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只好谈恋爱

　　两辆车先后驶进张家口市地界，向斯与队长依旧是一个在越野驾驶座，一个在副驾驶座，唯二的两位女孩跟着戴眼镜的李蒋明坐在后座。
　　两个女孩都在睡觉，只有李蒋明拿着电脑，还在忙碌。他将之前那几张照片拍进电脑里，这两天都在分析。

　　数据分析是个麻烦事，特别是在末日后资料不足的情况下。李蒋明就是干这个的，还干的津津有味，拿到线索后就基本没停过，一连十几个小时埋头在电脑里。
　　“闻队。”李蒋明突然说话，车内所有视线转向他。
　　李蒋明的喉结上下滚动，扫视了一眼车内所有面孔，然后语气平淡地说，“闻队，我发你一些东西，你看一下。”

　　闻千旸应了声“好”，转正身子，将电脑调出通讯界面。
　　其他人也都回过头，没有人注意到李蒋明拿着鼠标的颤抖的手。

　　发给闻千旸的是一张图片和一张截图，那张图片闻队很熟悉，就是先前那五张照片之一——那张植物的照片。
　　另一张截图则是对比结果。对比结果显示的是上传时间为一周前的一段影音和文字。
　　很快影音和文字单独被转发过来，里面的内容都很粗糙，录制过程也很仓促，画质不清晰，音频杂音也很多，就连文字都不是很严谨，跟末日前那些动辄就让人看不懂的长篇阔论形成明显对比。

　　文字开篇就几个大字，为一级标题，醒目地留在中间——《2079-SPrV UmSE初步鉴定》
　　闻千旸对病毒不是很懂，但是SprV是已经刻在脑子里的英文字母。
　　这是国家对当前肆虐的病毒取的名字，还没有最终定下来，也许每个国家叫的都不一样——至少在幸存者中间，这场病毒被叫做丧尸病毒。

　　闻千旸呼吸重了一瞬，从后视镜里看向李蒋明。
　　李蒋明已经恢复正常，不知道在看什么，盯电脑盯得很认真。

　　丧尸病毒是突如其来的，在世界各地几乎算是同时爆发，这才让人类措手不及。闻千旸和其他人，或者说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发出一个疑问——丧尸病毒，是从何而来？
　　如果网络还在运行，也许会看到五花八门的猜测，世界末日，地球报复，外星人攻击，也许还有阴谋论。
　　闻队就是属于阴谋论的那一拨。不过他向来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觉得阴谋论更现实一点。

　　而现在这片灾难后匆匆誊写的文章和这张灾难前一名教授拼死带出来的照片的匹配结果似乎正在验证他的阴谋论。似乎正在呐喊，正在讽刺，正在谩骂着，这场对于人类打击极大的灾难，是人类自己，亲手引来的。

　　闻队先点开了截图，除了醒目的标题就只能看见一张绚丽的图片，这张图片就在标题下，在下一行才是文字说明。
　　图片不同于后发的视频和其他影音，它清晰，完整，一株美丽的，舒展的，缤纷的植株在正中间绽放。
　　但很显然这不是植株，也不是先前计算机计算而出的珊瑚，而是SprV病毒的病毒植株。

　　闻千旸将这张图片与他们拿到的线索图片作对比，发现两个还是有明显差异。
　　如果要形容，线索的有点像是染了色的蕨类植物，甚至有点稚嫩，枝丫颤颤巍巍的，圆润而光滑。文章中的更像是异种的珊瑚，多彩而大方，宛如一位难掩魅力的成熟女性，延伸出去的枝丫纤细，修长，□□而活跃。

　　但是共同点也很多，至少乍一看上去，两张图片里的明显是同一个东西。

　　如果这张线索是病毒，那么有张室内的照片也许真的是研究室。
　　闻千旸的心底浮现出一种猜测，这种猜测让他也情难自禁地颤抖。有病毒植株，有实验室，有研究人员。
　　那么，会有抗体吗？

　　由动物或者植物传染给人的病毒，抗体通常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很多病毒迄今为止都没有疫苗或者抗体。
　　如果有抗体的话……

　　闻千旸的手都在抖，浑身难以抑制紧绷起来。
　　向斯察觉他的异常，转头看他，也看见了电脑上的内容。不过他想来对知识二字没有兴趣，沾亲带故的都算上，看到就头晕眼花，所以很快就转开了视线。

　　病毒的对比本来就需要专业的环境和器械才能出结果，只是肉眼观测很难判断那张照片到底是珊瑚还是病毒。
　　闻千旸渐渐在毫无所获中冷静下来，给李蒋明回了消息，告诉他暂且保密并先冷静。
　　李蒋明还有闲心开玩笑，发了个跪着哭的表情包给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还配字“把我吓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闻千旸笑了笑没回他，拿了张纸擦着自己满额头的汗。
　　不过保密两个字也是先说说的，这篇文章一出来，队里的人用电脑都能看到，两张图片相似度太高，很难想不到。

　　到了晚上，原地休整五分钟的时候，向斯坐在驾驶座发呆，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身后传来，一个小脑袋从身侧钻出来。关之爱拿手指头戳了戳向斯，看见他呆呆的，缓慢地转过头来，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干什么？”
　　关之爱皱了皱眉头，轻声问他，“你可以带我去找妈妈吗？”
　　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向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也是要死了，死了之后要是真的找不到她妈妈，也不用再回来汇报，虽然什么好处也没有吧，但也算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好事。
　　于是他点点头，“可以。”

　　关之爱也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回答，于是她难得露出个笑脸，再问他，“那你是警察叔叔吗？”
　　向斯想了想自己说过的谎，哦，自己好像是的，“是。”
　　关之爱点点头，也不知道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伸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挠。
　　向斯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并不是在挠脖子，而是想把脖子上一串项链拿下来，项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那颗翡翠吊坠看起来很漂亮。
　　关之爱艰难地拿下项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伸着细长的胳膊就往向斯那儿伸，看样子是想给他戴上。

　　向斯条件反射地就往后躲，关之爱跪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挺着上半身伸长手，结果没个着力的地方，好悬没一头栽下去。
　　关之爱见戴不上，就只好放弃，伸手直接递给向斯，“这是妈妈说要好好保管的，你是个好警察叔叔，愿意帮我找妈妈，所以这个给你。”

　　其实还有半句话关之爱同学没说。
　　关教授让她好好保管之外，还要带着书包里的东西安全地达到基地里，把东西都交给好警察叔叔。

　　向斯也不知道这位小同学在想啥，只是他向来不拒绝好东西，更何况是送上门的。
　　关之爱见她收了东西，就催促他戴上。向斯看向关之爱，又看了看项链。
　　“快戴上，这个要戴着的。”关之爱念叨着车轱辘话，感觉自己都说累了，向斯还是一动不动，像个石头做的人，于是她有些急了，觉得这个警察叔叔是真的不听话，撇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看小女孩皱着脸又要哭，向斯这才抬起手，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淡淡说道：“好了。”
　　好了，不许哭，哭了打你。
　　关之爱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没感觉到“好了”二字背后还藏着话，只是想着妈妈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了，便放心地坐回后座。

　　这些事统共才过了两三分钟，就在向斯坐正身子正要接着发呆的时候，身边的车窗又被人敲了两下。
　　向斯转头看去，发现是闻队弯着腰站在车外，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冲他摆摆手叫他出来，转身又走了。

　　向斯微微抬着头，定定地看着窗户，仿佛那里还站着人一般，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打开车门出去了。
　　“队长。”向斯轻声叫了声，乖乖走到闻队身边站好。

　　闻千旸手拿着一个终端，原本还在低着头沉思，听见向斯过来才抬起头，将终端重新戴回手上，“接下来我们要快点赶路了。”
　　向斯点点头，示意自己早就知道了。
　　闻千旸无奈地笑了一下，“不是像现在这样快……你能说句话吗？跟你说话总显得我话很多。”
　　向斯微微动了动嘴唇，又眨了眨眼，四处乱飘了几下，这才看回来，“要，再快一点吗？”

　　闻千旸带着“孺子可教”的笑容回答，“嗯，是，离下个目的地原本还有差不多三天的路程，我希望两天就能到。”
　　“是发生了什么吗？”
　　“嗯，”闻千旸想了想，还是告诉他，“我们发现了点东西，比较重要，需要尽快送到避免出意外，你……”
　　闻千旸顿了顿，“你能帮助我们吗？还有关之爱，我们可能暂时没有时间看着她，也要靠你了。如果你表现好，到时候我给你记一个大功。”

　　向斯看样子对“大功”没兴趣，他像是答应了之前闻千旸叫他递个东西一样，答应了这件事情。
　　护送而已，在组织里，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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