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不嫁

　　“属……属下罪该万死，请长公主恕……”
　　“程四海！你也心知你罪该万死！还敢求本宫恕罪？！来人！”朱常荨怒不可遏，她终于知道父皇曾交代她的‘必除程四海’是什么缘由了。可惜，她明白的太晚，致使这近百名将士如此惨死。
　　“属下在！”江泽及其下属上前一步，跨到程四海左侧应道。
　　“程四海为人怯懦胆小，险些丢失广宁，欺瞒本宫屠戮将士，心性恶劣，即日起免去所有职务，关进地牢，随本宫一道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审问定罪！”
　　“是。”江泽应声拔剑出鞘，将跪地告饶的程四海单手押下。
　　朱常荨说完兀自离开，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几日前的交战之地。
　　她脚下是干涸的斑驳血迹，黑红色血迹带着刺鼻的血腥气，脚步踏过，挫起的灰尘也渗着让人瑟瑟发抖的恐惧。
　　程四海昨日才安排人把所有守军尸体拖进万人坑掩埋。那九十四名将士身上血迹斑斑，唯独不见任何硝烟灰尘痕迹，这不是在战场上停放两天的尸体，她笃定了程四海骗她，却因为自己猜中的事情忍不住心底生寒。
　　如果自己未曾来到这里亲眼所见，他日金兵来犯，只怕程四海就算是大开城门迎接，皇城之内也未必有人知晓了。
　　可她还是太嫩，她在这里处置程四海，在这个程四海的心腹手下遍布的地方处置程四海，她的愤怒让她忘记了如此行事的后果。她本不会这般慌乱的，只是方才走过将士们尸首一个个看过去，迟迟未见一个人身影，又怕见到了那人尸首，她只能逐一细细看过。
　　那时，她心下已是乱了。
　　“长公主莫要污了本将名声！”被江泽扣押的程四海突然脱离了钳制，江泽刚刚被挣脱就被程四海随身带着的两人一起擒下，朱常荨猛然回身，却看到局势大变。她惊极怒极，只听得程四海又道，“本将爱民如子，镇守这广宁城十二载，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朝廷却以各种借口驳回了本将请旨军需粮饷的折子，以致广宁守军迟迟发不出军饷，城内众将士无心守城，人心惶惶，试问没有军饷粮草，何以镇守边疆！”
　　程四海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狰狞面孔，他直视着朱常荨，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踏去。
　　“长公主可知道，金兵送来的金银好用多了，不仅可以让将士们吃饱穿暖，还给本将送来了足足二十个满族姑娘……”他的笑容开始从奸邪变得荒淫，看着朱常荨的目光中充满了兽yu，他一步步踏过来的模样让朱常荨心下一惊，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但她面上丝毫不乱，沉稳道，“程四海！你可知通敌卖国已是死罪，本宫现在就可以命人将你就地正法！”
　　“公主，我说长公主您是还没看清眼下局势还是未听明白本将的意思，怎么还如此拿不准自己的身份呢。只要我城门一开，金兵压境，你觉得就算你是长公主，就算你被我玩死在手心里，会有人来要我的命吗？皇宫里的小皇帝就是个难以自保的毛头小子，等我归顺金人……你放心，我不会玩死你的，长公主如此倾城绝色，本将自是要把你留在我帐内慢慢……”
　　‘嗖——’一声破空惊动了所有人，是暗箭！身披盔甲的将领们都在各自躲避，谁都顾不上看旁人一眼，江泽反应慢些，刚刚脱离钳制，只来得及一个就地打滚远离了原地。
　　朱常荨看得清楚，因为她亲眼看着自己对面的高处位置，一个小小的身影闪现，搭弓射箭，毫不迟疑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松了右手。
　　程四海的奸笑还停留在脸上，他越说越放肆，心中丝毫没有警惕之意，已致众人听到声音躲避时，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朱常荨，一个就是程四海。
　　朱常荨虽然听着程四海的污言秽语心下怒极，可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她还是有了一丝怔愣，只是程四海太得意，以至于不曾察觉朱常荨的表情变化。
　　而后朱常荨有意隐藏，面上继续怒不可遏，心下却开始逐渐平息，不再理会程四海的一番言语。
　　那根箭从程四海的后心处穿心而过，程四海向前迈出的脚步一顿，整个人停在原地。众人听到破风声没了便抬起头看，方圆竟无一人，唯独一个程四海，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前胸的伤口，黑色，淬了毒。
　　众人都在四处观望，可那弓箭手一闪而过，犹豫片刻后，程四海的一众心腹便要上前，只听破空之声又起！
　　他们不敢乱动，慌乱躲闪，甚至都来不及转身看一眼射箭之人的方位。还是只有朱常荨看得明白，那人换了个位置，身形站定仍是一张弓拉满，手腕翻飞，数箭齐发！
　　程四海的心腹们本以为自己躲开便相安无事，可不等他们清楚发生了何事，风声停止，数人中箭，随即便闷声倒地。
　　朱常荨看着方才站在高处的那个身影，翻身上马朝自己这边踏马而来。她再不觉得那身盔甲松垮，甚至就看着那人纵马奔来，背后是一片被落日斜照的刺目昏黄，恍惚间觉得那是战事平定未来可期的希望。
　　那人跨于马上再不显得身材娇小，踏马而行的模样清隽俊逸，勒马于她近前跳下马便冲她道，“可吓坏了？”
　　她眼中焦急满溢，跟她稚气未脱的五官极不相符，朱常荨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回以淡淡浅笑。
　　萧青禾看到那笑容心里安定了不少，方才程四海背对着她，虽然听不到程四海都说了什么，但见朱常荨脸上血色尽褪，神情慌乱，定是被吓得不轻。
　　她自小便因为目力极佳跟随父亲学习射箭，虽然近身武艺平平，箭术却是百步穿杨。跟旁人不同，她是因为天赋习武。
　　她在高处搭弓射箭时，分明看到她视线里的那个姑娘，因为她的出现，眼眸一瞬变得璀璨，她心下被那眸中波光惊艳，差点慌神拉不开手里的弓。
　　又将朱常荨身上各处打量了一遍，确定无事，她这才放下心来。看到她无碍无恙，萧青禾终于松了口气，“那便……好……”
　　“萧……来人！传杨太医！”朱常荨再没吩咐其他。她亲自将萧青禾整个人扶起，先是搂在怀中，随后吃力的将她整个人撑起，一只手臂揽在肩上。
　　江泽回过神来的时候，马上去寻人传话，他刚想从朱常荨手中接过萧青禾，可伸了伸手，又觉得怎么开口都不太合适。只能手持长剑，一副御前护驾的谨慎模样。
　　朱常荨从小便锦衣玉食，若不是萧青禾真的身量太过轻巧，怕是朱常荨也抬不动。如今她这般清瘦，朱常荨都走的步步艰难。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假任何人之手带她回城。
　　“我……不碍……”她气力不大，尽量凑到朱常荨的耳边。
　　“你……”耳畔若有似无的热气让她觉得不适，心里虽有异样可随即她便回过神来，“杨太医前些时日还说你身有重伤，你且忍忍，随本宫回城，本宫已经遣人传杨太医在城内候着了。”
　　她侧目看到朱常荨的侧脸起了一层薄汗，娇艳欲滴如同一个熟透的水蜜桃，粉嫩细腻，看得她心中一动。尽力安奈住自己的臆想，咧出一口令人舒心的笑容应道，“好”。
　　又是一股热气扑打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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