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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高考前他还和宋诗理和张钟去私人影院看了call me by your name。杨知涵是靠在张钟身上看完的电影,因为张钟觉得无聊,几乎是睡在垫子上玩手机。
宋诗理很激动地叫唤着,杨知涵看屏幕里两人相拥,决定了一件事情。
那是杨知涵少年时代流过的最后一次泪。
他去三班找到张钟,让他陪自己去操场跑步。等到两人都坐在石阶上休息的时候,杨知涵终于斟酌着开口:“哥,你对同性恋什么看法。”
张钟抹了抹汗,口吻跟平时一样:“没什么看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杨知涵转过头,觉得口好干,带着玩笑的意味:“我说,如果我喜欢上一个男生怎么办。”
张钟偏过头:“没事啊,如果是你的话,我倒觉得挺正常的。”
“那万一我喜欢上的是你呢。”
杨知涵看着男生转过了身子,嘴角被人用两根手指提了起来,他信赖的友人带着半点笑意盯着他:“是许安吧。”
杨知涵脸僵了一瞬,张钟继续说:“别这么意外嘛,我原来老是在操场看到你们一起听歌,买鸡腿的时候看你总是先分他几串关东煮。”
张钟松了手上的动作:“和你一个寝室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对我。”
杨知涵想说点什么,张钟摆摆手继续说下去:“别说多的了,没关系的,不过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也要自己承担。说实话我都不明白姓许的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就一个逗比。虽然审美差了点,但你喜欢也没办法。”
杨知涵不管自己身上还带着汗,直接抱住了张钟,抱住坚实的臂膀,合着温暖的躯干。张钟的声音在浸出传来,像是夹着一声叹息:“你啊,喜欢也不要委屈自己啊。”
于是就那样发生了,泪滚滚地从眼尾渗出,汗水也夹着无休止的炙热。杨知涵泪流满面却无声无息,他把泪水蹭在张钟衣服上,嗅着张钟身上不太好闻的汗味,张钟等他哭,等他终于平复,笑他不嫌脏像个变态。
杨知涵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张钟像是长高了,更加宽阔更加精神了。杨知涵最后朝着天空吼了一声,可惜今晚没有月亮,杨知涵也庆幸这月亮隐藏,否则自己若是爱上张钟,该是多么美好也多么糟糕。
毕业照是在高考前几周拍的,全班换上了统一的服装,杨知涵站在不起眼的地方,许安站在另一边的角落里。那天时间已经近晚,杨知涵看相机闪出光,定格了他这算作青春的三年。
拍完照杨知涵留着习惯去找许安,等到宋诗理推了他一把,他才想起自己该走了。
高考就这样过去了,人生中的一个节点,平淡地过去了。杨知涵之后回想起自己的高考,只记得考听力的时候关了空调,那是真热啊。还有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就是杨知涵考完出了考场就把自己的身份证弄丢了,急得吴潇脱了旗袍要他快去补办。
出了考场,杨知涵看着来往熙攘的人群,班主任李诚很激动地拍他们肩头说你们总算是熬出头了,交代了拿毕业证书的通知,几下便解散了最后的相聚。
出成绩那天晚上,杨知涵又莫名发起了高烧,吴潇看到分数后还是很满意,杨知涵只是心里“咯噔”一下,便躺下身睡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手机不出所料有各种人的消息,杨知涵大概打听了一下,邓飞据说考得不错,但张钟和宋诗理发挥得很不理想。
杨知涵一个电话打过去,宋诗理低着声音:“唉,我估计是要复读了,我也不知道这次怎么考得这么差。”
杨知涵安慰几句,看张钟发过来一句“随缘吧,看录取结果。”
杨知涵很诚心地为他们祈祷,可惜人们总是得去面对自己的结局。杨知涵最后录到了成都,想着和大姐也能彼此有个照应。宋诗理选择了复读,张钟磨了磨牙,也在成都念一个临床专业。杨知涵一直到升学宴那天,才从邓飞的口中得知许安也复读去了。
杨知涵想起上次见的许安最后一面,分发录取通知书时,他让许安签字领取报考指南。许安慢吞吞地最后从包里拿出一套书递给杨知涵:“送给你了。”是《平凡的世界》,杨知涵没有拒绝,他很想告诉许安自己不怎么看书了,但想了想也不太必要了。
杨知涵想努力去记住最后一面许安的面容,可是怎么想,都化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雾气。许安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从容,还是哀伤?是欢笑,还是冷漠?
杨知涵把那套书锁进书柜,把衣服塞进行李。火车上他突然想起要给自己写一封信,又想起《假面的告白》中的那句话:“我永远十七岁,我永远是少年。”
长亭阳关,我们一别再别,向前进发的列车却从不停歇,我好想碰上谁能够迟些到站,可惜从没有人只为另一个人停留。杨知涵想,或许再过段日子,许安便能淡化于岁月中,那种繁荣终能成全他们的遗憾。
杨知涵到寝室的时候,有个男生坐在床上弹吉他,见他来了便停下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文涛。”另外两个人从电脑面前扭过头分别介绍了自己,文涛笑了笑:“对了,你柜子我帮你擦干净了。”
杨知涵扯下口罩:“谢谢,我叫杨知涵。”
文涛开始翻他的琴谱:“没事,其实我是擦错了,擦了一半才发现这不是我的柜子,便顺便帮你也弄干净了。”
杨知涵上床捣鼓自己的蚊帐,开始打量自己的新室友。程越是个不太讲究的男生,吊着黑眼圈一直盯着电脑游戏;李放有点帅哥胚子,划着手指频繁地切着聊天会话框;文涛带着一股流浪家的气质,沉迷在自己的音律中。
他的大学生活便这样开了头,大一这一年,无聊地时候杨知涵便和程越打打游戏,或者叫上文涛深更半夜地跑出去骑自行车,和李放倒是没怎么接触。但更多的时候,杨知涵喜欢一个人去校园的角落走走,特别是西门的一个角落,晚上又路灯掩在树枝中,柔和而温雅。
十二月的时候,成都下了一场雪,杨知涵捧着高考后买的相机逃掉高数与自习,去看万物白头。他坐在温暖的小店里吃牛肉面的时候,看着细小的雪花趴在窗户上面,忽然想起有个冬天也是这样,自己给许安弹过一首歌,那时的窗户也凝着一层白蒙蒙、参不透的颜色。
杨知涵莫名想念起许安,明明只是半年的事,可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寒窗不复,他那盼着毕业的日子,也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一般。杨知涵等到成人礼的那天,一寝室的人架着他去唱歌喝酒,杨知涵小心地切着别人送的蛋糕,应着大家的兴致喝了几杯。
可等到曲终尽兴,杨知涵也没等到一个人发来的祝福。往事若真能做一场宿醉便好,杨知涵想,自己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一边念旧,一边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值得庆贺的是,宋诗理也考到成都来了,离杨知涵的学校还挺近。杨知涵在某次和宋诗理聊天的时候,一狠心便把自己和许安的事给说了,宋诗理倒也是开明:“难怪啊,我说当时你俩怎么这么要好,”说罢顿了顿,充满母爱地拍了拍杨知涵:“不过你怎么会看上他啊,真是便宜他了。”
大一暑假近尾,许安却突然发来消息,说自己考到了另一座城市,学了个测绘专业。杨知涵只浅浅地回了他几个“嗯”,再也不愿去忆起从前。
故事没有轰轰烈烈,只是一场幼稚的遐想。杨知涵其实给许安写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封信,但他不打算寄出去,只是夹在一个小小的信封里,压在抽屉的文件袋下。
“致友人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的确如是,譬如这一折,应该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既是对你告别,也是对曾经的自己说声再见。我很多次翻过日记的扉页,看向时光那头。有很多关于你的悲欢,什么因为你吃零食时没有想到我也在生气,再读来时,只觉得好笑而忧愁。
六月的一天晚上,我和一个叫文涛的室友在操场上散步,我们聊了很多东西,那可能是我上大学以来最聒噪地一晚。灯下昏黄的影向前漫去,想起几年前最开始和你夜跑,似也是这般光景。后来聊到恋爱的话题时,他还给我科普同性恋分为生理和心理两类。我心里白了他一眼,差点就问他你看我像不像。
等到把自己放慢,知道自己依旧是在生活。喜欢感性之时写写话,喜欢拿着饼干镜去看看风景,也喜欢笑闹着陪他们打打麻将。岁月夹在忽快忽慢的缝隙之间,只是偶尔惊叹四季更迭时,原来又是一个夏天过去了。
每次听歌听到王菲的《暗涌》时,我都会想起和你总是争吵的日子,像是冷雨扑面,错乱的前调,熟悉得可怕。我还是特别喜欢吃,有时回到那座城市时,隔着橱窗看见泡芙时,也会想起过去。
在高中,最值得纪念的还是那座花园。有五月的阳光,和散步的人,叫我迷瞪过了眼。挺想再穿上校服和你走走夜深的操场,聊聊不知多久前的八卦,和年少的初时再多呆一会儿。这原本不算厚重的几页,被我反复翻过。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若是你晚点出现,或是换个方式出现,或许此时便是不同。可若那不是你,又谈什么爱情。想起高二暑假我们跑去图书馆,大叔问我们是不是已经考完高考了,我当时可想等到毕业后再去一次。
仍然记得巴别塔之言:向你的灵魂走多远,才能看清你。
人人走了又过,我习惯了,你也要习惯。
现在想想,也没有和你单独的合照。可能曾以为无所谓,便没去刻意定格。
的确有点抱憾。若是有,等我老后,等到所有云淡风轻,我还能指着照片上的人给旁人说:“看,着就是我喜欢过的人,真是瞎了眼对吧。”
换来旁人浅浅的笑,像是一盏茶的缘分。”
这封信永远不会被许安看到了,杨知涵一边这样想,一边搭上去四川大剧院的地铁。大姐让了张话剧票给他,杨知涵也找不到同行的人,只好自己去。
是孟京辉的经典作品《恋爱的犀牛》,这是杨知涵第一次接触话剧,结果是意外的喜欢。杨知涵看他们极具感染力的舞台表演,看爱情蒙住人的眼睛,看爱情锁住人的身躯。
杨知涵回学校的时候,路过了一块草坪,草坪中有着凸出的石阶,杨知涵从很久以前便喜欢踩着一步步走过去。今天也不例外,空气中有着一丝凉意,杨知涵忽然想起刚刚看过的话剧。按着印象演绎着台词:“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说完又想了想,往前面的石阶迈出轻快的一步,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嗯........”杨知涵忘了后面的台词。
“日复一日的梦想。”一个声音突然从杨知涵的身后冒出,吓了杨知涵一跳。
他一直以为这边已经没人了,才敢无畏地表演,现在有人搞得他很是害臊,杨知涵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瞧见那是个身材匀称的男生。
“怎么不继续说了,你刚刚也去看了恋爱的犀牛吗?”那个人笑着问他。
杨知涵看向今晚的天空,依旧是印象中的模样,不露行踪的风,掠过我身体的风,看那一点月躲在云间吐露出白。
远辰的星光一闪,不及流年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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