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末班车

　　国内的研究生大部分都是两年制的，第一年结束后，基本上就是自己相关专业的实习，写论文的过程了。虽然研一的时候我也在零零散散的参加实习，不是算是很正式的工作，加上修了一段时间病假，我自然没被评为优秀，也失去了被毕业之后对口直聘的资格。

　　今年暑假我又参加了导师给我推荐的实习，是一家对冲基金公司，规模不算大但实习薪资很不错，而且有很多锻炼的机会，一个暑假我都摩拳擦掌，希望可以有转正的机会。

　　实习的最后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搭地铁回家，在路上看到了这条短信。

　　“陈女士，很抱歉！经公司一致决定，不予你转正的资格，可能你不太适合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希望你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祝您生活愉快。”

　　想起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也收到过实习被拒的通知，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是一笑而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此刻的我，站在拥挤的地铁车厢，觉得自己像一条待宰的沙丁鱼，毫无出头之日。接下来要怎么办，下个月的房租怎么交？实习生的工资只够勉强解决我的一日三餐和出行，我爸赞助给我的事业基金也所剩无几。

　　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和已经参加工作的陈未泯相提并论，不要家庭资助生活费，我明明还只是一个学生。

　　其实让我感到危机的并不单单是生活的窘迫，更多的是我失去了工作的信心，三个月的实习，我被调换了三个部门，得到最多的评价就是，你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只是——你不够主动，你的参与度太低，你对业绩的贡献不够。久而久之我只要一听到别人开口说我努力，我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词在我心里，也从褒义词过渡到中性词，继而成为无用功的代名词。

　　插卡，输入密码。我的心里好受一些，这个月底的实习工资比上个月高出几百块，我估计是遣散费之类的东西。我用手机拍下余额，回到家，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做出来一份下个月支出预算表，应该勉强够用。好在我在吃上花的钱不多，“失业”的那几天，我在家里用几片青菜叶一个鸡蛋也可以做出美味佳肴。

　　其他的时间我都用来修改简历四处求职，R大的文凭和F大的在读研究生学位给我创造了很多面试的机会，周末的时候我就收到三家公司的面试邀请，其中有一家叫做烨希咨询的的公司资质和薪资待遇都很不错，只不过员工硬性要求出差，一周至少一次。

　　我有点迟疑，虽然是在周末，没有课程打扰，加上一个人去哪里都是生活。但我还是不太接受这种“颠沛流离”的工作方式。趴在电脑前，无聊的敲定打着键盘的空格键。纠结犹豫之间，电脑里突然弹出一条视频邀请，是陈未泯发过来的。我接通——

　　“小姐姐，你在干嘛呀？”他心情看起来很好。

　　“思考人生。”说实话我没空搭理他，工作上的事我们互不干涉。不同的专业，不同的领域，我们在职业规划上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下个礼拜六你有空吗，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腼腆的笑笑，不在意我语气的冷漠。

　　我嗅到八卦的味道，“谁啊？”我直起身，屏幕里露出我的大脸盘子。

　　“见了就知道，现在先保密。”他缄口不言。

　　“呵，不用猜我都知道，你女朋友呗，我考虑一下啊。”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就说好了啊，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你最好记在备忘录里，别爽约咯。”他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好好好，我记小本本上了。”我看见他传过来的饭店信息，还给我配了一张外观照。

　　“怕你走错，这张图还蛮清晰的吧？”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完美。

　　“嘿嘿，谢谢，你洛姐一定按时到场，帮你把好关。”我一本正经地说。

　　下周六，是19号，咨询公司的面试也是19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陈未泯就匆忙下线了。算了，应该不冲突，面试在下午两点开始，吃晚饭应该刚刚好。

　　我打开我的布衣柜，拿出被熨烫好的通勤装，在身上比划。这件小西装还是当初和郭许晴一起买的，虽说是两年前的款式，但是现在看起来也不算过时，时尚和缘分一样都讲究轮回。

　　因为害怕面试完之后没时间换衣服，又觉得穿着正装去那样的餐厅吃饭不太合适。所以我应聘那天穿了一条深色毛边牛仔裤，搭配我的灰黑色小西装，既得体又不过于死板。此外我还大胆的穿了一双红色的尖头单鞋，希望它弥补一下我有点慢热又不太合群的性格缺陷。

　　烨希咨询位于吴州金融圈最高的写字楼，整个二十六层都是工作区，二十七层和另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共用，主要是员工食堂和员工休息区。

　　面试也被安排在了二十七层，可能是和广告公司合租的关系，这层楼艺术氛围很浓，不像二十六楼那么拘谨，我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我们被带进了一个集体休息间，我挑了最靠近门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到我身边一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女孩身上，我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

　　“下一个陈洛洛。”

　　连忙起身，深呼吸，记住眼神坚定、不要东摇西晃、大方微笑。我像念咒语一样，重复着注意事项。

　　“不管里面是什么没见识过的大场面，都不可以失态，听见了吗？”我最后一次跟自己强调。然后推开门，面带积极而又不谄媚的微笑，向主考官们问好。

　　幸好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人力资源，知道一家公司对面试招聘的基本操作是什么，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读懂几个考官之间交流的眼神和手势。

　　前面几个问题都很常规，基本上都是面试必考题，快结束的时候，还补充问了一下私人问题，主要是婚姻状况职业规划之类的，我和笃定地说工作为重。就在我以为要结束了的时候，面试官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突然开口问我，

　　“请问你可以描述一下你进休息间的感受吗？”她应该是心理分析师一类的人物，早就听说烨希重视人文关怀，注重员工身心健康，没想到在面试环节就展示出来了。

　　“好的，首先我觉得环境很和谐，缓解了我的紧张情绪；休息间配备有咖啡和温开水，没有多余的摆件和杂物，体现了休息间让员工全身心放松；最后我觉得贵公司招聘员工充分考虑了年龄结构的多元化，给年轻人提供实战操练的机会。”我知道这其实只是一道附加题，我只要不着痕迹地夸赞一番总不会出错。

　　“好的，谢谢你！请等候通知。”我看见她露出了笑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面试结束后其实还有一个可以自由选择参观工作区的机会，但我想到今晚还有一个小型家庭聚会，就没去参加。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还会再回来的。

　　来不及坐公交，我只好忍痛拨款打车来到饭店。反正很快就会有新工作了，我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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