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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衣,她站在原地眨眨眼睛想了想之后扶着门框慢慢的走出来,脚步虚浮地来到陈萍萍身边半跪下来,握住对方的手仰着头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
“听话,回陈园去养养,这样对你的伤也有好处。”陈萍萍微微低头静静地看着裴长卿,瞳孔深处仿佛有细碎的光芒闪烁着。
裴长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到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背,半晌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我没事儿,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彻底好了。也不用麻烦园里的各位姐姐还要费心费力照顾我。”
说话间裴长卿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微微扯了扯李承泽的衣袖,脸上却依旧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您不用担心我,毕竟我还是个大夫,能照顾好自己的。”
闻言裴长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被李承泽捏住手腕,听见她自己笑着调侃道:“前段时间我回陈园的时候,姐姐们还问我您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看看,您要是有空的话也多回去看看吧。”
陈萍萍仰起头迎着裴长卿温温柔柔的目光,沉默着没再出言相劝只是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行了,二位,让我说句话吧。既然你已经差不多快好了,我也就功成身退,回去睡觉了。”李承泽一直等到裴长卿挠挠自己的手腕示意自己松手的时候才松开手故作嫌弃地甩了甩,不紧不慢地开口。
他从裴长卿身后绕出来站在她和陈萍萍的中间背过身正对着裴长卿,抬手轻轻的把对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胛骨上停留了一瞬后面色如常的放开,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肩膀:“估计等我睡醒了父皇也该召我入宫了,哦对了,等我回来了不许找我,我要睡觉。”
裴长卿闻言先是冷哼了一声,随后用力翻了一个白眼推着李承泽就往外走,走的同时还不忘了嫌弃他:“呸!你多大脸?还我不许找你,我跟你讲我但凡我这两天去找你我就跟你姓!”
“那也不是不可以啊,是不是?”
“滚滚滚!你赶紧走!看你都看烦了!”
一直把李承泽轰到院门口才往回走,裴长卿在看到陈萍萍似乎正在上下打量苏拂衣的时候心底一紧,她快步走上前把人半挡在自己身后,对陈萍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您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外面太冷了,您身子骨受不住。”
裴长卿趁着范闲把陈萍萍推进去的功夫转向苏拂衣的方向,微微冲她摇了摇头后笑着劝道:“小师叔这几天辛苦了,您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闻言苏拂衣摸了摸自己耳根的部位,无声地拍了拍裴长卿的肩膀后转身离去。
“裴哥。”范闲在重新跨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裴长卿目送苏拂衣离去,他看着裴长卿被风吹起的衣角,不知为何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怎么了?”裴长卿转身看着范闲怅然的目光笑了笑,她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挪开范闲的手,笑着问道“怎么这个表情看我?”
范闲猛地回过神,他冲裴长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后指了指屋内的方向嘿嘿笑着说道:“裴哥,那个什么,院长叫你进去,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目送着范闲离去后裴长卿才转身抬脚迈进屋内,屋里的血腥味早已散去,连桌上的工具也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屋内飘散的淡淡的檀香气息。
裴长卿背着身关好门,这才抬头看向了一直安静地坐在房间内正冲自己微笑的陈萍萍,放在门板上还没来得及拿下来的手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门框。
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屋子,裴长卿随手扯了把凳子坐下来,指了指一旁的茶壶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喝不喝茶后,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攥紧了衣服:“您想让我回陈园,是为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名单的事情,王启年已经告知我了。”陈萍萍看着此刻面容极为平静的裴长卿,他张了张口想要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最终还是说起了别的事情。
听到名单的事情裴长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藏着名单的那块地转,点了点头:“名单您收到了就好,里面可能不太全,但是在里面的都是有问题的。”
闻言陈萍萍突然歪着头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我找了林叔帮忙。”裴长卿面色如常地看着陈萍萍审视的目光笑了笑,她转头给自己和对方都倒了杯茶,笑着推过去。
陈萍萍在接过裴长卿推过来的茶杯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手腕,缓缓地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了一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微微低着头吹着茶水的裴长卿瞳孔微微一缩,她僵着肩膀抬眼看向陈萍萍,犹豫了许久后还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用藏在袖子后的手指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腕,笑着问道:“对了,一直还没来得及问您,代步机好用吗?”
“好用,但是我老啦,用不太习惯这些东西。”陈萍萍的目光在裴长卿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他随后轻轻推开窗户看向窗外的风景,拍了拍自己的腿。
裴长卿看着微微摇头的陈萍萍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缓缓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萍萍闻言转头看向正看着自己的裴长卿笑了笑,他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封极为精美的请柬推到裴长卿面前示意她收下:“这是靖王府的请柬,因为庄墨韩入京,靖王世子特意要举办诗会。”
“所以呢?”裴长卿凝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封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熏香的请柬,一瞬间险些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我替你应下来了。就在五天之后,好好准备一下吧。”神色平静,陈萍萍用自己的指腹描绘着茶杯上的暗纹缓缓开口。
裴长卿闻言瞬间抬眼盯着陈萍萍平静的表情,半晌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她翘着腿撇开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转回头,用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请柬问道:“您这是想让我去放松放松心情?”
她不敢露出自己的指尖,她怕自己张开手的时候就会让陈萍萍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怕她看到自己渐渐充盈上泪水的双眼。
微微点头,陈萍萍看着裴长卿手上鼓起的青筋,缓慢地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笑道:“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总该给些奖励才是。”
垂眸看着桌上分外刺眼的请柬,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屋内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缓缓抬头,裴长卿看着陈萍萍的脸仿佛想要看出些什么,好半天才轻声问道:“那,您希望我去吗?”
听着裴长卿的这个问题陈萍萍忍不住满脸无奈地笑了,他探身拍了拍裴长卿的后脑勺:“这话说的怎么就跟我要你去北齐或者上战场一样?”
“……好,我去。”
裴长卿看着陈萍萍眼中的笑意,也许只是过了几秒,又仿佛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神色淡然地点点头收下了请柬。
在收下的一瞬间裴长卿用指腹蹭了蹭请柬的某一个边角,她眼神微微一凝后问道:“有需要我注意什么的吗?”
陈萍萍在裴长卿伸手拿请柬的过程中认真观察了一番裴长卿的神色,在发现她并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后不禁笑的如释重负。
陈萍萍摸着腿上的毛毯,组织了一番自己的措辞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要叮嘱你的没什么,这次诗会和上次一样邀请了京城的王公子第前去参加。不过你这次前去,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人,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什么?!
他说什么?!
硬生生忍住胸腔中突然开始翻涌不息的气血,裴长卿咬着下唇抖了抖脑袋权当是自己应下来。
裴长卿攥着自己的衣角在原地坐了两秒后猛地起身打开屋门,把门外一直在站岗的影子请到屋里来推陈萍萍,面色僵硬的开口:“我该换药了,就不留您了。您这段时间也好好休息,莫要贪凉。”
示意影子推自己出去,陈萍萍在离开前还不忘了劝裴长卿:“长卿啊,听我的,这终身大事,尤其是姑娘家的,可不能耽搁。若是有了意中人,记得带来让我看看,不可选品行不好之人,也不可选心思不正之人,记住了?”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裴长卿面无表情地合上门,将额头抵在门框上听着轮椅的声音逐渐远去,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是我。”在裴长卿还没转过身的时候苏拂衣率先开口,她看着对方瞬间垮下来的肩膀满脸担忧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裴长卿的肩膀上“我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
裴长卿指了指外面随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迟疑了一下后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看着苏拂衣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努力想要调动自己的五官摆出一副笑脸,却突然神色一变一把推开面前的苏拂衣喷出了一口鲜血:“咳!咳咳咳!”
“裴长卿!”苏拂衣被裴长卿突如其来的咳血吓得一哆嗦,一个箭步跨过来扶稳正双腿一软往地上滑的裴长卿,神色焦急地询问“你怎么回事?”
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裴长卿滑坐到地上背靠着门板,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指缝中低落的鲜血摸了摸眼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时候突然笑了:“我没事,就是可能蛊虫在取出来之后还有点后遗症,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裴……”跪下来把裴长卿死死地搂在怀里,苏拂衣听着耳边响起的笑声眼泪瞬间滚落了下来“小师叔在这儿呢,想哭就哭出来好不好?别笑了,你就当是小师叔求你了,好不好,别笑了。”
听着苏拂衣的祈求裴长卿慢慢停下了自己的笑声,她张着嘴仰起头注视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抬手回抱住了苏拂衣,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小师叔,别哭。”
抬起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裴长卿瘦削的脊背,苏拂衣泣不成声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我后悔了,阿裴,我后悔了。我当年应该直接带你走而不是把你交给监察院,你跟我走吧好不好,我们不要管这些事情了。”
“小师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裴长卿笑的有几分苦涩“我从来不后悔遇见陈萍萍,但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要是早生几年,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苏拂衣听着裴长卿的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不住的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听裴长卿的解释:“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你再这样下去了,你为了陈萍萍,费劲了心机,但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范闲!我没有说范闲不好的意思,但是,但是也不能这么对你啊!”
长叹了一声,裴长卿吃力地撑起自己用头蹭了蹭苏拂衣的耳朵,轻声叹息着说道:“小师叔,你说,他是不是觉得,他这么对我之后,我就可以移情别恋了?你说到底是他脑子不清醒,还是我脑子不清醒?”
“我看是你们两个脑子都不清醒!”苏拂衣极为粗鲁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扯着裴长卿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把你的心给陈萍萍他挖出来看!你觉得他会在乎吗?”
“小师叔,我胸口疼。”示弱地笑了,裴长卿拉着苏拂衣的衣袖摇了摇“小师叔给我上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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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拂衣微微低头定定地盯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看了几秒,随后直接把人一把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转身拿了药膏回来,苏拂衣看着自动自觉解开衣服的裴长卿最终发出一声叹息:“你就是仗着我拿你没办法。”
感受着胸口的凉意,裴长卿睁着眼睛瞪着床顶让自己记住这种疼痛,缓缓开口:“他心里有叶轻眉,我一直都知道。先是叶轻眉,然后是范闲,再是监察院,我这个人恐怕要排在十万八千里远,最多也就占个故友之子的便宜。”
说到这儿裴长卿微微低头看着正给自己上药的苏拂衣,勉强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后继续盯着天花板说道:“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或者说我不知道这条路我该不该走下去。”
重新绑好裴长卿身上的绷带,苏拂衣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摸着冰凉的茶杯问道:“你当真那么喜欢他?”
“其实,我连未来都在梦里梦到过。他比我年长,但是我不在乎,没有孩子我也不在乎,他喜欢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就去领养一个什么样的孩子都可以。”坐起身把被子堆到自己的腿上,裴长卿轻轻戳了戳自己的伤口,闻着屋内散发出的淡淡的檀香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裴长卿用自己的指甲用力地掐了掐食指的指腹,把自己所有的翻涌在外的情绪一点点收起来,她抬头看着苏拂衣,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自己的脸颊上划过,她听见她说:“我现在只觉得,他活着,好好的活着,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苏拂衣看着裴长卿头顶的发旋,她抬起手想要摸摸小姑娘的头告诉她没事,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一直在,但是她转而又想起了自己永远无法进去的高高的宫墙,和里面自己思念的人。
可能,她们都是同一类人吧?
“小师叔,你会易容吗?”沉默了许久,裴长卿抬手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问道。
“易容?这是必修课,当然会。”苏拂衣看着逐渐面露坚定的裴长卿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做什么“你不打算去诗会?”
“因为请柬是假的。”裴长卿把请柬拿出来再次搓了搓边角的位置,把它递给苏拂衣“我们曾经说过,如果说请柬的边角不能被搓起来的话,这就不是李弘成送过来的请柬,这份应该是宣九叔伪造的。”
听到这句话苏拂衣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她站起身把画卷从墙上摘下来拿在手里颠了两下:“你好好养伤,这个借我用几天。”
几天后。
裴长卿一大早就站在衣柜前和里面的衣服大眼瞪小眼,她把衣服扒拉了半天后才勉强选出一件拿在身前比了比,随后转头看向了阿甘:“穿这个合适吗?”
“咔啦!”
“那就这件啦!”换好衣服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裴长卿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又看了一眼衣柜里那个深色的包袱,深吸了一口气后摘下画卷出了门。
把阿甘托付给了陈萍萍,裴长卿在再三叮嘱阿甘要照顾好陈萍萍之后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监察院,她在出门的甚至还对迎面而来的言若海笑着拱手:“见过言大人。”
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神采飞扬的裴长卿,言若海最终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离开了监察院,裴长卿轻车熟路地拐进一家糕点铺子,看着迎上来的掌柜,低声询问:“人到了?”
“在里间等您。”迅速把裴长卿迎进店里,掌柜的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的身后,紧接着把人送进了里间。
跟早在里间等候的苏拂衣迅速地调换衣物,裴长卿再出门的时候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斗笠,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跟在苏拂衣身后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离去的暗卫,融入了人群之中。
悄无声息地回到监察院,裴长卿站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了几分钟这座现在表面看起来空无一人的院子,而后躲过所有人来到了陈萍萍的房间里。
“这就是您让我去诗会的原因?”面无表情地站在陈萍萍身后,裴长卿对冲自己左摇右晃的阿甘歪了歪头,冷不丁地开口“而且您还欺负我的阿甘,让他跟您下棋不是跟玩儿似的吗?”
被突然开口的裴长卿吓了一跳,陈萍萍吐出嘴里的枣核转过轮椅,半是惊讶半是意料之中地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
裴长卿摘下自己头上的斗笠看了看陈萍萍和直接蹦到自己身边的阿甘,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直接把斗笠丢进阿甘的肚子里,上前几步伸手把陈萍萍面前的茶杯续上热水,说道:“我又不是不知道监察院的情况,更何况这个时候您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
陈萍萍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裴长卿脸上的担忧笑了笑没回话,他回身往前推了推手边的那盘甜枣:“嗯,尝尝,挺甜的。”
裴长卿看了看正冲自己微笑的陈萍萍,又看了看被推到自己面前那盘甜枣,揉揉额角颇为无奈地叹气:“您说,您要是当真想引他们出来,又何必亲自上阵。我找个人伪装成您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危险。”
听着裴长卿的抱怨陈萍萍突然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裴长卿坐下来,又拿起一颗枣神秘地问道:“猜猜看?”
盯着陈萍萍看了几秒后爽快地坐下来,裴长卿探头抓了一把棋子放在自己手里看着棋盘落下一子:“影子叔想要试探范闲?”
“你一向聪慧。”看了看裴长卿落子的位置,陈萍萍伸手落下一子满意地笑了“该你了。”
裴长卿闻言想要落子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她随后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落子,听着外面传来的细微的动静轻声说道:“外面聚集的那帮人,至少一多半都在八品,少部分七品,似乎,还有九品。”
“九品?”陈萍萍抬眼看了看低着头看着棋局的裴长卿,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拍拍自己的大腿“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个老跛子。”
裴长卿看着桌上错综复杂的棋局,扫了一眼自己手中所剩无几的棋子干脆利落的把棋子重新放回到棋盒内,听着外面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意有所指地开口:“我认输。”
“陈萍萍!”
范闲的声音随着屋门门被“嘭”的一声撞开而响起,带着满满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小师弟来啦?”裴长卿并不意外地看到陈萍萍眼中的欣慰,她顺从地站起身歪头看了看撑着柱子喘气的范闲,笑着率先开口。
范闲喘着粗气看着站起身收拾桌面的裴长卿愣了愣,他看了看陈萍萍又看了看阿甘,不可置信地指着裴长卿问:“裴,裴哥?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叫我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就不能在了?”裴长卿收好棋盘中的棋子,随后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往外走,边走边吩咐范闲“你抱着阿甘。”
直愣愣地点头,范闲伸手直接把阿甘捧起来,他跟在裴长卿身后走出屋低声开口:“外面都是人,但是我没看清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谁。”
裴长卿闻言冷淡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推着陈萍萍转过转角,听着耳边传来的动静微微弯腰询问:“去前院吗?”
陈萍萍轻轻拍了拍裴长卿握着轮椅扶手的手,他看着正迎面而来的影子放松了自己的身躯,靠在椅背上拍了拍手。
在看到影子的一瞬间裴长卿立刻把轮椅的控制权交给了影子,她往前紧走几步半挡住陈萍萍,面容冷峻地扫视了一圈所有从暗处现身的人,往后倒退了几步转向地牢的方向。
一直等到最后才踏进地牢,裴长卿在关门的前一秒清晰地看到了躲藏在人群中似乎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的言若海,瞳孔不由得一缩。
裴长卿转过身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后正微微躬身的王启年,她抬眼看着正满脸担忧地目送着范闲转进地牢深处的司理理,一甩衣袖:“走吧。”
顺着王启年的步伐一路来到地牢的最深处,裴长卿伸手把阿甘从范闲怀里抱下来,抬头顺着头顶哗啦作响的铁链看向了自己对面的那扇铁门。
“司理理在外面会怎么样?”在安静了几秒后范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和担忧。
听到范闲的这句话裴长卿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的方向,她回想起司理理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萍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桩一般的影子,他双手交握一脸平静地回答:“他们要杀我,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裴长卿抱着双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听着铁门后那人沉重的呼吸声,又看了看陈萍萍坐着的位置,默默挪动脚步站到了他的身侧。
看着范闲风风火火地拿了钥匙出去带着司理理回来,裴长卿的目光在司理理毫无血色地脸上逗留了几秒,随后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阿甘。
“咔啦——”得到裴长卿的指示后阿甘晃悠晃悠身子蹦蹦跳跳地走到司理理身边,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弹出工具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小姑娘家家的,手若是伤了,对将来也不好。”裴长卿摘下腰间的画卷拿在手里,一脸坦然地迎上司理理警觉的目光,还不忘微微一笑“理理姑娘可别那么看着我,毕竟我还是个大夫。”
说话间,裴长卿转动手中的画卷,一道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画卷中飞出套在了司理理身上,她对面露震惊的司理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温和和地解释道:“地牢偏于寒凉,若不好好调理的话,将来会烙下病根,葵水的时候也会腹部绞痛。”
“……谢谢。”司理理透过萦绕在自己身边的光芒注视着面容温和平静的裴长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脚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她微微转头扫视了一眼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陈萍萍,低声道谢。
抬手把画卷横在自己的胸前,裴长卿轻轻一笑:“姑娘客气了。”她说话间低头拍了拍阿甘示意它松开钳制着司理理的机械臂,站回到了原位。
范闲用脚蹭了蹭地面,他听着远处传来的杂乱的声音,抿着唇看了看正低头摆弄画卷的裴长卿,突然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清脆的声响。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沉重的铁链,顺着铁链看着那扇漆黑的铁门,他往前走了几步踮起脚看了看里面忍不住转头问陈萍萍:“这些铁链……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对,只是为了一个人。”陈萍萍转动轮椅跟着范闲一起看向那扇铁门,弯起眼角地笑了笑,他的眸中有着范闲看不懂的情绪“在进来之前我说了,这里面关着的都是祸乱天下的魔头。”
范闲听着陈萍萍的话转头看向了裴长卿:“裴哥?”
“叫你哥我做什么?”裴长卿闻言不紧不慢地抬眼看着面露疑惑之色的范闲,抄着手缩了缩自己的肩膀,抬着下巴点了点铁门的方向“你想去看就去。”
范闲看了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废”二字的裴长卿,又看了看正好奇地看着阿甘的陈萍萍,咂咂嘴扒住铁门上唯一一扇窗户试图想要看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音越来越近,裴长卿转头扫了一眼扒着窗框探头探脑的范闲,又看了看明显有些慌乱地王启年,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整个人隐藏在阴影里的陈萍萍,问范闲:“你对他很好奇?”
“裴哥你不好奇吗?一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多铁链锁住。”松手跳下来,范闲拍拍手掌上的灰尘,看着裴长卿搓了搓自己的脖颈。
“我好奇什么?”把手中的画卷转了个圈,裴长卿看着地面上正在小幅度跳动的石子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好奇?”
“这个人很危险?”被裴长卿的话噎了一下,范闲撇着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扇狭小的窗户,脚步一转转到陈萍萍面前,低头问道。
“很危险啊。”陈萍萍抬头迎上范闲疑惑、审视的目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随后拍拍自己的双腿笑的温和“他叫肖恩,我的腿因他而废。”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转着武器的手猛然一顿,她微微侧头看了看笑的像只狐狸的陈萍萍,随即转动眼珠扫过面露惊诧之色的范闲,又看了看神色焦急满脸慌张的王启年,捏着画卷的手猛地收紧后放松了些许。
裴长卿把目光投向充斥着阴暗之色的走廊,她盯着走廊尽头那扇被人敲得发出沉闷的声音的大门,突然开口:“范闲。”
“哎!裴哥我在。”立刻走到裴长卿身边,范闲警觉地看了看正看着他们的影子,低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裴长卿握着画卷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她点点范闲又指了指影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正看着他们的陈萍萍,平静地开口:“你,和影子叔,保护好他们,知道了吗?”
“裴,裴哥?”
拍拍范闲的肩膀,裴长卿抬手一拉自己的衣领,用大拇指轻轻蹭了蹭画卷上的汗渍,切换了花间游的心法大步向外走去。
范闲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裴长卿离去的背影,他往前追了几步想拉住裴长卿问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但是他看着对方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突然扭头看向了摇着轮椅从阴影中出来的陈萍萍:“你不拦着她?”
“她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陈萍萍靠在椅背上注视着裴长卿离去的背影,迎着光看着范闲摇了摇头“我拦不住她。”
“你若是想救她也简单。”影子看着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喘不上来气的范闲,突然不带任何情感地开口“杀了陈萍萍,我们就都能活命。”
范闲听着影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丧心病狂的发言愣是被气笑了,他瞪着影子质问:“大哥你是来搞笑的吗?你让我杀了陈萍萍是在逗我吗?”
“他们想杀的是陈萍萍,只要杀了陈萍萍,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并不理会范闲的质问,影子声音冰冷地重复着自己的观点“你不动手吗?”
“咔啦!”
“嘭!”
范闲被突然倒向自己的影子吓了一跳,他侧身躲开后愣愣地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影子,转头看着正摇晃着针管一类的东西的阿甘,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咔啦——坏人——咔啦——萍萍——”
阿甘蹦跳着上前挡在陈萍萍的轮椅前,气势汹汹的把刚刚给了影子一下的针头收回到肚子里,在试图抬脚踩倒在地上的影子的时候却被王启年伸手拦住。
看似轻松实则全身紧绷地拉着阿甘的机械臂,王启年清了清嗓子挪了挪脚步把范闲也挡在自己身后,笑眯眯地开口:“阿甘大人这是何意?”
陈萍萍撑着额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影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前试图想要再给王启年来一针的阿甘突然乐了:“倒还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说着,他弯下腰伸手探了探影子的脉搏,而后直起身示意王启年放开阿甘:“放下它吧。”
“可是,院长……”
“放下吧。”摆了摆手,陈萍萍满含笑意地看着转过身自己面前的阿甘,拍拍他的肚子说道“影子是好人,以后不能这样了。”
“咔啦——萍萍——咔啦——”晃动自己身子的幅度增大,阿甘在用这种方式遮挡陈萍萍的视线地同时抬脚恶狠狠地踩了昏迷不醒的影子一脚。
陈萍萍装作没有看到王启年骤然紧缩的瞳孔和下意识摸摸自己胸口的动作,拉着阿甘的机械臂轻轻蹭过自己轮椅的扶手。
晃晃身体阿甘从肚子里弹出一个小抽屉,用机械臂夹出里面的药瓶拿在半空中冲陈萍萍晃了晃:“咔啦——萍萍——咔啦——药——”
陈萍萍伸手把机械臂上的药瓶拿下来放在自己的手掌中看着里面的液体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出瑰丽的色彩,他对着阿甘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咔啦——卿卿——咔啦——”
“是长卿给我的?”
“咔啦!”
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瓶子里的药喝下去,陈萍萍转手把它交给一旁的范闲,示意他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范闲伸手接过药瓶闻了闻,在辨认出里面的药材后还给陈萍萍,颇有些羡慕地说道:“都是好东西,补气补血还延年益寿,裴哥做这一瓶应该不容易。”
陈萍萍在范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眨了眨眼,他摩挲着自己手中的药瓶最终叹了口气:“你裴哥,是个好孩子。”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王启年往外走了几步,他听着耳边越来越弱的厮杀声愣了愣,转头看着陈萍萍不可置信的汇报:“院长,杀出去了?”
听到望王启年的汇报范闲快步走到他身边也仔细分辨了一番外面的动静,不禁回头看向坐在原地的陈萍萍:“确实杀出去了,外面的人实力这么孱弱的吗?”
“这可都是七品以上的高手啊我的大人!”看着范闲一脸状况之外的表情,王启年急的直拍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杀出去了。”
范闲听着王启年满是担忧的话犹豫了几秒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就把头转向了陈萍萍,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说话。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陈萍萍用指腹轻轻推开瓶盖又重新塞上,微低着头突然开口:“这真的不是我的主意。”
“什么?你说什么?!”瞬间愣住了,范闲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抬头看向他的陈萍萍,大步走过来追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拧着眉气势汹汹的范闲,陈萍萍犹豫了一下,他用力擦过药瓶的表面,最终低下头轻声说道:“这真的不是我的主意,影子要试探你。”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那裴哥呢?裴哥出去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吗?”已经大概猜出来有人要试探自己,范闲指着裴长卿离开的方向问道。
陈萍萍握着手中的药瓶有些不知所措微微摇了摇头:“她……本来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我没想到她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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