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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旧恨
一路自是畅通无阻,她很快就来到了天玑掌门的居所——天将居。
牌匾上书这三个大字,每个皆是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的。
她立在那屋前,不知以何面目去见主上。主上信她用她,将监视棽芸郡主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她去办,可她因为自己的失误,如今却是要耽误主上的复国大计了!
抬起脚迈入正堂,她心烦意乱地推开一层层遮挡着的布帘。曲折蜿蜒,就这样又走过三重门,才来到平素里掌门坐卧之处。
已是很久未能回到这天将居看一看了。上一次回来得紧,只顾着向主上禀报,根本顾不得仔仔细细将这天将居好好看上一看呢。
现下她只瞧见这屋子里头,依然如同两年前那般简朴,都未曾添置些新物什。
她得到消息。今日里天阴沉沉的,主上肩上的旧伤复发,眼下正是痛的时候。定是不会去秋水湖的。主上此刻就在这,隐在重重帷幕之后休养。
也不知,此刻他肩上的伤怎样了,可曾瞧过大夫?
这些原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心神定下来。她毫不犹豫就跪在了地上,道:“主上恕罪。属下缓穗未能完成您吩咐的任务,被郡主识破另有企图撵出府去,特此来领罚。”
有男人低沉却很清晰的声音自帷幕后面传过来:“领罚,你是该领罚的。你且细说,向本座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心内好一阵揣度,缓穗才敢说出口来:“回禀主上。是今日里棽芸郡主去那弱水楼里挑中了一个歌女。属下见郡主本也属意把那歌女送进宫里头去,便在回府后顺带给提了几句。不料这一提倒是把郡主给惹恼火了,说是属下妄图干涉郡主做决断。”
“说完了?你便因此被赶出了郡主府,是也不是?”
听不出来这话中所含的情绪,加之这件事儿演变成如今情形的确是她祸从口出,她只得道:“是。今日之祸只怪属下鲁莽了,属下不敢多说什么,只请主上责罚!”
“嗯。”轻微沉吟一下,帷幕后的男人接着道:“这个事儿吧,若说你是做错了,你也算是好心的;可这要是说你做得没错,这主子在说话,确也没有你这做奴婢的说话的理。”
“安然,这两年多来也是辛苦你了。想我伊萨国若是未遭灭族,你本来是大祭司之妹,何至于沦落到更名改姓的以奴婢身份去服侍别人的地步!”
听见男人这番话语,虽不知他口中所说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一瞬间这萧安然仍然是满心满眼里都是感动,道:“能为主上完成您的复国大业助力。属下无论是以大祭司之妹的身份还是以奴婢的身份陪着您,心里都是满足的。”
“自今日起,你仍旧是伊萨国大祭司之妹萧安然。如今缓穗被那郡主撵出府邸,便是不必存着了。安然,你放心。你想要的本座都知道,待本座大事初成,定会把你捧到最高处,你想要的位置上,这是本座允你的。”
萧安然听得慕缙重提了旧事,心下总是酸楚。一时震动地竟是酸了鼻头哭出声来。
却道是不妥当,只不肯在主上面前露出柔弱样子来。便是又拿起一方素帕收敛了妆面擦干脸上泪滴,俯身对着帷幕盈盈一拜,道:“主上,慕容乃是我伊萨国的国姓。这一点,即使故国城破,追随您的旧臣属下们未有一刻敢于忘却。属下知您心愿。您会恢复慕容一姓的,在此之前,属下只愿做您手中最锋利的利刃,淬冰浇毒,为您荡平这狼烟大地。”
一盏豆油灯昏昏暗暗,灯光又自那黑沉沉的布面投出去。尽管现下里依旧是白日里,这屋子里的光线仍是不足,更是显得沉闷了。自帷幕望过去,慕缙只能瞧见萧安然恭恭敬敬地伏在冰冷的砖瓦上,他不由自主紧皱眉头,心里对这个自国破就跟在自己身边忠心不二的女子又多了一份愧疚……
略向上抬了抬手,示意萧安然起身。他道:“你不用对本座表忠心。本座知你在棽芸郡主那过得如何。你从前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门贵女,又自小以世子妃的标准教养。本座知你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成为本座的女人。事成之后,配得上那个位置的,自然只你一人。”
萧安然自是战战兢兢得起身,往一旁的小凳上坐了。几番思量,她又想到自己这猛然一下被明抒璇给撵出了这郡主府,也不知这样,会否耽误了主上的复国大计。
她低头敛了眉,道:“主上。属下这被棽芸郡主给撵出了虞缥阁,往后咱们要想知道这虞缥阁的消息怕也是难了。您看需不需要去买通几个虞缥阁的丫鬟?”
“暂时不用。你这才被撵了出去,虞缥阁里全府上下必得是对你防了又防。寻常的府里丫鬟我们买通了也拿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怎么,难道你还妄想能买通侍奉郡主的大丫鬟?”听见萧安然的建议,慕缙摇了摇头,否决了她的这个想法。
“那按照主上您的意思,接下来您又待如何处置?若错失了棽芸郡主这一助力,您再想巴结那些世族大家可就难上加难了啊!”萧安然声音里带了几分躁意,更生怕自己的错处会为主上带来麻烦,更是想要知晓主上接下来准备如何出手了。
岂料,这边急也只是她一个人在着急,帷幕后的那个男人一句话都不说,只静默端着个茶盏在手中把玩。
“得了。这两年来你是辛苦。我已吩咐了底下的弟子收拾出蒹葭小馆供你居住,又派了两个女弟子服侍你日常起卧。现下那边温了些肉汤,你且用些去。棽芸郡主的事儿我自有分寸。”
萧安然知道主上这般说来,就是不肯再与她说起此事了。于是她也适时止了话头,道:“主上说什么呢,为您做事属下不嫌辛苦。只这今日里我才回了咱们天玑山,一时间却是没能与师兄师弟们叙叙旧。既然主子这儿没有吩咐,属下就下去看看师兄弟们了。”
黄竹斑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是萧安然合上门走出天将居了。
慕缙见这屋里的人散了个干净,心下只是觉得轻快。不过是近日以来这天气总没个晴日头,连日来的阴沉天儿致使他当年领兵顽抗大纹朝铁蹄子兵时所中的箭伤给犯了。
这一大帮弟子就又是诊脉又是延药,好似他真着了多大的病痛。
一群人在屋里走来晃去才刚被打发走,那边就有门僮来报,萧安然神色匆忙回了山中。他心中起了疑,别是那郡主给出了什么岔子,不得不端起精神细听回禀。
这会子功夫倒是有空闲了,把杯盏放到身侧小案上,他从老梨花木相福卧榻上起了身来到平日里批阅文书的桌案旁坐下。
透墨般薄薄一层儿宣纸铺开在桌案上。可以看出那是幅尚未完成的仕女图。
初初一看图中画着的不过寻常的山水风景,并一杨柳软腰依着山头石而坐的青葱少女,未有其它特别之处。可再仔细瞧过去,图上画着的少女如同那春日里偷懒躲闲的猫儿一般,眉眼儿弯弯半眯着,神色惫懒却又高傲。
寥寥几笔水墨图画,只拿过红胭脂样的彩粉料子那么勾勒过几笔。一袭粉白石榴红裙衫,柔荑漫不经心抚过了琴弦去。这画里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百姓人人皆知的“大纹第一贵女”——棽芸郡主明抒璇!
伸头瞧画瞧了半天,慕缙越发是觉得画中少女不需言语什么,只消用她那懒怠的眼神瞧上他一眼,他竟然就心里发了紧。
不过,这对于他这个身负家国血仇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自去静了心神,闭上眼睛稳了会子功夫,才重新睁开眼来。
“该如何称呼你呢?大纹第一贵女?棽芸郡主?还是叶旻叶大将军的亲亲闺女儿?”
他眼睛是动也不动,发了狠般盯着画中人瞧。任凭他如何瞧去,画中人都不会与他说上半句。
说起来,叶旻这个名字,倒是真的叫他恨极呢!他永远不会忘记,四年前大纹朝和伊萨国交战,领兵的将军正是这个叶旻!
“慕容黎,本将再劝你一遍。这伊萨国,还有整个北疆,人主迟早都是要收复的。你若能机警些,早日递了降表,两军对峙也不用伤亡那么些子人。你要知道,毕竟你的王后姜氏与商后娘娘薨逝之事脱不了干系,您若要包庇这么一号人物,折损了自己的国家,那才是真不值啊!”
当时父亲颓然倚在太归殿的双龙伏亢连锁宝座上,满脸血污,浑然没了一国之君的威严。只是眼神呆滞地对着在下首候着的他道:“瑾儿啊,王父这下怕是竭尽所有也保不住祖宗基业了!只才短短三个半月,咱们的王城就……王父不希求你记住什么,只你记着,伊萨国破,皇帝和那城门外叫阵的叶旻,他两个,都是罪魁祸首!”
“儿子省得,王父接下来如何打算?不若儿子领着兵冲出城去与叶旻决一死战,也总好过在这干耗着!”
那时节他尚轻狂,不过十六的年纪。虽说这前头几年是被送去宗祖朝做了人质,可只要回了北疆,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世子。
听见城门外敌人叫阵之声,他们的兵士在外负隅顽抗,而他们爷两个却缩在屋子里头不成个样子!
一股子血气就冲上脑门,激得他只觉浑身热血都活跃起了来。提了把螺帽儿缨枪,丝毫不顾及身后王父的呼号,他就这么冲出去,与那身经百战的将军会了面!
这是在战场上,二人自然少不得真枪真棒的打上一场!
叶将军虽说是练家子了,自十四岁那年从了武举参与指挥了大大小小十二场战役!面对他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是有几分不屑的,也就只拿出来七成功力对付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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