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魔法界的研究

　　伦敦的夏天不同于大陆性气候一些国家的那么难捱，一身清凉的里德与带着礼帽、杵着手杖、穿着至膝外套的福尔摩斯先生坐在马车内，颇有些惬意地斜靠着车厢，感受着从窗外窜进来的凉风。
　　“我很少见别人像你这么穿衬衫，克洛斯。”侦探打量着里德挽起的袖口以及解开了两颗纽扣的领口温和地说道：“虽然我无意对你的穿着方式进行评判，但我得提醒你，我们将要拜访的这位女士可能不会太欢迎不修边幅的男士。”
　　里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这才注意到之前因为赶路出汗而下意识解开的扣子和挽起的袖口。“这哪里不修边幅了？好吧，我这就扣上……”他将自己拾掇成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绅士之后，这才说：“说起来，我从未想到上午的事情会在一个中午的时间内就发酵到这个地步。中午在礼堂吃饭的时候，我能听到的一切讨论都与你有关不说，卡特甚至托我帮他没上你课的女性朋友给你带了封信！”
　　里德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封有着爱心形火漆印戳的信封，一脸严肃地递给了侦探。
　　福尔摩斯意兴阑珊地接过，透过窗外的日光观察了一下里头信函的大小，这才飞快地瞥了眼里德，撇了撇嘴说道：“你不必板着个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内心的窃笑早就浮在脸上了。不过你可以稍微收一收看我笑话的心思，因为这封信并不是你认为的情书。”
　　于是里德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卡特……啊，你的室友对吧——上午坐在最后排的那个高大男孩儿，你曾在有求必应屋里提起过。”福尔摩斯将信纸展开，粗略地看了看就大笑了起来：“多么聪明的男孩儿啊！卡特把原本信件的内容掉了包！你看，首先，信纸与信封的大小非常不符；其次，信上这些对我‘发自肺腑’的赞美是多么细致夸张——写信的人一定不是经人转述才知道的这些事，而……”
　　“而卡特告诉我那个女孩儿没上过你的课！”
　　“正是如此！想必卡特不能拒绝这个姑娘的请求，但是又不愿意将她的真实想法被我读到，只好自己重拟了一封经你之手交给我。”
　　“等等！”里德猛地拍了下大腿，“这么说本来确实是封情书啊！”
　　侦探难得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的眼神四处瞄了瞄，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昨天晚上我也说过了我对情感这种东西的态度，但考虑到你当时似乎非常困倦，我不得不被迫意识到再一次将其重申的重要性——鉴于我可不想每次都为这个问题被你打趣。”
　　他看了看窗外，发现离目的地还有一些距离之后，便挑着眉朝里德解释：“你知道，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虽说每个人都是不尽相同的，但所有人类加在一起，便有各种共性，且能从中找出某种规律来了。你或许觉得爱情是所有人类共有的、且不可摒弃的一种共性，但实则不是，我亲爱的朋友。”
　　“好吧，那来说点儿别的吧，我亲爱的侦探。”里德见好就收地转移了话题，“比如，我注意到你说我们将要拜访的人是位女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亨顿巷21号，与东端路的交界处，绿色的门？你是怎么看出这个地址显示出屋主是位女性的？ ”
　　侦探沉默地望了下里德，似乎为他没有坚持不懈地追问感到惊讶，但他很快便承情地将转移后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事实上，如果你专门对男性与女性字迹的区别有过研究，你就能发现——”他把马甲口袋里装着的小字条举到了里德眼前，“比如‘k’与‘s’的写法，克洛斯！纤细、优雅、小巧，连笔处的那个圈——很少有男性会这么写。”他把纸条重新放回口袋里，伸出食指在二人面颊之间快速地晃了晃，而后停在了自己的嘴唇前方。侦探噤声的动作与眼神中笃定的意味把里德未出口的问句悉数堵回了肚子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不是我们那位神秘的奥讷斯女士的字迹。如果你有注意到她桌子里那些胡乱堆起来的报纸的话，你就不会有此疑问了。”
　　“好吧……我虽然注意到了但仍有疑问……这里面有什么信息吗？”
　　“啊，是的，你并没有翻开它们因此遗漏了一些线索。她把每一份报纸中带有寻人板块的那一张都留了下来，从日期上来看，她保留了两个月的。并且她有在报纸上写写划划的习惯，虽然我没弄明白她所写的东西与彼得的案子有没有关联，但从字迹上看，总归是与那字条上的不同的。”
　　说话间，车夫御马而停，从车厢前端跳下帮他们打开了车门。福尔摩斯给了他半英镑后对他说：“在这儿等着我们好吗，这样剩下的半英镑就也是你的了。”

　　写字条的人真是太体贴了，里德看着面前的巷子心想，因为绿色的大门在亨顿巷一众灰扑扑的大门之中显然非常醒目。他跟在福尔摩斯身后，看着侦探拿手杖重重地敲响了这扇绿色的门。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福尔摩斯！”里德小声而急切地说：“我们该怎么解释使用非法途径得到的这个地址！？”
　　侦探还未回答，面前的门倒是先开了。福尔摩斯在对着女佣简短介绍——或者说编造二人私家侦探的身份之后，他们便被请进了屋内。
　　这里不算大，但其特色之处在于，各种用于摆放装饰的台面上都摆着盆栽花草——这可不是普通家庭的习惯。
　　“请坐下说吧，两位先生。”
　　屋主如福尔摩斯的推测一样，确实是位女性。她看上去憔悴而苍白，金发蓝眼，身型不算瘦弱但也不算丰满。丝绸披肩与纱制长裙的包裹下，她举手投足间总给人一种病病殃殃的印象。
　　“私家侦探这种职业我之前只有所听闻过，还没见过真人呢。那么，你们受谁雇佣，又为何而来呢？”她友善地笑了笑，招手让女佣给他们沏茶。
　　里德下意识望向了福尔摩斯，但侦探却没有如他设想的那样立刻发问，而是皱着个眉头似乎全副的注意力都被窗台边的一排花草给吸引住了。他清咳了一声，试图唤醒沉思的侦探，尝试未果后，便只好任由这位先生在旁边坐着当个沉思者雕塑自己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们是……”
　　“事实上！”福尔摩斯适时地打断了里德。他将身子前倾，以一种带有强烈侵略性和探究性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士。当里德以为侦探发现了什么正要发难的时候，他却平静地开口：“玛丽安女士，我们只是想问您是否还有多余的店铺出租。我和我的朋友最近想开一家事务所而苦于没有合适的店面。”
　　“是的。”里德赶紧附和道：“我们听说您名下有一些铺面需要出租……额，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有误，但我们还是决定来您这儿碰碰运气。”
　　“恐怕——你们的消息来源不太靠谱，我并没有什么需要出租的店面。”对面的女士从容地回答完，神色间流露出了一些疲惫的意思。她将手中精致的折扇展开，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气，随后有些抱歉地对侦探说：“虽然我很想留你们二位再多一点时间，但是好像到了我午觉的点儿了，我止不住地犯困。”
　　这可就是明晃晃的赶人了——里德很无奈地意识到——如果就这么走了，这次的拜访可能就要空手而归。而此时侦探却眉头紧锁地站了起来，颇有些心不在焉地与女主人道了别。

　　马车上，里德沮丧地说：“你发现什么了吗，福尔摩斯？我怎么感觉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恰恰相反。”侦探撑着额头望向窗外，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我们至少知道了她就是玛丽安植物商铺的主人，回想一下她屋子里的那些植物以及我称呼她为‘玛丽安女士’而她没有反驳我你就能意识到这一点了。除此之外，我敢保证她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她显然不想与我们有过多的交谈。”他顿了顿，烦躁地大声吼道：“而且窗台上的那一排植物总让我觉得有哪里不符合逻辑，但是我至今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直觉。”
　　“除了比屋子里别的盆栽的花盆小了点、破烂了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里德小心翼翼地说。
　　“花盆……”侦探迷茫地念叨了几遍，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他焦急地朝车夫大喊道：“回去！调头——回亨顿巷21号 ！”
　　再度赶回那绿色房门的门口花了他们大概10分钟的时间，期间里德一度想趁侦探思考的时候从他的马甲里把怀表顺出来看看时间——天知道他在发现自己可能会在下午两点半开始的斯内普教授新学年第一节魔药课上迟到后是怎样的绝望。
　　他有预感，赫奇帕奇可能要成为这学期第一个负分学院了。
　　福尔摩斯猛地拍了拍门——这回的叫门方式可没半小时前的那么体面，甚至可以称得上砸门了。他持着手杖兴奋地在里德的眼前挥了挥，“回神，克洛斯！我们抓住了她的把柄！”
　　女佣想必是被侦探暴力的叫门方式给吓到了，她一开始只把门打开了个缝，似乎试图辨认来人是否是什么穷凶极恶面目狰狞的流浪汉之类，然而侦探一下就把手杖伸进了门缝，当个撬棍似的把门顶开了。他绕过受惊的女佣径直往会客厅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饮茶的植物商店店主。
　　“又见面了，奥讷斯女士！”侦探脱下圆帽对她行了个绅士礼——显然，这一回他胸有成竹。“请允许我们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歇洛克·福尔摩斯和里德·克洛斯，为彼得·鲍利森小先生而来。”
　　里德在突破反应过来的女佣的重重阻拦之后好不容易也来到了会客厅。他看到的第一幕便是这位女士勾着杯把的手颤了颤，溅出了滚烫的浓茶。
　　“等等，奥讷斯女士？”里德这才意识到侦探先前的称呼，她望着正被女佣用手巾擦拭衣裙的植物商店店主，不可置信地说：“你是说，她就是那个灵媒？！”他回想了下鲍利森夫妇对灵媒的描述，赶紧凑到侦探耳边小声提醒：“她好像并没有海蓝色的眼睛与丰满的体型？虽说确实是蓝眼睛，但绝对不是海蓝色啊？”
　　“化妆与光影，我的朋友。”
　　“你在说什么呢，福尔摩斯先生。”面前的神秘女士咧嘴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说：“我姓霍特森，不是奥讷斯，如果你找奥讷斯女士的话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只是她的房东。而且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彼得·鲍利森是谁。”
　　“随便你姓什么吧，女士，我敢确定你就是目前艾奇维尔路上玛丽安植物商店的店主——而之前的店主、同时也是这间房子的拥有人恐怕两个月前就离开了英国。”福尔摩斯走到窗台前，“你或许很好奇我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的——事实上你几乎骗过了我。我的朋友克洛斯提醒我阳台上盆栽的花盆比屋子里其他的都要更小、更破……”
　　“这又怎样呢？”她警惕地反问。
　　“这就暴露了你根本不会伺弄花草的事实，女士！”侦探说：“幸好我在幼时曾被迫学习过一些园艺技巧，不然我可不会注意到这些植物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换盆，这些盆显然已经容纳不下它们粗壮的枝条和驳杂的根系了——我敢说玛丽安女士把他们摆在外面是为了提醒自己一到时间就给他们换盆而不是当成摆设，不然谁会把忍冬花、柠檬香茅和大花葱放在一块儿呢？那就好像一群秃子当中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维京人一样突兀。再想想玛丽安商铺里的那些盆栽吧——我闻过那些土壤，已经很久没有施肥了。我这个对园艺知识了解不过泛泛的都知道这些，身为植物商店的店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不要试图欺骗我，奥讷斯女士。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关于彼得·鲍利森的事情。”
　　对方似乎被侦探的一番剖析弄得有些狼狈，她一时间除了实话实说以外好像没有别的法子了。她两手交叠在身前，最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的，我就是奥讷斯。”
　　她让女佣离开、关上房门之后，对他们说：“我对彼得·鲍利森的了解恐怕并不比你们更多。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是个灵媒。我最开始是从鲍利森夫妇那儿知道的这个名字，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我的消息、找到了玛丽安商铺并请求我帮他们找寻失踪的儿子。我便从水晶球里看出了一些东西也如实反馈给了他们。这本是个各取所需的交易——”她有些生气地说：“但是他们竟然请了你们来调查我？！”
　　“不不不！”福尔摩斯耸了耸肩，“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小彼得先生以及杀害他的凶手，而你——我不得不说，是找到他的关键。因为你给出的线索非常有意思，非常的与众不同。”
　　“那是因为我是个灵媒！”奥讷斯低吼道。
　　“你知道巫师吗？”里德突然问道。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男孩儿。因为灵媒就是巫师的一种。”
　　里德又问：“那你有上过巫师学校吗，奥讷斯女士？”
　　她突然举起折扇掩着嘴唇笑了起来，“你可真有趣，巫师哪儿有什么学校，我们要么自学，要么跟着导师学。”
　　里德与侦探对视了一眼，遗憾地说：“看来你是本案的重要嫌疑人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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