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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晚空的云,自金黄转到深紫;似欲再转,不提防黑暗吞起。
送走自家老母亲,赵一鸣回到勾山里,便见易雪坐在落地窗下看书。新学期始,易雪教两门课,一门不痛不痒的中国古代通史,另一门以诗证史,都是通识课,以她青椒讲师来说,课程算少。
赵一鸣粗枝大叶,不喜读书,对历史更不求甚解,只看着窗下人拖着夕阳的剪影出神。
刘萍这次来到不是真为了给女儿相亲,只是几个月没见,来看看女儿,谁晓得先和易雪碰了头吃了茶,于是才起要给自己女儿介绍对象的心思。
赵一鸣虽然喜欢易雪,却一直从没和家里人提过,柜中人只怨刘萍和“室友”讲幺五幺六的话。
刘萍当赵一鸣害羞,又把手机里的图片点开递到女儿面前,“小伙子很优秀的,白手起家,现在公司都要上市了。”
“科创版吗?”赵一鸣一个白眼翻上天。
“眼高手低。”刘萍揪起女儿耳朵,反问,“你都这么大人了,还不找个人照顾照顾你?”
“易雪不够吗?洗衣做饭,还不会来事情。”
“人家小易倒霉这么多年和你住一起!不过她说马上要搬走了,你到时候再找谁给你洗衣做饭?”
母女俩的对话至此,赵一鸣已经不记得后面她妈妈又唠叨了些什么。一时间回到山川的那间民宿,和今天一样,烛光剪影拉长了易雪的影子,那影子似乎也只注视着她那学姐,江燕京。
蓦得想起哪位诗人的未竟稿,又许多话要藏在心底,专等一个人……等她一世都没有踪迹,宁可不作声*。
赵一鸣不作声,却熬不住真一声不吭,于是万般愁肠化作风来时偶发的喉音,“哎。”
好像叹气,又好像引人注意的招呼。
易雪回头,正对上赵医生紧皱的眉头,便问:“饿了?”
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怪自己不知在易雪跟前立了什么吃货人设,是饿了,但只想吃你!当然这些心里话并不会被赵一鸣傻乎乎真说出来,只说,“不饿。”
易雪低头继续看书,好似又想到什么,“晚上吃糯米藕。”
于是乎她赵二代便被区区糯米藕收买了,高高兴兴的回房洗澡。
饭后易雪照例回书房看书备课,赵一鸣送咖啡进来。易雪停下笔,支起脑袋问:“如果我要转方向,你说我转哪好?”
被她没头没尾一问,脑袋空空的赵一鸣眉毛一挑,愣在当场,“嗯?”
易雪叹了一口气,“说了你也不懂。现在在想回国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你研究中国近代史,不回来还能去哪?”
“现在外国东亚史治得好的多了去了。当时以为回来能搞到些绝密档案,至少比别人先解禁,近水楼台,哪知道环境这么紧张。”
易雪难得抱怨,落在赵一鸣眼里,那是带着一丝俏皮的神情,“有得必有失嘛,你那门以诗证史不是选的人挺多?”
易雪看了一眼教案,“之前课程简介里写了这学期教学《双照楼诗词稿》*,大学生好奇心都强,才选的人多。刚才接到教务处电话,上面说课程最好改一改,太敏感。到时候一上课,学生们发现被骗了,才不知道怎么办好。 ”
“明天就要开学,今晚还让你改啊,你们学校也太……”
易雪叹了口气,“国内环境不宽松啊。准备改成谭嗣同了,看看反响再说。”
“既然不宽松,那就回美国呗。”赵一鸣喝着红茶。双照楼,谭嗣同对她来讲完全是是陌生人,历史于她更是最枯燥无聊的课程。
而易雪说起历史掌故来眼睛能发光。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虽都说相爱的两人必情投意合,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但也需志同道合。赵一鸣觉得她和易雪确实这么一啾啾的交流障碍,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却也统一,所谓瑕不掩瑜。
易雪又问:“如果转方向,你说研究什么好?”
历史门外汉赵一鸣认真地想了想,建议:“秦?要不就隋。”
“为什么?”
“都是短命王朝,应该简单点,轻松点。”
易雪被赵一鸣的正经逗乐了。转方向的事她也向院里的教授,以及大洋彼岸的导师卫福提起,大佬们都劝她三思,毕竟机会成本太高。
研究历史,做个史学家,首先要有爱好,还要勤奋,刻苦钻研,要耐住清贫,耐住寂寞。当初选专业选方向的时候,桃花眼学姐便让她仔细考虑,作出对自己人生负责的选项,赌气非要考费正清研究院的誓言似乎还停在耳边。似乎人人都会劝她谨慎,只有赵医生,会让她选一个“简单”的,而理由只是为了让她“轻松”。
易雪笑了,她说:“赵医生你这就不懂了,越中古,史料越少,更别说先秦了。”
赵一鸣只觉得对面的这人笑得十分好看,轻飘飘地回她:“那就换一个更简单的。”
…………
…………
秋学期开学第一天,易雪接到了饶霜的电话。饶霜准备将阿旺朵全托,电话那头的前话剧社社长痛诉那小鬼居然两个月前就没再上学,瞒着她跑出去打工。饶霜不客气,希望易雪能好好管一管阿旺朵,最好给她熏陶出点文史细胞。
易雪连连称是。
“听说你要从赵医生那边搬出来?”
易雪一愣,“是啊,鹿小真找你了?”
“学校不管住宿吗?教师公寓呢?”
“都满了,才想着要租。”
“我一个朋友在紫金港那边倒是有间空房,就是不知道租不租,我先问一下再联系你吧。”
“好,别太贵啊——”
挂了电话,易雪便在教学楼下等饶霜,谁知道饶霜没来,等来了一身运动装扮的江燕京。
江燕京带着一脸不情愿的阿旺朵和她打招呼,“早,易博士。”
“早,江总,来参加校友活动吗?”易雪只觉得自己又被饶社长卖了,按捺住心里的三分怒气,只希望眼前这人的出现只是顺路。
“我来陪阿旺朵听课。”诚然,如在山川时江燕京说的,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她的精心设计。
“江姐姐,我都到了,你就回去吧。”阿旺朵不情不愿,又向易雪求助,“我一定好好听课,易姐姐,你说是不是?”
江燕京:“你前科太多,我怕易博士一时半会管不住你。走吧,上课去。”
江燕京与阿旺朵一前一后上楼,混迹在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里,运动打扮的江燕京没有半点社会人之感,反而更显青春活力。
什么青春活力,明明本科时的江燕京只沉稳如老学究。易雪跟在后面,将马尾辫运动服的刻板印象甩出脑外,还是阿旺朵更加青春,更有活力。再细看,这一高一矮两人竟连课本笔记都没带,空着双手,来上什么课!
阿旺朵:“江姐姐,我饿了。”
于是这位初次开课的易博士更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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