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撰的XX成长史

　　杜撰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着沉默着的堂哥走回家的，可是大家似乎都无视了他。没有人表示欢迎，顶多也就是丢个眼神过来表示看见了。杜撰很纳闷，如果是这样，那究竟是谁对父亲说，让他回家来过年的？

　　杜撰在老家住了三天半，然后杜明送他去搭车回城里。这三天里，吃饭都是杜明来叫的他，第一天晚上也是杜明带他去找到了热水，然后告诉他可以睡在哪间房。当然，杜撰选择了和唯一熟悉的这位堂哥睡一间房。老家床铺不多，今年似乎回家的人比较齐，有些资源不够。

　　送他回去那天，杜明照样和每晚一样陪同他聊了下天。这些天他听说了很多事，比如晚上家里的大人都出去打通宵了，住在乡下的弟弟妹妹也会和小朋友们一起去赌博或者打牌；再比如，早晨应该起来去给奶奶还有叔叔伯伯们拜年，可以拿到压岁钱，就算不给，好歹礼节到了；再比如，晚上睡着了不要出去上厕所，没有灯容易掉到厕所里是一回事，如果在路上解决可能遇到走夜路的人，毕竟乡下不比城里。

　　回去的路上，杜撰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句，“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为什么今年大家都聚在一起？而且……我爸爸，好像没有回来。”

　　杜明用食指点了点右脸颊，“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听我家里人说，好像是奶奶觉得自己时日不长了，让大家都回来聚一聚，都看看，可能是怕突然就没了吧。”

　　“哦……”杜撰听完更加觉得爸爸的缺席非常突兀了，而他作为代替，可能没有人期待吧。

　　“……那个……不管怎么说，觉得你人还不错，我是挺高兴的……”杜明微微有些脸红，断断续续地说。

　　“哪里……我才是，这几天多亏你告诉我那些……”杜撰惶惶地只差鞠躬了，不过心里有些温温软软的感觉升起来。

　　“你也快要高三了，学习很紧，可能压力也比较大，有空的话我给你打电话说一下学习经验吧，虽然我成绩也不是特别……不过，靠自己努力嘛。”杜明拿出自己的手机。

　　“电话……”家里的电话上次通了，可能是爸爸打过来发现停机了交了钱，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停机……“这样吧，你把手机号码给我吧。”

　　“也成。”杜明摸了摸身上，没有笔。杜撰赶紧从包里拿出纸笔来。写完号码，杜明把东西给他放好，抽了根烟递给他，“也没什么给你，等来年拿工资了给红包你。”杜撰接了，笑了下。没一会车就来了，杜撰上了车对下面的人挥挥手，看他也挥了手转身点了烟依然和来时一样悠悠然往回走了。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时，杜撰心里来来回回，就是这首诗。手里的电话号码回家的时候都上汗了，可是，也没有打过一次，压在桌子上的笔筒里，难过的时候看一眼，就知道，家里还是有人在关心自己，还有人对他说过，很高兴认识你。

　　杜明却是在那天写给他的时候就在想，他是不会打给自己的吧。回头看的时候车已经开了，他就看到杜撰坐在靠窗的那个地方看着窗外的萧索发呆。杜明想，自己终究还是对他撒谎了，他之所以会也被叫回来，可能是父母口中那个原因吧——杜撰他才是长孙。

　　本来应该万千宠爱于一身，本来应该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子，毕竟他这种都只能算是外孙，可是，偏偏奶奶不喜欢他。小时候听爷爷提起过杜撰，听爷爷抱怨说他的父母没有认真给他取名。爷爷是很喜欢杜撰的，他那时候就想，是个什么样的弟弟呢。

　　他不喜欢乡下，不喜欢爬树下水摸虾子，也不喜欢人与人之间那种熟络和内心的陌生。他向往的是城镇，是成为一个很重要的人，对很多人都很重要的人。杜撰更像是阿姨，喜欢这片土地，喜欢这里的风和寒冷，喜欢周围的小孩子，喜欢看太阳晒在树枝上，流着鼻涕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的释放过剩的精力……

　　他很奇怪，听说一直没有父母教导，没有人关爱的弟弟，是怎么长成这样有礼貌而又宽容博爱的一个人的？

　　杜撰看到车进站，走出来就闻到城里热闹鼓噪的气味。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居然会觉得抵触和排斥。格格不入吗，还是，他从来就不适应这么多人的地方？

　　“啊——杜撰！这里这里！”他正要低着头挤过拥堵的人群，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高声叫着，抬起头，就看到挥舞着一双爪子的张须佳，忍不住就微微勾了勾唇。

　　“真巧，从哪回来啊？”张世杰拍着他的肩问。

　　“回乡过年了。”杜撰呵着热气笑着回答，他打从心底里觉得 ——真好，回来的第一天就能遇到他，他们。

　　“我们今年也是轮到回家了，还带了弟弟妹妹回来玩，叫人，快。”张须佳推了推身边的两个小朋友。

　　两个小朋友歪着头看着杜撰，睁着遗传的大眼睛好奇着。

　　“叫杜撰哥哥。”张世杰接口说。

　　“杜哥哥”“撰哥哥”两个小孩子于是一起大声叫出来。

　　“让你们皮，讨打！”张世杰和张须佳一人一边地恐吓两个弟妹。

　　女孩子冲着杜撰做鬼脸，男孩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没有女孩子那么大方吧。杜撰只是带着笑看着，面前这四个人，让他觉得浑身舒坦，神清气爽。

　　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分开的时候，张世杰说，“在家里没事的话就过来玩吧。”

　　杜撰愣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他不会去的吧，应该是……不想看到别人家里过年的盛况，哪怕是他们家，也不想。

　　那天杜撰走回去的，到了家已经全身接近冻僵了，缩着手好不容易开了门，发现家里居然有人。

　　“爸爸？您回来了？”杜撰在主卧室门口疑惑地叫了个称呼，又疑惑地问了句。既然回来了，为什么没有回乡过年呢，丢下他一个人在那边。

　　“哦，你回来了。在老家玩得怎么样？”杜先生从笔记本前转了转头，接着继续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还好。那……我先去烧水吧。”杜撰没话可说，忽然想到，爸爸应该没有水喝，他居然已经开始当自己的父亲是客人了……

　　“嗯。天然气停了多久啊？”杜先生头也没回，知道他走远了还问了句。

　　杜撰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房间里有暖气。进厨房后，杜撰看着天然气的水龙头和冷水的水龙头，又看了一眼煤气坛和天然气管道，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平时的烧水方式。并不是不想图便利，而是……省着点，说不定可以坚持长一点的时间。

　　希望下次，张世杰过来玩的时候，可以开暖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