是啊。”
“瞧你看她那眼神,当真不像债主。”储清徽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她,调笑道,“倒像是你的小情人。”
尽管她再三否认,甚至还埋怨储清徽乱讲话。
但加速的心跳和她实实在在感受到的窃喜骗不了人。
储清徽方才的话,连同这段时间里的所有记忆一起融成了鱼钩,而自己一直埋藏的心意如同咬上饵的鱼,全都被勾了出来。
这些天她对于那种奇怪的感觉也研究过,最终她觉得这是因为韩舒伶不仅不欺负她,还对她很是照顾,以至于让她出现了这样一种简单的好感。
若沿着这好感走下去,无非就是成为一对亲密朋友,绝无其他可能。
但今日经由储清徽一点拨,她脑子里那根耿直的筋终于学会了拐弯。
事实就是,她的确对韩舒伶有种别样的想法。
那是女人对女人的爱慕,是想要与她成为一对情人,并与之谈情说爱、组成家庭、共度一生的憧憬和欲望。
她真的喜欢上了韩舒伶。
在刚刚察觉到的时候,她慌张的全身发软,好似遭了什么晴天霹雳,连直线都走不了,还是储清徽提醒了她一声,才没直接撞到墙上去。
其他人得知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会有一种什么感觉呢?
温琮不清楚。
她只知道当下的自己非常难过,甚至有点痛苦。
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而且对象还是受众人喜爱、前途光芒万丈的鲸族少主。
而自己又是什么呢?是个灾星,脑子不大灵光,见识也少,实在没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连普通都算不上。
对于这样的憧憬和欲望,她是不配的,这种情感不该属于她。
是以她决定今天晚上就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门,明日凌晨就带着严卓逃跑,回去之后也要与韩舒伶隔远一点距离,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好早日消磨掉这种害人害己的荒唐念想。
就是没想到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儿。
各种顾虑掺在一起,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拒绝她。
“…韩少主,其实我打个地铺就行,不用麻烦你的。”
“怎么打地铺?储掌柜说了,一间屋里只有一床被子,你打地铺了,小卓盖什么?”
温琮望着正试图将腿放上床铺的严卓,那孩子龇牙咧嘴的表情刺痛了她。
严卓从不是个娇气的孩子,这样看来,她伤得一定不轻,若晚上还要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的确不方便。
短暂的幻想很快散去,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子岫…”
“子岫有梦游的习惯,我跟她睡不踏实,你跟她睡,我猜也不会踏实。而且她素来不愿意跟别人睡在一起,连我都不行,但如果温族长愿意冒险的话,可以去跟她交流交流,若是成功了,我倒是还得向你讨教一二呢。”
韩舒伶话说得轻飘飘,却有无尽寒意绕了过来。
别说这段时间她与韩子岫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就是少有的几次交集,韩子岫给她留下的印象也是冷酷、话少、凶巴巴的冷冰块。
因此一直以来,温琮都有点怕她,更别说主动找她搭话了。
心里又是一声长叹,要不跟储清徽商量商量,自己再住回那个茅草屋得了。
温琮想得走了神,差点没站住,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桌子上,茶杯都被她碰得铛铛响。
韩舒伶正拿着药膏跟严卓说些什么,一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转头看过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没。”
她赶忙站好。
另一边韩舒伶把话嘱咐完,帮严卓把被子盖好,走向温琮。
“你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说的没错,就是非常苦恼。
但还是口是心非:“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间屋子里有很多书卷,温族长如果嫌弃我的话,可以在床中间划条线,把书摆在上面,这样就能隔开我们了。好歹是张床,也比睡在地上好。”
韩舒伶说话的时候根本没看她,捞起她的包袱,顺带把那件短褐一起抓在手里,看起来马上也要把她一起拎走。
“韩少主你别误会,我们族长就这性子,她只是脸皮薄,不可能嫌弃你的。”
严卓在旁边越看越不对劲,赶紧替温琮辩解。
得知所处之地是一座地下城时,她们四人都惊诧不已。长这么大以来,她从没想过地下还会有城市,还能容得下这么多人生活。
一切都很新奇,风墟果然也名不虚传,里面有太多好东西了,让她越逛越觉得看花了眼。
忽然一处首饰铺吸引了她的注意,欣喜若狂之下狂奔过去,不料被地上的小石头绊了一下,脚腕瞬间扭伤,疼得她当时就摔倒在地。
还好韩舒伶立即过来询问伤处,给她上药,还把她搀了回来。
嗯,韩少主可真是个好人,得让她对我们族长有个好印象才行。
“族长,韩少主人很好的,你就听她的吧。”
温琮看她一脸诚恳,哭笑不得。
看来她会喜欢上韩舒伶也不算意外,她漂亮,待人真诚,做事又靠谱,只要与她多相处些时日,没人会不喜欢她。
但她又怎会喜欢上自己呢……
“多亏你了小卓,不然我还真误会她了呢。”
韩舒伶又把包袱放了下来,挪过一把凳子坐在严卓旁边,没了要走的打算。
“这样吧,既然她现在也不想和我回去,那咱们就聊聊天,你跟我讲讲你们族长的事情,好让我多了解她一点,以后也就不会误会她了。”
“行啊。”
严卓一下子来了精神,作为她家族长的宣传大使,面对温琮被众人误解污蔑的现状,她早就想找人好好聊聊了。她不顾脚踝的疼痛快速坐起,扶着韩舒伶的手就开始眉飞色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相识已久的友人。
温琮一见这架势心便更慌了。
孤立无援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好好一个姐妹,分分钟就被人家攻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认命。
她没有再忸怩,拿起包袱就问:“韩少主,你那间屋子怎么走?”
“族长,刚才叫你你不走,现在又要急着走,先坐会儿吧,等我们聊完这一轮再说。”
气死了。
严卓完全忽略了她。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温琮又是哭笑不得。
“我有点累,想早些休息,韩少主你给我指个路就行,我不会耽误你们聊天的。”
她期盼着韩舒伶的回应,但那人只是咬了咬牙,随后继续淡定地听严卓讲故事,并无明显的情绪波动。
而在温琮转开目光的一瞬间,韩舒伶便放过了自己的牙齿,纵容唇角展露出自己愉悦的心情。
“方才储掌柜就说到了戌时三刻,折腾了这么久,现在肯定已到亥时了。”
韩舒伶站起身,把凳子放回原处,微笑着摸了摸严卓的脑袋:“小卓,很晚了,你也该早点歇息,不然会恢复的很慢的,下次有时间,我们再慢慢聊。”
温琮心中道好,见严卓还要说话,便立马捂住她的嘴挡在自己身后,怀里抱着提前准备好的行囊,乖乖等着韩舒伶发话。
韩舒伶看着她恭敬的模样,满意地点头。
“走吧,跟我回去。”
———
一杯热水递了过来:“喝点水吧,嘴唇都裂了。”
温琮舔了舔嘴唇,确实,这里本来就很干燥,加上她中午以后就没喝水,现在真的很渴很渴。
“多谢。”
咕咚咕咚地仰头喝,水杯很快见了底,接着被放回桌子上。
韩舒伶微微一笑,问她:“温琮,你跟谁都这么客气吗?”
顺着这个问题回想,温琮发现,韩舒伶说的是对的。
除了严卓,她对其他人都很客气,就算对连沧然还有姨母姨夫也是一样。但这不能怪她,只因他们的相处时间太少,如今她差不多也算个孤儿,在那种环境里成长,难免会这样。
对于她来说,客气,也算是个保护工具。
“是吧。”这次她没有口是心非,“我习惯了,韩少主如果觉得这样不好,我可以改。”
韩舒伶疑惑:“我说不好你就改?”
温琮道:“韩少主见多识广,比我要清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你说不好,那肯定就是不好了。”
嘴上对答如流,可从她踏入这间屋子到现在,或是低头,或是东张西望,或是盯着一个地方瞧,反正就是不敢看韩舒伶。
心跳的厉害,她也只敢轻轻地呼吸,怕自己表现太明显而被对方发现异常。
想想都煎熬,跟暗恋的人共处一室,等会儿还要睡在一张床上,真是一种别样的刑罚。
此时房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两人面对面,却相对无言,仿佛都揣着心事。
韩舒伶的她想不到,自己则是被一整天的变故闹得身心俱疲,储清徽和她说的话都还环在耳边,告诉她,回到焕亭界以后,她将有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挺好,如此也就能避开韩舒伶了,那么现在一起睡就一起睡吧,也就这一次,也就只是睡一觉,也不干什么别的。
这样想着,她便也接受了事实,准备去简单梳洗一番。
至于韩舒伶为何要寻找风墟……
几个时辰之前,储清徽也在问她这个问题。
实际上她是不敢说的,因为当初阿娘离世,鲸族族长秦苏义无反顾投入元种人的怀抱,无声中宣示着与爹娘的对立。
从她当上族长后,每次有机会见到秦苏时,秦苏都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瞧,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私自寻找风墟,还是为了给爹娘正名,她不敢想这会有怎样的后果。
尽管她不想这样揣测韩舒伶,但整个虎族的命运都握在她手里,她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储掌柜,我素来有眼疾,这屋里的光太亮了,照得我眼睛很不舒服。我能否出去待一会儿呢?”
当时的韩舒伶扶着额闭目养神,看上去确实与她说的一样。
“你们聊的这些与我无关,我不在,也没什么影响。”
尽管韩舒伶说得很随意,她却感觉自己又被看穿了。
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放开的手,但放开也似没放,两人的小指不时蹭到一起,不经意的摩擦让温琮感觉心痒痒的,尤其在那一刻更甚。
她是很好的人,不该这样想她。
惭愧之情不断冒出,浪潮冲向心门,一波接着一波。
最终还是被理智打败,在浪潮的持续冲击下,温琮恋恋不舍的目光随那人游走,盯着那扇大门再一次紧闭。
后来储清徽先是跟她谈了一会儿,又单独找韩舒伶谈了一会儿,再带着她俩逛了逛风墟。
最终,她们彼此都没有知晓对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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