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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众人走出绿竹林,花影满脸困惑地说:“这子都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说的话我竟是一句都听不懂?”
舜英叹气说:“莫说是你,连我也不知先生是何意。”
寒桐上来劝慰道:“至少嫂嫂现在无性命之忧,兄长也不必太过忧虑,我们且去客栈等上几日,等那千秋来了,我们再随先生去向他要人。”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舜英说。
扶苏琢磨着子都方才的话,不知此人事成后何以要见洛雪,因向洛雪问道:“说起来,你为何会认识那位子都先生呢?”
洛雪犹豫了一下,如实答说:“数月前我们在月国踏青时,我误入了一片桃林,意外遇见了他,他诓我说自己是春秋院的先生,还将我掉的那只镯子还给了我。”
扶苏思忖片刻,说:“我见此人高深莫测,难以捉摸,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洛雪看了眼舜英,说:“眼下也顾不上这些玄机了,先救出嫂嫂要紧,其他的事,等事成之后再说吧。”
众人来到林边的马车前,洛雪与花影、和烟、落英上了车,方要坐下,看见扶苏朝这边来了,心里有些别扭,因对花影说:“我还是去同舜英哥哥坐吧,懒得与你们挤。”
“哪里便挤了?”花影不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车窗外,瞧见扶苏走了过来,心里顿时明了,于是掀起帘儿对扶苏道:“我们女孩儿坐这边,你只管去舜英哥哥和寒桐那处便好,非要来这里同我们挤。”
扶苏也没多说什么,笑了一笑又折回去了。
花影放下帘子,对洛雪笑道:“你莫不是同他生了嫌隙?”
洛雪还没来得及作答,和烟就开口道:“三小姐可真是眼拙,她哪里是同那个生了嫌隙,这分明是生了情愫。”
花影拉着洛雪笑说:“她这话可是真的?”
“自是当真了。”落英在一旁掩口笑道,“她同那个若无心思,今儿何必要避嫌呢?”
“那可不是,从前也不见这么讲究过。”和烟也调笑说。
洛雪甩开花影,作势要上去打她们:“你们这两个丫头片子真是越发地无法无天了,过几日等我回了家去,就叫君上把你们送去候国和亲,耳根子也能清静些!”
落英一面躲闪,一面笑道:“那也要看着姑娘先出阁,我们才能安心嫁人啊。”
和烟也笑说:“这扶苏公子虽是性子闲散,却也是个相貌堂堂、超群绝伦的,既得君侯重用,又有封爵分地,难道还配不上你不成?”
洛雪又气又恼地收了绢帕,坐下来说:“这话便是了,是我配不上他罢了。”
和烟见洛雪似乎真的恼了,与落英对视一眼,收敛了笑容说:“四姑娘恼我们,又何必说出这话?别人我是不知,唯独那个对你是再无二心了。这几年,那些小候国的国君挤破了脑袋都想把女儿和妹妹嫁给他,君上也是屡屡赐婚与他,却都被他一一回绝了,至今仍是孤身一人,连个侧室都未娶过,他心里如何想的,姑娘当真不知?”
洛雪沉吟片刻,没有做声,偏头看向了窗外。花影见气氛冷了下来,转头对和烟、落英嗔怪道:“姑娘的事情,哪里就用得着你们操心了?以后少在姑娘面前嚼这些舌根子!”
和烟与落英本是好意,却平白挨了一顿骂,只能悻悻地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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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已是晌午,早已经饥肠辘辘。扶苏吩咐掌柜准备酒菜,舜英则上了楼去叫紫苏。不料还未进门,就见花影的贴身丫鬟青菀和红芙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舜英忙问她们发生了何事,青菀满脸惊慌地回道:“公子,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舜英心里一沉,慌忙下楼去问掌柜可曾见过紫苏,掌柜却说她与帐房先生清早起来就一直待在大堂,不曾见小公子下来过。
舜英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朝楼上跑去,众人怔了一怔,也随他上了楼。
“紫苏,紫苏…”舜英张皇失措地推开门来,又在屋里找了一遍,依然不见紫苏身影。他顿时如遭雷击,瘫坐下来,惶惶道:“那千秋既已抓了漓夏去,为何连紫苏也要抓走?我原是担心将紫苏独自留在王城会有闪失,却没想到,将他带在身边竟也出了这事。”
花影对着青菀、红芙骂道:“叫你们看着小公子,这点事都能出差子,看我回宫里怎么收拾你们!说,人是怎么丢的?”
青菀哭着说道:“三小姐,奴婢知错了!方才奴婢们就是下楼取了盘点心,回来屋里小公子就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花影又要骂她们,舜英拦下来说:“影儿就不要责怪她们了,紫苏向来顽皮,喜欢乱跑,平日里也没少叫我和漓夏操心,况且千秋若是想抓他,恐怕谁也防不住,不怪两位姑娘。”
花影连忙劝慰道:“哥哥莫急,紫苏也未必就是叫千秋捉走了,兴许他是趁这两个丫头和小二没留神的时候跑出去玩了,我们再出去分头找找吧。”
寒桐也说:“三小姐说的是,那千秋即便是捉了紫苏也无益,想来紫苏就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舜英瞧了二人一眼,仍是眉头紧锁,正要出门,忽听见墙边柜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众人顿生犹疑,交换了一下眼神,缓步靠近衣柜。寒桐贴在柜门上细听了一下,确信柜中确有人在,回头示意众人退后一步,右手贴着剑鞘,左手猛地将柜门拉开,不料竟是紫苏躲在衣柜角落里抽泣。
舜英虽是气他躲起来叫大人一顿好找,但见他缩在那里哭成了一只花脸猫,眼睛肿得像桃儿一样,也不忍再责骂他,上去将他抱出来问道:“紫苏,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躲在这里?可有人欺负你?”
紫苏摇了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哽噎道:“爹爹,娘亲是不是叫坏人抓走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躲在柜子里,定是听见他们的话了。
舜英连忙哄他说:“娘亲出远门了,过几日就回来。”
紫苏却已经不信这话,哭着说道:“都怪我,是我不乖,娘亲才会被坏人捉走…”
舜英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抚了抚紫苏的后背,说:“乖孩儿莫哭,娘亲过几日就回来了。”
但紫苏却依然抽噎不止:“爹爹,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救那个人,娘亲也不会…”
舜英松下手来,疑惑地看着他:“你救了哪个?紫苏,你可是有事情瞒着爹娘?”
紫苏抬眼看着众人,“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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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紫苏在山上救下那人时,哪里想到之后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那一天,他随母亲上山采茶,他们来到一处崖壁,母亲攀着绳索上去采岩茶,叫他在下面等着。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头上数蚂蚁,忽有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从他身边经过。他本来并未在意,然而那樵夫走了几步后,他眼前不知为何闪过他被巨石压死的画面。
紫苏心里又惊又怕,连忙上去叫住那人,说前方恐有危险,叫他稍等片刻。那樵夫以为他在捉弄自己,并不理会,紫苏只好抢了他的镰刀。两人正周旋着,忽听见前方轰隆作响,抬头看去,只见几十步米外一块井口大的巨石从山顶上滚落下来。
樵夫呆立半晌,又琢磨了一会儿,上来对紫苏说:“你长了一对不祥的眼,只怕要触犯老天爷。”
紫苏心里恐慌不已,连忙问他该怎么办。
樵夫说:“此事你切莫告知他人,也莫要同爹娘讲,明日我带你去找个高人,帮你把这天眼取了去。”
紫苏信了樵夫的话,也没将这事告诉爹娘,第二日偷偷跑出去找那樵夫,谁知那人并未找来高人,反而带着他去了赌坊。他虽懵懵懂懂,却还是通过天眼帮樵夫赢了不少银子,樵夫高兴极了,给他买了不少糖人点心。后来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紫苏见老天爷并未惩罚他,也就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每天开开心心地跟着樵夫吃喝玩乐。
可是有一日,这樵夫却不知怎的与那赌坊的人起了争执,对方人多势众,樵夫抵挡不过被打得只剩了一口气,抬回家去只过了两天就死了。紫苏心里害怕极了,却又不敢同爹娘讲这事,只能每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渐渐地,他开始做同一个梦。在那梦里有一条河,岸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浑身湿淋淋的。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听见他不停地喊着:“救我,救我。”
他总也逃不出这个梦,只能鼓起勇气上去问他:“我救了你,你就不再跑进我梦里吓我了吗?”
那人点了点头。
紫苏又问:“我要如何救你?”
那人说:“我掉了重要的东西在洛水河中,明日你去那石桥下面,帮我把那东西捞上来便可。”
第二日,紫苏依照梦里的约定,叫邻家小哥哥带他去了洛水。可是他们在石桥底下捞了半日也没捞到什么,正要放弃,他忽然碰到一个硬物,捞上来一看,竟是死人的头骨。他惊喊一声,将那骨头扔到了岸上。
再后来他就晕倒了,醒来时不知为何竟来到了一片林子里。他在那林子里走了很久也走不出去,只能坐在树底哭着喊爹娘救他。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个神仙一样的先生朝他走了过来。
“你可知道错了?”那先生走到他身旁蹲下来问道。
紫苏抬头看着那先生,怯怯地回说:“我知道错了。”
先生又说:“自此以后,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不该听的东西不要听,不该说的东西也不要说,你可记住了?”
紫苏用力点头说道:“记住了。”
那先生摸了摸他的脑袋,自语道:“虽这小儿乱了天道,但念他年幼无知,罪不至死,只取了他这眼便是。”说完,这先生就抬手在他眼前抹了一下。
他登时晕厥过去,再醒来时爹娘已在床榻边上。
这天之后,紫苏便再也看不到别人的灾厄祸福了。他想着那先生的教诲,每日战战兢兢,勤恳念书,始终不敢把这事告诉爹娘和其他人。他以为只要自己诚心悔过,这件事就算是彻底过去了,谁知老天爷仍旧不肯原谅他,竟又带走了他的娘亲。
“可是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带走娘亲啊?”紫苏呜咽着说道。
众人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个离奇的故事,直惊得目瞪口呆。
舜英见儿子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抱着他安慰道:“你知道悔过就好,只是,这次并不是你的错。过几日我们便去接娘亲回来,你不必再忧伤自责了。”
花影也上来摸了摸紫苏的后脑勺,安抚他说:“娘亲过几日就会回来了,紫苏乖,不要再哭了。”
众人也上来一起哄他,哄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将他哄好。舜英将他交给丫鬟们抱去楼下吃饭,又问众人道:“紫苏说的事,你们怎么看?”
扶苏略一琢磨,说:“看来紫苏与嫂嫂一样,也生了一对天眼,因为泄露天机险些遭了祸患,子都上次救他时已经取走了他的天眼。只是在梦里叫紫苏捡人骨的又是谁?莫非…是千秋?”
寒桐惊道:“难道这千秋本来已经死了,现在又借尸还魂?”
舜英也面露忧色:“那千秋法力高强,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
洛雪听见这话,心里悚然一惊。她忽然想起,数月前在洛水河畔遇见千秋时,他曾留下一句“若不是姑娘的灯火,在下昨夜就走不出来了”,还赠了她一粒丹药作为谢礼。如此说来,这千秋当日竟是借着她的灯火转世还魂?!
洛雪想到这里,心里越发煎熬起来,只觉得坐立难安,懊悔不已,午膳也没吃下几口就恹恹离席。
众人这会儿只记挂着漓夏安危,也没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只有扶苏瞧出她心神不宁,寻了个时机问了几句,她却一直闪烁其词,扶苏见她不大想说,也就没再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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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客栈里住到了第五日,子都依然没有差人来向他们报信,舜英忧心如焚,又与扶苏、寒桐去绿林中拜访了一次,谁知子都却还是叫他们回去再等几日,一行人请不动他,只好打道回府。
时下正值仲夏,暑气熏蒸,舜英每日忧心焦躁,不出几日就病倒了,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转,众人也跟着焦虑起来。
“这子都先生究竟是在等什么呢?”和烟将舜英从床榻上扶起,嘴里抱怨道。
“谁说不是,我们来了北国这么久也不见他那边有什么动静。”落英将药汤端给和烟,接下话头说道,“这夫人还没救出来,公子就已经急得病倒了。”
花影见舜英脸上愈发凝重,接过汤碗,对和烟道:“哥哥的药吃完了,你与落英再去配几副吧。”
和烟应下,说:“我们这就去,只是要请三小姐将这药方子写下来,我们才好照着拿药。”
洛雪心里对舜英和漓夏愧疚不已,因说:“不用她二人去,免得拿错药,耽误了哥哥的病,还是我去吧,我晓得要拿哪些。”
“那叫寒桐带上几个侍卫跟你一起去吧。”花影说。
寒桐还未开口,扶苏就起身道:“我跟她去吧,寒桐留下来陪兄长。”
洛雪看了看他,心里虽有些迟疑,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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