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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
“怎么回事?”
黎司暮问助理。
他刚刚一直在看剧本,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会移向路星沉所在的位置。
包括南绪一脸激动地跟他搭话,路星沉带着轻松笑意跟他聊天,一切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也不想这般关心,可他就是无法移开视线。
那样放松、散漫天真的路星沉,是在他面前看不到的。
不管他多努力地调整自己,路星沉面对他的时候,总是紧绷着隔在他们中间的那条线。
明明只要放松一点,那根线就可以从他们眼前滑落。
黎司暮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路星沉的区别对待却让他心底里升腾起一丝隐秘的快意。
可他却看到南绪在领盒饭的时候与工作人员争执起来。
直到南绪只拿着一盒盒饭怒气冲冲地走掉。
助理听到黎司暮的问话,正在开盒饭的手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他。
“他帮路星沉领盒饭,但是那边说……没有了。”
怎么可能。黎司暮冷笑一声,每次盒饭都会剩下很多,怎么就今天到路星沉这就没了。
助理听到黎司暮的冷笑,更是不敢看他,他总觉得最近黎司暮怪怪的,尤其是对待路星沉的态度上,要说转好了,倒也不是,但是也不能说更坏。
更像是一种暧昧不明。
黎司暮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将剧本甩到椅子里,如钩般的眼透露出一丝危险,可脸上的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
“你去哪儿?”
黎司暮没有回答,他迈着长腿走到发盒饭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盯着工作人员看。
工作人员一愣,转眼笑开了,“小黎啊,你不用自己过来……”
“也就是说,还有盒饭。”
“啊?”工作人员这才发觉黎司暮的神情不对劲,与他平时热情友善的一面大相径庭。
“当然有了,特地给你留的。”
“路星沉的呢?”
工作人员瞪大眼睛,没想到黎司暮过来问的是这件事。
更难以想象会从黎司暮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他的……”
“你们到底是想怎样?”
工作人员懵了,什么情况,黎司暮这是在为路星沉打抱不平来了?
可是,可是他们明明是死对头啊!
他以为黎司暮见了这场面会很高兴呢。
“你们是打算让我和他耗到半夜吗?你知不知道食欲会影响演技的。”
工作人员这下才看清黎司暮面上的不满和恼火。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所以,你是说……”
“给他饭,给他最好的,让他超常发挥完赶紧滚蛋。别让他在我面前碍眼。”
黎司暮冷冷地说,这咬牙切齿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被什么毒虫蛰了一般。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他就说黎司暮怎么可能帮路星沉,看他这般恼火的神情大概是憋了半天吧,怪不得路星沉刚进来的时候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原来在这等着呢。
“你们都想让他走吧?”
工作人员忙不迭地点头。
“那就给他最好的。”
“可是你的……”
“他在我还怎么吃得下?”
黎司暮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便转头离开。
路星沉这边。
南绪还想再次去找他们理论一番,可路星沉拉住了他。
他眯起眼看见黎司暮起身的动作,“等等。”
“为什么?”
路星沉轻笑一声放开手,“你就等着看吧。”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工作人员亲自给他送来了盒饭。
虽然态度并不算太好,但是也不再臭着一张脸,反而神情里有些轻傲。
“等一下。”
路星沉叫住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饭盒。
这一看,南绪惊呆了,他刚才打开那盒里面,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作餐,两肉两菜。可是路星沉手里这盒,色香味俱全,还有两对鲜嫩大虾。
“这是特地准备的吧?”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当然了,那是黎司暮助理让他们准备的,今天黎司暮想加点虾。
路星沉沉默地盯了那对虾好一会儿,才说:“好,我知道了。”
从他和黎司暮几顿火锅的交情里,他了解到,黎司暮压根就不吃虾,因为他海鲜过敏。
工作人员鄙夷又气愤地看着那盒饭,明明是给小黎准备的,结果让路星沉不劳而获了。
南绪见工作人员走了,有些忿忿不平地说:“小路哥,这顿饭简直就像施舍似的。”
路星沉轻笑一声,“不是施舍。”
南绪愣住,但路星沉只是一脸餍足地开始动手扒虾,很慢很优雅,白皙的手指像是在雕花一般慢条斯理地动作。
在鲜虾入口的一瞬间,路星沉满足地眯起了眼,像是尝到最美味的鱼的猫咪。
吃饱喝足后,路星沉将垃圾收拾好,自己走向正在跟导演讨论事情的黎司暮那边。
“哥哥——”
他拉长了语调,带着点讥讽地喊了一声。
周围立刻诡异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路星沉,疑惑而莫名。
黎司暮眼皮一跳,转过身来。
路星沉眼神无辜清透,又喊了一声,“怎么,哪里不对么?”
他挑高眉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黎司暮。
其他人则是难以置信,他们以为路星沉要做很多心理准备才能将这两个字喊出口,毕竟眼前那个是他死对头,没想到戏都还没开始拍,路星沉居然就已经入戏了。
明导也有些惊讶。
黎司暮沉默地望向他,幽深而平静,平静到有些虚假。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黎司暮先避开了眼神。
路星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第三次喊:“哥哥。”
这一次不同于刚刚的两次,从内到外裹了一层香甜的草莓酱,绵密甜腻。
黎司暮漏了一拍呼吸,紧绷着脸,面对导演问:“明导,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直到这场戏结束后,现场依旧诡异地安静。
这是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戏,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相当难表现的,需要完全展示出弟弟对哥哥的依赖,以及哥哥对弟弟的宠溺。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黎司暮的眼神一直都恰到好处,不会过分沉溺,也因为对弟弟有所隐瞒所以更加放任。
路星沉则将角色注入自己的性格,任性地加了很多台词,但是黎司暮接的却相当娴熟,仿佛大概猜到路星沉要说什么了一般。
难道死对头都是这样的吗?听别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等到两人收工了,明导把黎司暮叫了过去。
他探究地看着黎司暮,“觉得怎么样?”
黎司暮的眼神一直盯着路星沉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看着他和南绪勾肩搭背地往酒店区走。
“还好。”
“你有点被牵着走了。你之前还没出现过这种状态。”
“对不起。”
“是他个人风格太过强烈了,但你要尽快调整一下自己。”
“我明白了。”
“你不能被他影响,这对你来说是个挑战,也是个让自己的演技提升的好机会。”
“难道导演是为了我……”
“并不止。”明导摇了摇头,“我当然是一直都想帮你一把,但他,其实很适合这个角色,从他当时试镜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他身上有着‘周承’的影子,他的眼神很好很纯净,你看。”
明导把刚才拍下来的镜头给他看,小小的监视器里,路星沉的眼神却成为了最亮的星。
“他不是在怀念或回忆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是在幻想。”
黎司暮身体一震。
监视器里的路星沉还在肆无忌惮地和他撒娇,但他的眼神,既不是平常面对他时的讥诮,也不是对其他人那样放松,而是充斥着向往和期待。
“要是真的就好了。”
他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原来这是路星沉抱持着的心情。
他知道他并不是在对他黎司暮这样,而是对黎司暮演的哥哥周启。
明导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分悲悯的神色,“这孩子……嗐。”
明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黎司暮下场戏再调整一下自己。
黎司暮回到酒店房间,飞快地脱掉有些黏腻的的上衣,冲进浴室里。
冷水将他有些发热的身体迅速降温,他闭上充血的眼,细细地回忆着什么。
这阵子他总是能梦到同一场梦。
梦中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有着白到反光的皮肤和鲜红欲滴的唇。
每一幕都是火热的,像是火种在草地里燃起,燎出足以遮天蔽日的火花。
可他听不清他嘴里在说什么。
也许是无意义的句子,也许只是充满情绪的低吟。
可他今天看到路星沉,尤其是他仰着头,眼里包含着满满的期待和笑意,喊他“哥哥”的时候——
梦中的人突然有了脸。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浴室光滑的墙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像是直接砸在了心上。
水流调到最大,高压让水花冷硬地戳到黎司暮的肩背上。
但他感受不到冷,也感受不到疼,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思考。
别骗自己了,他脑海里的一个声音说道,如果你对他没有别的感情,你为什么要故意唱黑脸就为了他能吃上他喜欢的虾?
不,我没有……
为什么?
我讨厌他。
不,你并没有想象中的讨厌他。
我讨厌他看我时讥诮的眼神,讨厌他出卖自己。
那不是讨厌。
那是什么?
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他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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