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尘埃

　　程默走在街灯幽暗的小路上，洛尘雨安静地跟在身后。树影稀疏，枯叶满地，两人彼此都沉默不语。夜已深，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天地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程默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舒朗的星空，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突然间，他感到身后一阵暖意，回眸一看，洛尘雨将大衣脱下披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又取下围巾，轻轻地在程默的脖子上绕了几圈，低声说道：“夜太凉了，你穿的单薄。”说着又伸出双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一边揉搓着一边说道：“头发还没干，小心着凉。”

　　程默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不语。洛尘雨见他这次没有抗拒，清冷的眸色渐渐化作如水般的温柔，双手从发间滑落到肩上，将程默轻轻揽入怀中。程默没有躲避，此刻，在洛尘雨温暖的怀抱中，他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横木，感到无比心安。

　　“你还好吗？”

　　“嗯。”程默在洛尘雨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他被那熟悉的味道环绕着，仿佛一阵暖流渗入肌肤，在身体内缓缓流淌，如春日里微醺的风，洋洋暖意，令人迷醉。

　　许久，程默转过了身，继续迈着缓慢的步子，向前走着，回过头来，望着身后的洛尘雨，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洛尘雨没有回答。程默思忖了片刻，也不再问了。洛尘雨若是想知道沈沐兮落脚在哪家酒店，又岂是件难事。

　　程默继续安静地走着，身后传来洛尘雨低沉的声音：“我想见你，想着想着就来到了这里。”

　　程默足下微微一颤，脚步停滞了片刻，凝了凝神，又接着迈开了步子。两人沉默着走了很久，树梢上残留的枯叶被风扫落，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沈沐兮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洛尘雨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那声音极轻，夹杂在冷风中，不易捕捉。

　　程默缓缓回过身，望着洛尘雨黯淡的眼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洛尘雨走上前，拉住他冰凉的手，程默没有闪躲，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感受着彼此跳动的脉搏，安静地继续向前走着。温暖的手心包裹着程默，传递着柔软的温度。

　　穿过芝公园，转过空旷的街道，程默和洛尘雨站在东京塔下，静静抬头仰望。静谧的冬夜，刺骨的寒风，天地间一派肃穆的景象，程默望着眼前的绚丽的灯火，依偎在洛尘雨的身旁，轻声说道：“夜深了，回去吧。”

　　洛尘雨望着他，微微一笑，牵着他手，向不远处的街道旁走去。

　　出租车在一座白色的房子前停了下来。这是一片日式传统住宅区，一眼望去皆是三层小楼的一户建，一栋栋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家家门前种满了花草，虽是隆冬时节，却是满眼的似锦繁花，绿郁葱葱，处处透着旺盛的生命力，令人心生美好。

　　走到院门前，推开木栅栏，印入眼帘的是一方清幽雅致的院落。几盏青石常夜灯立于院墙的四周，燃着柔和的橙光，幽幽地照亮了院子。院落中心一株寒梅散着淡淡的芬芳，香息扑鼻，沁人心脾。

　　穿过院子，走到楼前的木廊下，洛尘雨取出钥匙，打开门锁，两个人走进了房间。这房子应是许久没有居住过了，四处散着淡淡的霉味，房间却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像是刚被仔细打扫过。整栋小楼是日式风格，一楼客厅，二楼和三楼是卧房。房间装饰素雅质朴，舍去了一切无用之物，倒有几分断舍离的意境。程默踩着柔软的榻榻米向厅房内走去，在窗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望了一眼窗外的寒梅，一树皎洁的繁花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闪着灵动的光。

　　洛尘雨打开了空调，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程默脱掉披在身上的大衣，解下围巾，仔细叠好后放置在一旁。洛尘雨从壁柜里取出一只黑色漆木盒，拉开盒盖，取了几支檀香，又从柜中拿出一只水青色琉璃香炉，置于五斗柜上，将线香点燃，轻轻插/放于香炉中。不过一会儿，房间里青烟缭绕，香气馥郁，驱散了方才阴湿晦涩的霉味。

　　程默微微一笑，看着洛尘雨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居然还会焚香。”

　　“散散味道，闻着不舒服。”洛尘雨一边摆弄着线香一边淡淡地说道。

　　“这房子像是许久没住人了，霉味是大了些。”

　　“嗯，空置很久了，不常来住，一直没有打理。”洛尘雨终于置好的线香，转身走到程默身边，接着问道：“喝点什么？”

　　程默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停在了餐桌上，轻轻笑了笑说道：“既然香都焚了，那就风雅到底吧，我给你煮一杯茶如何？”

　　洛尘雨看着程默，眼里似闪过了一丝笑意，他淡淡地答道：“好。”

　　夜色朦胧，明月照窗，房间里弥漫着清冷馥郁的檀香。窗前，程默和洛尘雨相视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张红木矮桌，程默跪坐在蒲团上，用清水冲洗茶碗和茶筅，然后将水倒入木桶中。接着从桌上拿起一只木匙，打开茶罐盖子舀了两勺碧绿色的茶粉，分别放入两只茶碗里。又提起一把铁壶，在茶碗中倒入热水，用茶筅搅拌打发，由慢至快，动作轻盈飘逸，宛如绰绰舞姿，令人赏心悦目。

　　程默将茶碗递到洛尘雨手中，黑瓷茶碗置于手心，碗身带着均匀顺滑的颗粒质感，朴素而又精致。洛尘雨轻轻将手中的茶碗转了三圈，俯下头抿了一小口，苦涩的芬芳环绕在齿间，洛尘雨微微闭目，须臾睁开双眼，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真不该让你煮了那么久的咖啡，浪费了你的才华。”

　　程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只是上课学过一些，从来没有机会尝试，你若喜欢的话，以后常给你煮。”说完程默便开始后悔起来，几天前他才对洛尘雨说过不要再见面了之类的话，想着想着，不由地一阵脸红。

　　“嗯，”洛尘雨一边转弄着手中的茶碗一边低声说道：“喜欢。”说完，他看向程默，在程默抬起头的那一刻，洛尘雨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以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能食言。”

　　洛尘雨的目光如同一把钩子紧紧地勾住了程默的眼睛，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程默仿佛失了魂着了魔一般呆滞在那里，面色潮红，气息紊乱。洛尘雨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微微一颤，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红润的面颊，却想起之前在练习室里程默惊慌失措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手滞在了半空中，正要收回，却被程默猛然抓住，紧紧地握在手心中。洛尘雨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宛若黑夜中燃起的明灯，照彻长空。他嘴角微微一笑，反手攥住程默的手腕，用力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顷刻间，掀翻了木桌，打落了茶碗，场面一片狼狈，两人却顾不上这一切。程默依偎在洛尘雨的怀中，胸腔起伏，目光迷离，脸颊绯红，洛尘雨望着他，俯下面孔，唇齿交缠在了一起。温润潮湿的唇瓣缠绵悱恻地交织在一起，奋力地吸允着对方的汁液，拼命地掠夺着彼此的呼吸。洛尘雨将舌头探进程默的口中，疯狂地探索着，搅动着，细细地舔舐着每一颗牙齿，不放过一丝余地。

　　许久，洛尘雨松开了程默红肿的唇，一曲延绵不绝荡气回肠的热吻之后，两人都喘息着，颤抖着身体，凝视着彼此的凌乱。

　　突然间，洛尘雨翻了个身，覆在了程默的身上。程默感到身体仿佛化作了一朵浮云，虚无缥缈，柔软无力。

　　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中，狂风乱作，大雨滂沱。汹涌的浪潮击散了理智，模糊了意识，头脑晕眩，地转天旋。

　　皎洁的月色，昏黄的灯光，冷暖交错缠绕在一起，乍泄了一地的春光。静谧的房间里，檀香袅袅，馥郁芬芳。此情此景，迷幻如梦境。

　　终于，程默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炫目的火光。

　　许久，程默像是从一场迷乱不堪的梦境中醒来。他看了一眼洛尘雨的掌心，顿时脸上一片绯红，急忙坐起身说道：“对......对不起......”

　　洛尘雨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着急道歉，等下你就会知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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