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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逆子!”一位中年男子满脸怒容的站在桌后,因为岁月的磋磨,男人眉间的沟壑很深,但仍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俊秀。而此时的他儒雅风度尽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气得直哆嗦。
跪在男人面前的少年倔强的看着他,“爹,儿子并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我就要去当兵!我要当将军!”一边说着,一边身板挺得更直,不肯低头。
“你,你!你要让你爹怎么有脸面对外面的人!我堂堂帝师,连皇帝都是老夫的学生!而你作为老夫的儿子,却不愿继承老夫的位置,而是要去当一个莽夫?你,你!”
少年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攥,莽夫莽夫,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去做,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做你的傀儡按你的道路前进!少年咬紧了下唇,眼睛微微发红。
中年男子在桌后来回走动,忽的停住,左手食指指着少年,强压着怒火道,“明天开始你哪都别去,就在你的房里看书,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出来!”
“等你那些书都背完了从基础班上起,别叫老夫老师!你还不配做老夫的学生!”
中年男子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对着少年喊道,“你现在就去,把你那些破铜烂铁都给老夫丢了!”
少年忍着,但听到中年男子说完这一句后,咬牙冲着面前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男人,终究还是爆发了,“我以为,我以为您是我爹,您可以理解儿子的心愿!”
“老夫什么都为你考虑好了,我要不是你爹我至于对你寄予那么大的厚望吗?你......”
“您不是!”少年打断中年男子的话,拼命的吼了回去,少年的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眼尾泛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看着儿子这样,觉得自己可能说的太严厉了,“弘儿......”
不过少年并没有注意,双手捂着耳朵摇头,“您只是沉迷世人对您的追捧,您根本没拿我当您的儿子,我不过是您光辉历程中的一个败笔,所以才会,对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您的儿子!都说我只是您捡回来的野孩子!”两行泪水无声的留下,少年破了音的诉说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
“不是,弘儿,爹不是那个意思。”中年男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双手无措的摆动,笨拙的说着。
“爹?呵呵,您连您是我老师的这个身份都不肯承认,我喊您爹,可您呢?您回回都拿我当外人一样自称,从没承认过我!”少年像是不堪承受,说完就跑出了书房。
中年男子颓然的跌坐到身后的凳上,两手哆嗦着翻开旁边的水墨画,在它的背面,是一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图,“筠竹......”
少年从学塾离开了,这外人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那位一夜苍老了许多的院长近身侍候的几人才能感觉得到。明明才至中年,院长大人的头发就已经近乎全白,整个人的身子骨一下子垮掉了,佝偻的背部,时常颤抖的双手,完全看不出往日的精神干练。
“唉。”院长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小院里的的桂花树,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外面打扫的仆役见到,放轻手上的动作,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又是一年秋天,筠竹......”树上的桂花已然金黄,散发出阵阵清香,“听今年来报名的学子说,有位无名将军脱颖而出,领着两千军士,将那些前来侵袭的蛮族赶出我国国土,一战成名。”
院长看着在风中摇曳的金桂,透过这些金色的花朵,看见了自己初见筠竹的那个场景,看见改变了自己命运的那件事。
那时的自己在朝堂之上初绽头角,年轻气盛不知所谓,上书不少激进谏言,也因此而遭到众多老臣的排挤。
我颓然的走在街上,遇到了昂首挺胸走在街上的大小姐,这个时代遵循古制,对有着新想法的青年打击颇多,对女子不守妇德抛头露面更是鄙夷。
我惊讶的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与旁人无二的厌恶和刻薄,只是单纯的惊讶一个女子,就这么坦然的走在路上,旁边过客的指指点点并没有影响到她,面纱遮挡了她一部分的容貌,但却遮挡不住她面上不畏世俗的淡然。
许是我的眼光停留的过于久了,那位衣着大方贵气的大小姐转身看向我,大小姐点头致礼后离去。
她刚刚,笑了吧?书生的白皙的面容微微发红,失神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心中留存的迟疑消失了,书生当时不明白这是为何,只知道自己现在有着无穷的力量,身体里涌起一股冲劲激励着自己!
就在书生被任命为当时刚被立为太子的大皇子的夫子时,将军府的大小姐随兄出征了!书生怔住了,直到站在城楼上,和稀少的送军人群目送这只前去支援前线的奇兵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都没能回过神来。
镇国将军在边城抵挡蛮族时中箭身亡,将军再世时与其夫人伉俪情深,镇国将军死后,夫人为之殉情。其膝下仅有的一儿一女代父接下军令,立下军令状,不胜不归!
这在当时的朝堂上掀起了热议,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现在竟然还上战场?岂非当国家大事为儿戏?众臣纷纷上书,请求将此女遣返回国,引为女子女德反面教材!
现在让书生去回忆,书生都不敢相信自己当时的勇气。虽说自己倡导变法,但该有的礼数和规矩都不会失,竟然跪在太子东宫门口三天三夜,以自身全部所有做下担保,为那位特殊的,不一般的女子做担保,即便,可能她已经不记得那位她只看过一眼的过客。
太子负手站在窗边,神情复杂的望着明明体力不支却还是跪在那的夫子。对于这位只年长自己七岁却少时扬名的夫子,太子心里一直是敬佩的,独特的见解,开明的新法。太子殿下对于已经半腐败的国家所想要做的太多了,夫子的教导可以说与自己不谋而合,而这一次......
太子转动指节上的玉扳指,桌上是一封封大臣与幕僚送来的短笺,无一不是劝说太子不可顶着圣上怒火上书求情。此刻若太子与圣上反着来,一是使圣上颜面有损对太子心生不满,二是会给其余皇子留下把柄。更何况,当朝太子虽为嫡出,但圣上最为疼爱的却是庶出的二皇子,若非皇后母家,太子之位是谁的都不好说。
夜深了,桌案上的烛火未剪灯芯早已熄灭了,太子还略微青涩的俊容隐在阴影中,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茫然,展开了一抹坚定的笑容,“传夫子!”
那些日子里,无论是朝堂上的大臣们,还是普通的民众,皆因为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搞得糊里糊涂:
圣上任命前段日子闹出非议的书生做太子的夫子?
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往日的行为已经算很出格了,这次竟然要上战场?
推出新法的夫子认可那位大小姐的做法去找太子求情?
太子殿下是被蛊惑了吗!竟然将圣上气出病来?
那段时间里,皇城的街上都没几个人敢走动,肃戾的气氛笼罩在整个皇城的上空,直到一个月后,斥候捷报......
将军府大小姐斩获蛮族首领首级!
蛮族残兵悉数擒获!
我方,获胜!
一时间,整个国都的情绪两极化了,民众的重点在于战争结束了,不用再战战兢兢了,而大臣们的心里虽然很高兴战争结束,却仍然很介怀女子上阵冲锋,难以启齿,但不可否认,将军府大小姐以女子之身取得如此功绩,在这些满是遵循古制的老人心里,刻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宫里的气氛也是十分尴尬,整个皇宫除了太子一人,连皇后这位太子生母都不看好太子的冲动,结果狠狠地给所有人一巴掌。圣上看着眼前这个好像有些陌生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真的是自己老了吗?
一直以来的观念被打破,出现的裂缝不是简单的缝补就能治好的,作为皇帝,作为一国的统治者,必须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任,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宫门口。
再往前一步,往前一步?“陛下?卑职参见陛下!”“参见陛下!”圣上抬起的脚步停住了,叹口气转身回去。
第二天的早朝,圣上的一道圣旨打晕了所有人,自即日起太子监国,诸臣子见证,三年内,若太子变法成功,登基为帝,若不成功,废太子,重选继承人!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做很多事,也能什么都做不成。但当太子回到东宫时,发现夫子早已在那等候,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传闻中的奇女子,重着红妆的大小姐,温筠竹。
没有千军万马,没有群臣支持,没有满室幕僚,但此刻,太子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就像那天自己第一次那么顶撞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皇。
“刻板的规则也许束缚了我们的行动,但心中的热血无法冷却!与其将这份意气埋没在死守的规矩,不如破而后立,开创新的律法,新的制度,不论出身不问性别,能力是唯一的敲门砖!”
太子站在殿前面向所有人,说的慷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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