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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
“现在才感觉光荣可太迟了。”周玉邈笑着皱了皱眉:“过来，快迟到了。”
陈青雨趴在周玉邈背上下楼。
每次趴到周玉邈背上，陈青雨都想象出周玉邈被他压得不堪重负佝偻着身体吃力的像个小老头的样子。
实际上和他想得一点也没一样，周玉邈每次都轻轻松松把他背起来，走路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肩膀看似瘦削单薄，实则宽而结实，走路时像棵会移动的挺拔松树。陈青雨趴在周玉邈背上时感觉自已轻飘飘的。
“我重吗？”这个问题陈青雨问过好儿遍了，周玉邈大多会回答还好，可陈青雨再次把自己的重量压在周玉邈身上，还是会忍不住像失忆一样发问。
“不重，太轻了，背着你像背着一片羽毛，”周玉邈说，“不，这样形容不对，像背着一根枯了的树枝，硌得慌。”
陈青雨听到羽毛这个形容感觉周玉邈形容得很美让陈青雨直起鸡皮疙瘩，到后面周玉邈说到枯了的树枝的时候，陈青雨想这才是他自己。
“硌得慌吗？”陈青雨愧疚地直起了上身，“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别乱动。”周玉邈说，“你动会更硌得慌。”
“噢噢好。”陈青雨赶紧趴好不乱动了。
周玉邈把陈青雨背到自行车上，站在陈青雨对面，离得很近地帮陈青雨把校服里的羽绒服帽子拿出来。
又一次……好近……
陈青雨忍不住想入非非……
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愧疚，如果周玉邈知道他的好心被陈青雨在心里歪曲成这样一定会觉得很恶心。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周玉邈问。
“没什么。”陈青雨紧张地坐直了身体，这一瞬间很怕周玉邈有读心术，通过他愧疚的表情看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周玉邈没有刨根问底，他大概是早就习惯陈青雨时不时出现的奇怪的表现了吧。
陈青雨坐在周玉邈的自行车后坐上，看着周玉邈的背影想着真好，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还能持续多久，为此陈青雨都想让他的腿受伤的时间更长一些了。
“你要好好学习。”周玉邈说。
“嗯，我会的。”陈青雨说，他现在对好好学习的理解就是上课狂抄笔记，这对于他来说还不是太难，除了比较累之外没什么别的困难。
“我和班主任争取了，她会去找顾秀梅，跟她谈，让她跟顾秀梅说你是个好苗子，让她再给你一次机会，相信你会进步，成绩会提升。”周玉邈说。
风很大，吹在陈青雨的脸上有些疼有些麻，他担心周玉邈在寒风中说话会让风进到嘴里而闹肚子，虽然周玉邈戴着口罩，但陈青雨觉得还是有风险。
“你听到了吗？”周玉邈回头看了陈青雨一眼。
周玉邈说的话一部分陈青雨听到了，另一部分被吹散在寒风里了，陈青雨是靠猜大概明白了周玉邈说的是什么。
“我听到了，我会的。”陈青雨嘴上答应着。
陈青雨愿意努力地去做到周玉邈的要求，可是他很怀疑顾秀梅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秀梅本身就不希望陈青雨成绩好，巴不得陈青雨天天不学无术，会因为多发现了一个证明陈青雨是蠢货的证据而无比开心。
周玉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意陈青雨成绩的人，竟然还对陈青雨抱有期待，还觉得陈青雨有走出深渊的可能。
到学校，班主任兼化学老师郭美琴叫陈青雨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陈青雨带着恐惧的心理慢慢地走向郭美琴的办公室。
估计是要说关于他是不是继续上学的事，可还是害怕，郭美琴不喜欢他，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厌恶他的话。
陈青雨走到办公室门口，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郭美琴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陈青雨推门走了进去，走到郭美琴的办公桌两米远的地方规规正正地站好。
郭美琴正在批作业，看着练习册头也不抬地说：“等一会儿。”
“嗯，好。”陈青雨说。
办公室安静下来了，这种安静让陈青雨紧张。
他在老师的领地里站着，在一个不欢迎他的领地里站着。
别人是如坐针毡，陈青雨现在是如站针毡。
郭美琴又看了三本练习册，而后停下来，把笔帽盖上，看着陈青雨说：“我听玉邈说了你家的事，玉邈让我去你妈那里再说和说和，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会去和你妈说，但是你的成绩必须有提高。”
“我会好好学的。”陈青雨说。
“我不是说让你好好学，我是让你成绩有提高。”郭美琴不耐烦又严厉地说。
成绩提高这个……陈青雨不知道他怎么能保证，他只能保证按照周玉邈的指示认真学，至于成绩，他不知道以他的智商到底能不能让成绩提高。
郭美琴皱起眉：“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陈青雨说。
“出去吧。”郭美琴收回目光。
陈青雨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是上课时间，陈青雨到教室门口：“报告。”
数学老师陈付术不耐烦地看着陈青雨：“我上次跟你怎么说的？再迟到就别进来的，你是不想上我的课了是吧？”
陈青雨感觉陈付术阴沉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一样朝他刺过来。
他畏惧了，感到窒息，四面楚歌，他应付不来，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老师，班主任叫陈青雨去办公室谈话，所以他迟到了。”周玉邈站起来说。
陈付术看着陈青雨，无奈又厌倦地收回目光，说：“进来吧。”
陈青雨拄着拐杖走进去，周玉邈扶着陈青雨坐下。
陈付术继续讲课。
陈青雨做笔记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老是想起陈付术阴沉厌倦的目光。
但好歹他想着不能叫周玉邈失望，一节课还是做了不少看不懂的笔记下来。
下课后周玉邈看了陈青雨的笔记，打开练习册让陈青雨把第一道小题做出来。
陈青雨看着那道题，感觉很陌生，一点思路也没有。
不是都说付出就会有回报吗？
陈青雨课也认真听了，抄了那么多的笔记，为什么还是一道题也不会做呢？
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手无措地转动着手里的笔。
周玉邈看了陈青雨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做自己的事。
陈青雨本以为周玉邈会骂他，催他，可是并没有，他看上去很耐心，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失望。
这让陈青雨松了一口气，他定了定神，继续慢慢地看那道小题。
五分钟后，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了那么点思路。
可是又觉得不对，应该是不对的，肯定是不对的，数学那么难，他那么笨，怎么可能会有思路。
陈青雨的额头又开始冒汗，呼吸急促。
“怎么了？”周玉邈问。
陈青雨紧紧地攥着笔，微微发抖:“我做不出来，我不会，我不行，顾秀梅说过我是蠢货，大家都那么说……”
“不要想别人认为你是怎么样的，不要想你是怎么样的，只想这道题，看这道题，认为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周玉邈说。
陈青雨很少听见周玉邈说这么一长串话，他的语气沉稳坚定，让陈青雨的心安定了下来。
陈青雨的心安定下来一部分是因为周玉邈坚定的语气和眼神，另一部分是因为陈青雨本来就听周玉邈的话，信任他说的任何话。
他长吸一口气，目光回到题目上，找回思路，而后把他想的一点一点写在练习册的空白处。
一直写，一直算，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陈青雨看着答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正常答案哪有这样的。
“写完了？”周玉邈问。
陈青雨把答案盖上，纠结地说：“我感觉不对，我再算算吧。”
“我先看看。”周玉邈说。
陈青雨慢慢把胳膊移开。
周玉邈看了一眼说:“很不错，思路是对的，只是结果算错了。”
陈青雨喜出望外：“思路是对的吗？”
周玉邈说：“是的，你按照这个思路重新算一遍。”
陈青雨点点头，又算了一遍。
还是不对。
又算一遍，还是不对。
最后算了五遍才得出正确的结果，练习册上满得都不成样子了。
但是，在周玉邈说他算对了的时候，那种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
这可能是陈青雨上高中以来做对的第一道小题。
别人可以的，也许他也可以，就算别人聪明，轻轻松松能学会百分之百，他竭尽全力能学会百分之十也很不错，百分之十总比百分之零要好。
反正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那不如就听周玉邈的，好好学习吧。
以前陈青雨总觉得他是蠢货，比别人都笨，现在觉得就算是蠢货，只要努力也会有收获，没有大收获也会有小收获，今天没有收获也许明天会有收获，这个方面没有收获也许另一方面会有收获。
就比如他现在努力学习也许成绩上不会有什么进步，但他能借此多跟周玉邈说几句话，能让周玉邈少皱几次眉，少叹几次气，这不也是很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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