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酌

　　嘈杂纷乱的雅间处处弥漫着醉生梦死的迷颓。

　　陆续有人同严休告辞，搂着美人火急火燎钻进楼上厢房。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人生三大乐事之一便是如此。

　　靠在严休肩头，嫆烟凑近耳边吐气如兰道：“公子，夜深了，奴家陪您......”

　　“不，不用你。”严休被劝了不少酒，此时面色红涨，声音含糊不清。

　　“我要她。”

　　推开嫆烟，严休抱住婉儿，鼻间嗅闻着女子体香，醉眼朦浓。

　　“公子说的哪儿的话，奴家可还未到时候呢。”

　　被牢牢抓住手腕挣脱不得，婉儿团扇虚挥，嗔怪一声，“想让奴家陪您，届时花宴门客诸多，您可定要赏脸前来才....啊！”

　　脸上被毫不留情落了一掌，婉儿惊慌失措地捂住那描了水仙的半边脸，吓得花容失色。

　　“区区一个下贱胚子也....敢驳我的话！”

　　严休紧紧攥住婉儿胳膊，拽着人往外走，脚步虚浮踉跄，“本公子今日非夺了你这身子不可，我看谁...谁敢不给我严家脸面！”

　　“公子，婉儿...婉儿年岁尚浅，不如姐姐体贴可人，怕有哪处招待不周，您......”

　　铁青的脸逐渐回暖，嫆烟没有去拦，却是笑了起来，幸灾乐祸之意颇多。

　　娴娘就算再喜爱这如花脸蛋，也不会去花心思捧一个宴前失了身子的姑娘。

　　没了噱头，这贱-人最多不过是楼里无数当红的一位，成不了多大气候。

　　瞧着嫆烟那看好戏的做派，婉儿心里狠狠记下一笔，楚楚可怜地向在座为数不多的公子哥儿投去求助的目光。

　　面带不忍，少年们却默契地当做没看见。

　　严家正是当红之时，丞相府也不敢不给严尚书几分薄面，他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了个下九流的丫头惹自己一身腥。

　　扔了筷子，林浅酌被人握住手腕止住动作。

　　“姑娘想做什么？”叶轻闻抬眼，眸中神色分辨不清。

　　“拦人。”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婉儿救了她一次。

　　如今认其为主，林浅酌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去了又能如何？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自顾酌酒一杯，叶轻闻声线清润，话语却是寒凉无情。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怜悯，姑娘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其余不必忧心。”

　　青绸束发，食指抚着扇柄，他眼含讥诮，唇角弧度却始终不变。

　　“分内之事？”透过面纱，林浅酌反问道，目光带了些警惕。

　　“比如这般。”将折扇轻巧换了手，少年笑容清浅。

　　他抓住胳膊将人猛地向怀中一带。

　　酒杯落在桌上发出惊响，身体亲密无间的贴合。

　　毫无防备地栽入对方怀中，林浅酌猝然倒吸一口气。

　　莫名清香透过衣衫萦绕鼻间，清冷浅淡。

　　“本无意惊扰诸位雅兴，实在抱歉。”

　　搂着人起身，少年莹白如玉的脸被酒气蒸腾出醺红之色。

　　他迟钝地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漆黑双眸起雾般朦胧。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若是女儿身，不知此般容颜能惹得多少才子争相求娶。

　　回想自己浓妆艳丽下的惨淡，饶是见惯各类男人，受过无数达官显贵宠幸，嫆烟也不得不承认，这叶公子是她在归思楼里见过为数不多的好相貌。

　　若能同其春风一度，到还真不知是谁占了便宜。

　　“春宵一刻值千金，多谢严兄今日宴邀，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叶轻闻微微颔首，酒醉竟也不忘寻常礼数。

　　话音未落，他竟是片刻也等不及，两三步便迈出雅间，消失不见。

　　瞧着掀起珠帘迈步离去的那道身影，座中公子们惊异地交头接耳几声，嘲讽不屑居多。

　　“好好的美人不要，偏要挑个小丫鬟。”

　　享受着美人伺候斟酒，一位公子嗤笑着讽道：“怕不是真的学傻了吧？”

　　哄堂大笑中，卿灯垂眸端起酒盏，素色袖袍顺着皓腕滑落，指尖微白。

　　“说的有理，春宵一刻.....值千金！婉儿，走，我们也走......”

　　打了个酒隔，严休兴致勃勃地拉着人继续往外拖。

　　怎么回事，妈妈不是说有分寸吗？

　　死死咬住几欲出口的尖叫，婉儿脸色惨白，泪珠大颗大颗从脸颊两侧滚落。

　　“归思楼还没挂牌接客的花魁，宴前便被破了身，楼中损失恐怕不小。”

　　手覆在卿灯颈侧来回抚摸，姓肖的公子道。

　　“若你开口，在下可劝严兄饶婉儿姑娘一回。”

　　“奴家为您倒酒。”

　　卿灯举起酒壶，神色淡淡，似乎周遭都与她不甚相关。

　　美人虽美，却甚是无趣，就是不知......

　　这床上是何模样。

　　绿衣公子仰头饮尽杯中酒液，眼中邪光一闪。

　　无论雅间中各人怀着什么心思缄口不言，闹剧总有尽头。

　　步履急促地与叶轻闻擦肩而过，娴娘喘着气，脸上施的厚粉融在汗珠里成了白色浮沫。

　　“哎哟，严公子这是怎么了？”还未进雅间，她便叫嚷起来，指使着小厮道，“还不快去扶人！”

　　“妈妈！”婉儿眼前一亮，连忙唤道。

　　“娴娘一来，这出戏也就唱罢了。”转过回廊，叶轻闻道，“姑娘可还放心？”

　　放心个屁！

　　“等......”林浅酌挣扎着想从少年怀里脱身，锢在腰上的手却纹丝不动，“公子想带奴婢去哪儿？！”

　　“在下先前说了，行分内之事。”

　　此话一出，怀中人霎时没了动作。

　　叶轻闻唇角微扬，步履从容间难得露出几分少年稚气。

　　林浅酌在即将跨入门槛那刻才蓦地回神。

　　......却是为时已晚。

　　早有预料地被身后那人推进屋，她还没来得及站稳，房门已被合上。

　　“归思楼貌美佳丽数不胜数，您何必如此戏弄我这等卑贱下人。”扶着桌沿，林浅酌实在有些无奈。

　　她实在想不通少年在卖什么关子。

　　“实不相瞒，在下有些怪癖不足以为外人道，便无从证实真假，近来着实苦恼头疼。”

　　步步逼近，深邃的眸中倒映出微僵的人影，叶轻闻笑意渐深。

　　“不知姑娘......能否同我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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