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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藤乡
雾藤乡。这真是传说中的那处雾藤乡吗?佘肖菱张口结舌,心中暗涛涌动。她喃喃自语道:“……竟在此处吗?”
风把她的轻声细语带到了宁详耳边,他回道:“不错。这里就是雾藤乡。”罢了又皱眉补充道,“不过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传说毕竟是人编出来的故事,几分真几分假,添油加醋后被口口相传,有不少被神化了的味道。”
佘肖菱问出了最想问的:“那,‘长生不老’也是假的么?”
宁详难得地沉默了。佘肖菱心中责备自己,怕这鲁莽的问题触碰到了宁详难言的秘密,刚要开口致歉,却听宁详反问她:“如果我说是真的,肖菱会视我作怪物吗?”
他双唇微阖,侧过头深深望进佘肖菱的眼眸,深沉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悲伤的光。
“自然不会。”佘肖菱不假思索,坚定地说。
长生不老是真是假,其实她并不在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这答案会使她面前这流露出悲伤与温柔的面容在瞬间露出令人避之不及的狰狞獠牙吗。何况,人人都有秘密,包括佘肖菱自己。若宁详是怪物,那重活一世的她,又算是什么?
宁详安心似的勾起一抹浅笑,移开目光道:“其实,‘长生不老’这种说法也是半真半假,并不准确。”
佘肖菱没有催促。他缓缓地说了下去:“雾藤乡确实与外界不同——在乡内,我们的时日流逝,比其他人要慢许多。”
“何意?”佘肖菱不解道。
“你可听过神话故事里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种说法?”见佘肖菱点了点头,宁详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不太恰当,但是你可以想象成那样。”
“即是说,雾藤乡中的一日,相当于外界的一年?”佘肖菱惊讶得后背都升起了一股凉意。要真是如此,那她在雾藤乡度过的这几日……
“不,没有那么夸张。具体差上几日我也不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雾藤乡与外界定是不同的。如果你现在出去,或许会发现已经过去了十日、一月、一年……抱歉,我也不能知其精确。
“只要身在雾藤乡,就不得不受这时间差异的影响,出了这里,这影响又会恢复平常。”他微微停顿后又道,“若你离开这里,待到两鬓斑白时,你我又在雾藤乡相见,也许你会发现我才不过弱冠。”
这就是雾藤乡“长生不老”的秘密。
所以他方才才会问自己,会不会将他视作怪物吗。佘肖菱莞尔一笑:“这如何能称作怪物?若真要冠个名号,想必也只能叫做神仙了。——同神仙做朋友,何其荣幸?”说罢,她拎起裙摆端端正正朝宁详行了一礼。
宁详一愣,双颊边似被阳光烤过一般瞬时涌起了热意。这股热意又顺着血液流向心脏,烘得他的心又烫又痒。他轻咳一声,掩饰般回道:“这可不是什么美事。”
佘肖菱却当了真。思索一番后,试探地问他:“雾藤乡的秘密,与当初你浑身是血倒在羌镇,有关联么?”
“……有。”宁详低头暗自叹了口气,向佘肖菱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他曾以为那日对他来说,不过是众多日子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日。可曾料,一场随性的外出竟会演变成一次惊心的逃脱。
数十名黑衣人如一群黑鸦般从天而降,瞳中的冰冷正如齐齐盯上了一块仅有的腐肉。
包围、追捕、逃亡。
在为期半月之久的拉锯战中,宁详终于抓住了渺茫之机,逃至羌镇。见后方无人追来,他不禁松了口气,连日里的疲劳与疼痛却一道袭了上来,将他拽入无边的黑暗。之后的事情,佘肖菱就知道了。
“他们的目标便是雾藤乡的秘密。”宁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双手已死死握成拳。
“为什么找上你?”佘肖菱跟着紧锁眉头。
“因为我是乡中唯一一个知道如何催动此秘法之人。”
不多追问,佘肖菱只轻柔地将宁详紧握的手展开,后将自己的手覆上,试图传达几许温暖。
“都过去了。”她道。
“嗯。”宁详盯着这双女儿家外柔内坚的手,放轻声音应了一声。
“咳咳!看来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二人身后突兀地响起女声。
云翩颜神色尴尬地站在不远处,左右来回打量着他们。
二人这才意识到双手交叠的举动落在他人眼中有多暧昧,对视一眼后被火燎了似的迅速抽离开来。
“不是……!”两人臊红了脸,异口同声急急向云翩颜喊道。
可只见云翩颜脸上那抹笑意比方才开得更盛,脸上的五官似乎都在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佘肖菱和宁详顿时被千言万语堵住了喉咙。
“你们可别误会,我没有偷听的兴趣。不过估摸着你们快说完了,便来看一眼。哪知……”说完又是一脸坏笑。
“我、我先走了。”宁详浑身不自在,话音一落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噌一下匿了踪影。
佘肖菱被无奈地剩在原地,狼狈得只差没挤出一句“今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云翩颜踱步至她身前,又道:“前些日子我总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把他赶走,现在想来,是我棒打鸳鸯了?”
“颜姐姐莫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般……”
“那是哪般?”
佘肖菱还未来得及反驳,抬头却堪堪对上一双笑悦外溢的眼睛,倒说什么也不是了。
左胸的鼓动震得她发疼,好几种情绪在脑海中轰隆作响,她不由得伸手捂住,期望这莫名的悸动快些消失。
见佘肖菱久久没有答复,云翩颜稍微收敛了调笑,用手肘挤了挤她说:“好了好了,是我失了些分寸。时候不早了,再一会儿便用晚膳了,先回屋歇息一阵吧。”
佘肖菱心不在焉地应下,不等云翩颜跟上,一人快步回了屋,嘭一声关上门,于桌边坐了下来,动也不动,一坐便坐至晚膳时分。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都吃了什么,只是脑中空白一片。就连面对平时那浓稠的药汤,她竟也连眼都不眨,一口气吞下了肚,那仿佛是在喝白水一般的淡然倒把云翩颜惊了个十成十。
入夜也仍是浑浑噩噩,佘肖菱躺在塌上,翻来覆去也没有半分睡意。宁详的脸在眼前若隐若现:今日下午他紧锁的眉、从手掌传达过来的温度、和缓而温和的嗓音……恍惚间似又回到羌镇偷闲的那几个月,他为她采了花,递上一封薄纸书信,佘肖菱看不懂,他腼腆地说之后再告诉她信上都写了什么——
“你……你向来最识大义,想必也会明白朕的意思。”
猝然间闪现的是上一世自刎前向渊背手而立的身影。
佘肖菱乍地一惊,弹起身子坐了起来,急促地喘起粗气。这场景如同一场不由她导演的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重生的灵魂。为何现在会忆起这一幕呢?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白天里安慰宁详的话语此刻原原本本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时屋外透进一阵微弱的人声:“……不见……颜……我……”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夜深如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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