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天的木头

　　第二天一早，石尚睡了个舒坦觉，扯了扯浑身的筋之后爬了起来，吴志斌打了个电话给他，石尚接了。

　　那边传来的是老八稚嫩的声音：“舅舅，回来吃早饭…”

　　石尚打了个哈欠儿，“你们先吃吧，我一会过去。”

　　“哦…”老八回道，话还没说完，手机被吴志斌抢了过去，“我说老石，你特么家也搬好了，正事是不是得做一做了。”

　　“我有说没做嘛？”

　　“你赶紧得吧，我这边有几个朋友提前给我说了很久了，让你帮忙做几个工艺品送礼。再这么下去咱仨真要揭不开锅了。”

　　吴志斌嘴里大概吃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

　　石尚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大早晨的咋咋呼呼听得他脑仁发麻。穿了衣服拆了牙刷牙膏洗漱了一下，石尚也没多耽搁，匆匆出了门。

　　莫忱昨晚喝了酒，睡得还算可以，今天也不上班，他早起去买了早点，今天他还刻意的不再去买那家包子。电梯上到十楼的时候门刚打开，迎面就突然撞过来一个目测一米八多的大汉。

　　“我去！”两人差点迎面撞上，石尚一见是莫忱，没给好气，“不上班你天天起这么早霸占电梯有意思？”

　　莫忱惊得往后撤了撤身子，看见石尚慌慌张张的他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早呀，孩儿她亲爹…”他笑嘻嘻的贱表情让石尚顿时脸又拉长了三分，“这会再去追美女是不是有点晚了？”

　　石尚一时没明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追你奶奶个腿儿啊追，“让开！”

　　“啧…负心汉！”莫忱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我求你了成吗邻居，”石尚脸板的像是扑克里的王炸，“咱们无冤无仇，当邻居已经是很倒霉了，你放过我吧。”

　　“这话说的我好像把你怎么着一样。”莫忱依旧一副欠打的表情，“昨晚那美女谁啊？我以为你家被盗了。”

　　“都成年人了，不该问的事别问。”莫忱一直堵在电梯口，石尚扒拉了他两下。

　　“作为小区的一员，我们都有责任保护小区的安全，特别是我们当爹的…”莫忱堵着电梯门不肯让。

　　石尚眼看电梯缓缓的关上，“你特么有病就去治，老是跟我过不去能痊愈？”

　　“能啊，我现在感觉浑身有劲，”莫忱笑了笑，“你看，有病的也不是我，电梯上行，有人非得坐上去…你该不是昨晚失恋爬上去要跳楼吧？”

　　石尚闹了个大脸红，也被莫忱气的一句话说不上来，转眼瞧他手里拎着几根油条还有豆浆，他像个孩子被家长骂了气不过想搞点破坏一样，一把夺了过来趁热咬了一口。谁特么怕谁，豁特么出去了…

　　“…”石尚力气太大，挣的莫忱手一抖，这举动让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你饿几天了，昨个我不刚请你吃了吗？”

　　石尚不搭理他，一口一口吃的起劲。

　　“给欢欢留点成不成，她亲爹？”

　　“劳烦您再下去买一趟吧他爹，这点儿不够我吃。”石尚打开一杯豆浆喝了一口冲了冲。

　　“…”电梯下来了，莫忱依旧不敢相信这位冷酷先生出格的举动，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人脑子被他气坏了。

　　说话间，两人前前后后一起又进了电梯，莫忱叹了口气，看着吃的一点都不客气的石尚，“好吃吗？”

　　石尚嘴里撑的鼓囊囊，“炸的有点老了。”

　　“那别吃了，还给我。”莫忱伸了伸手。

　　石尚赶紧躲开，“凑活吃吧。”

　　“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料啊，平时一幅扑克脸，装的啊？”

　　“你不也挺能装的吗？”

　　“我装什么了？”

　　“装大尾巴狼…”

　　莫忱想起来昨天自己私自拍了他发到网上的视频，“别人我还不拍呢。”

　　“我谢谢你！”石尚瞥了他一眼，电梯这时到了一楼，“送我吗，负一楼取车？”

　　莫忱冷笑一声，“油条被人抢了，我得给你闺女再买点去…”

　　虽然做了件非常幼稚的事，但石尚这会感觉心里顺当多了，“你一口一个闺女，亲爹的，不害臊？”

　　“我害什么臊，有本事你别害臊！”电梯门开了，莫忱率先走了出去。

　　两根油条已经快速的下了石尚的肚，要说早饭还得按时吃，吃完之后感觉浑身充满干劲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吃撑了，”石尚故意打了个饱嗝，手里还有杯没动的豆浆。“还要吗？”

　　“你要真想给我，我建议你去给我再买一份。”

　　“不去，我得去给我闺女做木马…”风水轮流转，油条给了石尚力量，不觉间石敢当已然是占据了上风。走出单元口，石尚顺手往垃圾桶扔掉手里的包装纸，冲莫忱伸了伸手。

　　莫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石尚沾满油的手，“过分了吧？”

　　“给张纸巾擦擦手，太油了。”石尚不紧不慢，看起来理所当然一样。

　　这局虽然不要脸，却也赢得漂亮，大早晨开了这么个局，石尚由怒转喜，再加上吃饱了，扑克脸一路都是笑吟吟的。他和莫忱争来争去看起来幼稚又没什么意义，却也老是吊着口气非得一决高下。和吴志斌不一样，自己总是被他牵着走，总觉得赢了他，才能让自己的气儿更顺一些。

　　来到“木已成舟”之后，吴志斌少有的看到石尚脸上放光嘴上冒油，“你捡钱了？”

　　“没有。”石尚回答的很轻快，朝老八摆了摆手，把豆浆给他。

　　老八一脸茫然的接了过来。

　　“你吃过了？”吴志斌看了看豆浆。

　　石尚点了点头。

　　“特么吃过了不说一声，浪费…”吴志斌早晨买了三人份的早饭，他过日子仔细，见不得浪费。

　　往日里早晨每次见他来都是一副没睡醒的石板脸，今天属实有点反常，他还有那么点担忧，“你找到真爱了？得占一样啊，要不我得联系精神病医院了。”

　　石尚听后脑子里不经意的闪了一下莫忱，恶心的瞪了吴志斌一眼，“爱你大爷的真爱…”女人男人都死光了他都不会跟他爱一下。

　　上午的“藏辞巷”依旧人少为患，零零散散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客人，让吴志斌提不起精神，往年这季节也不算是淡季，再加上石尚应接不暇的订做，基本上能挣回一年营收的五成。今年这行情，传染病肆虐，很多人都不乐意出门，石尚今年又一直状态不佳。现在他们又多了口子人吃饭，每每想起这些，吴志斌总是担忧的把气叹了又叹。

　　石尚一上午都在后院里忙活着欢欢的木马，时不时的能传出来电锯打磨的声音，老八依旧是戴着口罩仔细的待在石尚跟前观摩，吴志斌提醒他，石尚在做工的时候，他如果不给你说话千万不要去招惹他。这人是个一根筋，专注的时候不喜欢任何干扰。

　　老八很听话，全程看着石尚把那块木头磨平，又拿出各种小刀子仔细雕刻，一匹模糊的小骏马逐渐的显现出它的轮廓。他只觉得很神奇，也插不上什么嘴去形容。

　　石尚今天主要是对木马进行出廓，相对之前的开坯，今天的工作比较细也比较难。他先用平刀让木马变得更加光滑，把木马的轮廓和线条雕刻的更为圆润，这一步结束之后，又逐步的用中钢刀一点点雕刻出木马的样子，眼睛鼻子耳朵还有一个圆润的马屁股。整个过程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术，其实按照莫忱订做的那个价位，远不用做的这么精细。

　　自从石尚知道欢欢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他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自觉的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她更好一点，或许就能弥补一点，虽然这逻辑也不挨着，欢欢本也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感性都是源自对悲惨最直观柔软的表达。好人恶人都是如此。

　　一整个上午，这块木头像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灵魂被附上□□，变得更生动逼真。手工活有时并不求快，可石尚的天赋让他早早具备了这个大部分木匠要苦修很多年才具备的高级技能。出活快做工质量不打折，这也是吴志斌最叹服石尚的地方。

　　吴志斌最近也不怎么吃外卖了，一个是省钱，一个是老八还小，老是吃那些东西也不太健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一练自己的厨技，让这俩真正干活的，吃的顺口心里也平衡一些。
　　一直到午饭做好的时候，吴志斌才得空仔细看了看石尚新做的木马。

　　“卧槽…让你做个玩具，不是让你雕工艺品…”一个木马，形态憨态可掬有腚有腰不说，特么的连马的鬃毛都一刀刀雕出来就过分了。
　　石尚没搭理他，继续手里的活。

　　“吃饭啦，歇歇吧您老，”吴志斌从一开始就觉得石尚只是面上很讨厌莫忱，实际行动却很诚实。妥妥的一对不分性别的活冤家。

　　这不现在也都有物证了，眼瞧石尚大刀小刀的精雕细刻，一副给亲爹干活的架势，真要是再没点什么，别说他不信了，老八都该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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