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曾是蝙蝠】

　　下午时分，太阳的位置开始偏移，高度角随之变大，将更多的余晖撒进墙壁前，由乱石砖瓦堆砌而成的小山上。空气中充斥着一种闷热退去后残余的干燥。

　　姆帕利亚抬起右手臂上的拉格伽多尔之环，金红色的法环与飞射过来的子弹刹那碰撞，偏转的轨道擦过外环，击起一连串火花飞溅。随后是更多倾泻而来的子弹，像是愤怒的雨幕，试图在前方牢不可破的土壤中打落水花。

　　魔法与物理的力量在来回的交锋中较量。

　　姆帕利亚用力挥碎手上的法环，紧随而来的下一波弹药被神秘侧的波浪扭曲了原本的轨迹，接二连三的嵌入墙壁裸露出的红瓦砾中。法师抓住这空挡，在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膝盖微屈，如豹猫一般的猛然前蹿了上去。

　　原本杰森后退拉开的距离顿时缩短。

　　但是多年作为职业超级英雄的罗宾生涯，将杰森.陶德也同样培育成了一个能与父亲展开较量的优秀战士，他持稳手腕，一边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连续开枪，一边继续后撤脚步。姆帕利亚的伸出的手指刚与他脸上的多米诺面具险险擦过，下一波子弹就冷酷的迎面袭来，而身处在半空中的法师已失去任何可供接力躲闪的重心。

　　姆帕利亚不闪不避，在子弹即将击碎他的颊骨之前——

　　空间如水轮旋转。

　　破碎的墙壁骤然取代了立足的地面。

　　顷刻间改变的重力不仅破坏了子弹的轨迹，也让杰森失去了对身体平衡的掌握。在他即将因这份始料不及从墙壁缺口中摔出时，姆帕利亚抓住了他敌人的肩膀，重新将他们带回到了地面上。

　　扭曲随之恢复。

　　维山帝大法师将他死又复生的儿子重重的摁在墙壁上。手中的匕首在半秒的迟疑后，刀刃转回，转而用坚硬的手柄抵住了对方的喉咙。

　　“你耍赖，老家伙。”杰森瞄了喉间的匕首柄一眼后，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被姆帕利亚抓握的衣领上，墓土与雨水混合的潮湿黏腻感正透过掌心的皮肤传递给另一个人，杰森敏锐的注意到姆帕利亚的视线的落点越过他，停在身后的墙壁上。他逃避了与自己儿子的对视，甚至稍有走神。只有眉头愈皱愈紧。

　　但这样的神情相比起对他的批判，比起普通呈现给人的自己的轻蔑，其实更像是某种源自内心的不适感的外在体现。

　　“我不是你的父亲，孩子。”姆帕利亚说。

　　他不是夜游人。

　　而连夜游人的儿子们也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那个布鲁斯曾试图从一整个崩塌的世界下救出他的儿子们。他向神吼叫，神也向他怒吼。但他所爱之人们还是死在了伪神的疯狂里。

　　没有更多的泪水可流了。

　　他死去的儿子直愣愣的注视着他，眉毛间还挂着星星点点透明蛛网粘上的土屑，瞳孔里凝固着一层死寂的白膜。他看上去像是第一次真正见到面前的人，双眼专注而又无神的凝视着对方钢蓝色的眼睛，再扫过对方熟悉的面部轮廓，有些犹豫的重复道，“...你不是布鲁斯？是的，可恶的老家伙，你不是布鲁斯。”他喃喃的道：“你是蝙蝠侠。”

　　“我是姆帕利亚。”法师看了一眼男孩手上的枪，抬手夺了过来，将其丢入了墙壁的豁口里。

　　半响之后，底下才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落地声。

　　姆帕利亚慢慢松开了攥住杰森衣领的手，刀柄也不再顶着他的脖子。他扫过一眼还维持着被抵在墙面上的姿势的男孩，那孩子的蓝眼睛与他记忆里的每一位杰森.陶德都一模一样，只是比起后期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那里面更多的是死人复生的茫然。

　　姆帕利亚将匕首重新插回了腰间。

　　“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带不上你。”他尽量选用了一种‘能把所有事都解释清楚’的耐心语气，对男孩说：“死亡混淆你的头脑了，孩子，去找你真正意义上的父亲，让他找来扎坦娜或是其他神秘侧成员来帮你。”

　　“我‘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威利斯.托德已经死了。”杰森平静的回答，又平静的反问道：“我该去哪儿？”

　　他的父亲没有看向他，姆帕利亚此时正看向窗外，海姆达尔之眼穿透茂密的食人藤，随着城市中流淌着的神秘依次观望，到了末日的前夕，各种魔法侧的气息已经混乱浑浊如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球。

　　越过这些固有又无法改变的，法师将目光投射在哥谭公墓的上空，那里正生长着一股崭新但强大无比的邪恶力量，层层叠叠的瘴气从地底中涌出，顺着地脉闪烁的红光游走入周围的通明的建筑楼群里。

　　情况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坏，他必须加快脚步了。

　　“去找其他人，杰森。”姆帕利亚将手伸进束袖里，魔鬼交给他的图纸静静的卷在那里，被皮肤熨贴的发冷——路西法拄着下巴，来回翻覆的手掌重新在他的眼前闪回经过。

　　恶魔在梦维般的虚无里紧贴着他的耳廓：‘越走越远，越做越错，越来越糟。”牠轻声惋叹：‘不停的堕落。’一片的漆黑。

　　一片的洁白。

　　“如果你能再多留一星期的话。”星辰之子的斗篷在半空中飘扬，像是一面神性的雪白旗帜，脸上却带着凡人的微笑和健康的红晕：“也许我们能一起欣赏...”

　　你曾是多么的理性。白灯萨恩的感叹声取代了星辰之子的面孔。孤独的紫星悬浮在即将失去人型的意识体前，温和的伸手抚过它的脸庞：虽然步履维艰，却又坚定踏实——是感性蒙蔽了你。

　　是渴望保护所爱的想法奴使了你。

　　因这过错，你盲目了。

　　因这过错，盲目导致急迫。

　　因这过错，失败得来死亡。

　　由此步入梦维的酣梦囚笼之中，撕裂灵魂，失掉为人的形态，丧却独立思考的资格...从此不再是你自己。

　　我想念我的儿子们。英俊男巫在每个噩梦的间隙中醒来后，都会对着他自言自语般絮叨：‘你说能不能有个平行世界里，我们都会是普通人...老天啊，我会天天去接杰森上下学的，给迪克买甜甜圈口味的麦片，参加卡珊德拉的青少年自由搏击晋级赛，还有提姆，我一定得让那孩子睡够...’

　　下一个噩梦如潮水般卷来，男巫重新蜷起身体睡着了，他的嘴唇在黑暗里无助的抽搐着。姆帕利亚盯着他那张梦魇中格外脆弱不安的脸。你的儿子们，他想，然后？

　　他发现他自己想象不出英俊男巫所描绘出的那些画面。对此也没有任何想法。

　　姆帕利亚向下凝视着梦维度交织碰撞的黑暗深处，马车的磨轮正接二连三的碾碎英雄的脊骨，密集的脆响如同暴雨下的树枝折断。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与梦境相驳的现实下，万物不动如山，潮起潮落。

　　.
　　“去找其他人，杰森，去找其他人。”曾是蝙蝠的理性说。

　　他蹙着眉头，呈现出的神情永永远远都是这么可怜的单薄，仿佛从诞生之初就没见过任何可称得上是希望的东西。你这死人脸的混球，如果抽着烟的驱魔人在这里又得骂他：狗嘴里就吐不出一句好话...

　　“别成为我的累赘。”

　　他转回身，神情阴沉。好像已经被康斯坦丁照脸来上了一拳。

　　下一刻，杰森从后背突袭，将姆帕利亚猛扑在地。男孩的膝盖压死他的双手，迎着脸上的空档就是一拳...

　　——

　　愤懑，不甘，不满，种种急待喷发的堆积在他的心里。

　　姆帕利亚盯着眼前的夜游人，它的浑身上下裹满了尸布一样的黑纱，长长的兜帽盖过脸颊，只苛刻的留下一小节苍白的下巴。

　　夜游人慢慢的悬浮到他的身前，他们一并俯视精神与物质的火焰在维度的尽头交织，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竟然让姆帕利亚感到有些熟悉。

　　“那是我的儿子们。”夜游人的声音有些落寞：“男巫一直很想念他们。”

　　无名的愤怒之火刚刚有了熄灭的苗头，就再度井喷出来。男巫攥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些已逝光影生气——谁没有口出差错，或者犯过错的时候呢？夜游人只不过恋爱上头，在种种机缘巧合的失误下把自己弄死了之后，又以一种先行者与清醒之人的姿态要求他别那么理性，要心怀爱意罢了。

　　哪怕在以一己之力做出了这么多之后，在维度云的认识里，他所象征的那份理性依旧刻板而笼统，全然不及那坨全程摊平的蜜糖。

　　“抱歉。”夜游人无缘无故的叹息浇上了最后的一捧油：“也许我不该...”

　　这一次，姆帕利亚没有在心底强压那份不甘与愤懑之火，他毫不留情的揪起了这只故作玄虚的摄魂怪的衣领，理性高高挥起了他委屈的拳头。

　　“我说过了多少次别带上男巫，他脑袋里的肌肉团塞满了糖浆，谁叫跟谁走。我在处理永罚军团，和涅迦尔冲突，去寻找天启的征兆时，他在干什么，办蝙蝠家家酒？”

　　维山帝大法师冷哼了一声，永远冷谈轻蔑的神情被硬生生扭曲出了几分凶恶，“他没有我优秀，从来都没有。我会做出永远正确的选择，不会被任何外力所干涉。”

　　拳头不出意外的穿过了兜帽，瞪着手底下的黑雾，维山帝大法师越想越气：“别总是居高临下的指点我，你这堆恋爱脑，你和他一模一样。该死，男巫其实是你生的吧。”

　　兜帽下的云雾沉默了片刻。

　　“...你...与男巫。”它感到有些困惑：‘...不都是我生的吗？’

　　——

　　‘呜——’

　　‘呜——’

　　震耳欲聋的船笛声震碎了残余的梦恍，还没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姆帕利亚就不得不先捂住耳朵，而后才察觉到声音是直接从精神连接的另一端传来的。

　　“该死的。男巫。”憎怒的烈焰还在姆帕利亚的肺腑间燃烧，他勉强咬牙压下那些冒尖的火舌：“你他妈又在搞什么鬼？”

　　意料之外的没有回应。

　　法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的头脑昏沉，掌心却一片冰凉，姆帕利亚下意识看向手掌中紧握着的物体——他不知道何时从腰间抽出的匕首。寒光凛凛的首尖朝外，正指着地上生死不明的男孩。

　　一种直冲头颅的冰冷之感瞬间取代了愤怒的炙烤。
　　法师强迫自己冷静的蹲下身，将手搭在杰森的脖颈上，手指下的动脉没有丝毫的跳动...他都做了什么？

　　不，姆帕利亚呼出一口长气，让自己因恐慌而过热的大脑镇静下来，重新恢复运行。杰森是被第五印不完整的复活的，这类复生者没有活人的体征，当然缺乏脉搏与心跳。他又草草检查了一遍杰森的身躯，反复确定了没有由匕首造成的外伤，男孩只是后脑着地晕了过去。

　　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姆帕利亚走向了窗口，沾满黄褐色污垢的墙壁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所覆盖，绿色的藤条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还有星点一般的纤细小白菇。

　　他打开海姆达尔之眼，重新向哥谭公墓的方向观测，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匆匆扫过地脉，姆帕利亚专注的凝视着那些白色瘴气，放大洞察，再放大...

　　在完全看清它们本身的那一刻，法师钢蓝色的瞳孔猛地睁大。

　　该死，那根本不是什么瘴气，那是...

　　“你还在哥谭吗，男巫？！进去蝙蝠图书馆，毒藤女投放了战争孢子。”

　　这些促使人与人自相残杀的毒气正通过整个阿卡姆岛的绿植被释放，乘着白天的海风吹过西往桥，在哥谭公共墓园率先着陆，半小时之内就能蔓延到哥谭城的每一处角落。

　　——那时，凡有憎恶的，一个也不可留存。

　　窗外的绿潮开始涌动。借助海姆达尔的远视。姆帕利亚看到了一个满身幽绿的红发女人牵着战争的红马，正站在茂茂雨林的尽头，女人转头，亦然向他回以注视。

　　在数不尽的藤蔓随之击碎整条走廊的玻璃，蜂拥进病院的前一秒，姆帕利亚扛起杰森，冲入了火花四溅的传送门。

　　长满尖刺的藤蔓顷刻后呼啸而过，深深犁入了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

　　——

　　第二声由精神连接传来的叫喊声比第一声还要震耳和凄绝。而姆帕利亚没有放下杰森就立刻回骂过去的原因只有一个——英俊男巫叫的实在是太惨了。

　　“大法师！！！呜呜呜，救我，救救我！！！他们这是让我死，让我死啊啊啊！！！”

　　维山帝大法师从男巫中气十足的惨叫声中得出了对方一切安好的结论后，放心的挂断了通讯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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