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她

　　短短一两个月，李译已经把各个方向去榕树佳苑的路线摸透。凭借记忆从美食街到小区仅花了半个小时。

　　到他停完车为止，那条‘在干嘛’的短信还是没得到回应。

　　李译背靠着车，点了根烟，期间又发了条信息给她。

　　——大冷天的，能不能进去坐会儿。

　　这是他迄今为止吸过的最久的一根烟，他希望在这个烟熄灭之前得到回应，就好像一个执着的赌注，他想赢。

　　烟烧过半，他开始小口小口的吸。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他要等的人。

　　“温琰。”

　　那头沉默，没有声音。现实和手机里两阵频率一致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他听不真切，重复了声。

　　“温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女人脚踩高跟的声音。李译转过身，身后有个女人踩着高跟，晃晃悠悠向前，一身醉态。

　　他放下电话，烟头随手一起落下。黑暗中，温琰看见一个人，那个人直直地站在那儿，紧紧盯着自己，清白烟雾遮住他半张脸。

　　她带着迷离地醉音，低喃了声。

　　“李译？”

　　男人走过来。

　　“是我。”

　　“喝酒了？”

　　她只点头，不说话。

　　“为什么喝酒？”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壮胆。”

　　说完，她抬起眼睑与他对视。幽弱的光线里，她眼神飘忽，脸颊绯红，好像下一秒她就能醉的闭上眼。

　　暗夜里，小道上，路灯下。李译眯起眼，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撵灭。看着这样的她，他猛地想起刚才说过的话，老子就是着了她的道。

　　烟散在风里。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温琰吃力地隙开一条眼缝，这一秒，穿过李译的眼角，她似乎看到了那条久违的星河。

　　进房后，李译把温琰外套脱了，黑色紧身线衣勾勒出她的玲珑身段，他下意识往她胸前扫过，顿时一股不可名状的燥热感从体内渗出。

　　他喉结一滚，闷了声。

　　“要命。”

　　他把人放床上用棉被裹实旋即去厕所端了一盆热水。他搓了一把毛巾，打算先给她擦脸。毛巾刚碰到她的脸蛋，她就本能地拧了下眉头。李译轻‘哼’了声觉得这样比她假惺惺的微笑可爱多了。

　　擦完脸，准备给她擦手，李译拿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白皙纤细小小一只跟他那只大手放在一起着实不搭。擦完手他又给她擦了脚。他想这一辈子大概再没这样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做这些事。

　　洗漱完毕，他关上灯，沉默地坐在床头听她均匀的呼吸声。女人的呼吸自带暧昧与勾引和部队那些大老粗的声音就是不一样。李译忍不住落了一个吻在她额头。

　　暗中他弯了弯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李译睡着了，他睡的很浅，有意识地不敢让自己睡太沉。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他睁开眼，借着窗外光线看到温琰皱着眉在床上辗转。

　　他凑到她耳根，低声问了句：“哪里不舒服？”

　　温琰好像没听见，痛苦地在床上翻转。李译按住她的双肩不让她动弹。

　　“是不是腰疼？”

　　她眼角挂着泪整个人蜷在那里，又缓缓地舒展，好像在找一个能让她舒服的姿势。他觉得这时的她脆弱得像一层薄纸。

　　李译脱掉外衣，钻进被褥，将人整个搂在怀里。他不知道怎么能她舒服点，于是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笨拙地垫在她的腰部。

　　腰部有了坚硬的垫靠。温琰忽然不动了，她似乎很享受现在这个姿势。

　　怀里的人不再扭捏，李译也跟着松了口气。闹腾了一晚，李译又睡着了。

　　他再次睁眼时，天依然黑着。

　　怀里的人动了下。

　　“李译，是你吗？”

　　声音轻的像从远处飘来。

　　他‘嗯’了声，同样低沉嘶哑。

　　“我是温琰。”

　　他笑笑：“我知道。”

　　她又说：“我喝醉了。”

　　“嗯，我知道。”

　　其实温琰清醒的很，她在醒来的那一刻，所有场景仿若走马灯一般一针一针走过她的脑海。所有一切她都没有拒绝，欣然接受。她要为自己做的一切找一个说辞，那就是，我喝醉了。

　　她睁眼看他，面前却只有一个背光的轮廓，像一座高大沉稳的山。

　　“腰还疼吗？”

　　“不疼了。”

　　李译垫在她腰际的手慢慢抽出来，揽住她的细腰一把揽入怀里。这样的动作，温琰依旧不排斥。

　　“李译，几点了。”

　　“还早再睡会儿。”

　　“李译。”

　　“嗯？”

　　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就单纯想叫他几声。

　　“李译。”

　　“嗯？”

　　“我睡不着。”

　　“饿吗？”

　　“有一点。”

　　“我给你去做。”

　　“再等等。”

　　李译弯起眼睛问她：“我刚才亲你了，你记得吗？”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听不出他的语气。

　　她只管说：“我喝醉了。”

　　夜里有他短促的嗤笑声。

　　“借口不错。”

　　“......”

　　李译看着她，她顺着光，眼睛转动时会反衬出亮光。他把她鬓角的发丝敛到耳后，问她。

　　“能和好吗？”

　　温琰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挪到光照不见的死角。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那头传来：“不能。”

　　李译搂她的手轻轻一拽，她又被拉扯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我喝醉了。”

　　因为我喝醉了，我此时此刻所作的一切并非我本意。这是今晚她为自己做出的任何事准备好的说辞。

　　李译沉默，温琰看着他，觉得他就像个无尽的黑洞，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吞噬。虽然她看不见，但她已经察觉到了危机。

　　他在黑暗中蛰伏，蓄势，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突然，他倾身压来，将她死死压在身下，鼻息呼在她耳根。

　　“这样呢？不拒绝吗？”

　　温琰身躯微颤，咬着牙，不作声。两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前急促的一起一伏。

　　李译低头吻住她的唇，但她依然死咬着牙，任欲望滋长，煽动，就是不发出一点催情声音。

　　李译喘着粗气，直起腰，脱掉上衣，光打在他身上，紧实的肌肉，分明的肌理一览无余。

　　他压下来，咬她的耳朵。

　　“我睡你，你不拒绝？”

　　温琰喘着气，试图调整呼吸。

　　“我就当是喝醉酒后的一夜情。”

　　话音落下，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下来，骚动的火苗像被浇了一场大雨，全然熄灭。

　　“操。”

　　他骂了句，手从她身上抽走，身体也从她身上移开，他候着背颓然地坐在床沿。没多久。他站起来，走出房间。

　　温琰躺在床上用手摸着枕边的余温。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爱与憎那么鲜明的两种情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犹豫了，她终于明白原来做抉择可以那么痛苦。

　　就在这种痛苦几乎将她撕裂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关门声。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和李译就像两个背道而驰的人，在某个瞬间相交，然后越走越远，如果她没有在那个瞬间拉住他，他可能将会永远消失在自己这一片贫瘠荒芜的土地上。

　　她清楚的明白，今晚就是那个所谓的‘某个相交的瞬见’。

　　我要去找他。

　　温琰猛地从床上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她光着脚一路冲出卧室。

　　卧室门一开，客厅的灯照进来，她下意识往后一退，等她张眼时，李译就站在她面前，赤膊着上身，水滴从胸口滑至腰际，钻进她看不见的地方。

　　两人相视无言，最后，他还是冲她笑了笑：“刚洗了个澡，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知怎么的，她眼眶越发红了，她想，李译大概永远不会与自己背道而驰，也给足了自己做抉择的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譬如，你别走，留下来，亦或是，我们和好吧。

　　她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还在？”

　　“嗯。”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脚上：“回去穿个鞋，把我衣服拿出来。”

　　她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他。

　　“李译，我饿了。”

　　“嗯，想吃什么？”

　　“炒饭。”

　　“有冷饭吗？”

　　“......没有。”

　　“下碗面行吗？”

　　她点头。

　　“那你多穿点，等我。”

　　“嗯。”

　　温琰回到房间，目光落在床上那片褶皱上。她抿了抿唇，觉得今晚的酒也算没白喝。门外，李译盯着她的门看了眼，不紧不慢地去厨房做饭。他把冰箱的大白菜放在砧板上，用刀切了一半，切着切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

　　“慢慢来吧。”

　　温琰去厕所洗了个澡，出来时面条也煮好了。

　　李译烧了三人份，温琰吃一份，自己吃两份。

　　温琰对比了两碗面，虽然自己那份面条很少但上面铺满了一层肉丝和蔬菜，李译碗里就只有实打实的面条。

　　她说：“以前没见你胃口那么好。”

　　“以前瘦也消耗不了多少体力，现在每天都要操练，比较累。”

　　她心不在焉地吃了口面，李译看她吃得慢问她：“不好吃吗？”

　　她摇头：“好吃。”

　　“跟以前比呢。”

　　“都好吃。”

　　他笑了笑，看了眼窗外颜色渐淡的天说：“天快亮了。”

　　“嗯。”

　　李译吃的很快，温琰碗里还剩下一半他就把两人份的面都吃完了。吃完，他放下筷子，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敲打了会儿。

　　他犹豫了会儿，问她：“下周是阿磊的忌日，去吗？”

　　温琰点点头：“去的，”

　　他有点诧异：“你每年都去？”

　　“嗯。”

　　他对上她的眼。

　　“那怎么每次都见不到你？”

　　“......”

　　还不是为了躲避你，这个答案温琰没说。但李译也猜到了，他低眸浅浅地笑了笑又问。

　　“你之前都是提前去还是过后去？”

　　“不一定。来得及就提前，有时候时间比较赶就会晚点去。总之每年都会去看看。”

　　“挺好。”他揶揄道：“他也就想看你。”

　　她抿着唇旋即转了话题：“我听说婶婶说，她家都是你在照应，茉莉的学费也一直是你在供。”

　　“也没有，偶尔打点钱。反正在部队没什么开销。”

　　闲聊了会儿，天色又淡了几分，李译低头看了眼手机。

　　“我要走了。”

　　“嗯。”

　　温琰把李译送到门口，破天荒的跟他道了句：“再见。”

　　李译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

　　见他不走了，温琰问道：“怎么了，有东西忘了？”

　　他回过身倏地将她搂在怀里，她没反抗。

　　沉默许久，李译松开手，笑说。

　　“这次，我当你是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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