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录

　　一间雅室，竹傍黑瓦，窗外清流小瀑。
　　白千里和一男子在深棕的地毯上对立而坐，两人之间摆放有茶桌，忽而从这里飘出茶的清香味来，仿佛人的整个身子都浸润在深绿的竹林之中。
　　“千里兄，如今梦都的治理万不可如往昔，以武治乱。”言话者面朝北，衣冠楚楚，额前留两须发垂于衣肩，有着浓厚的黑眉，和善的眼神，宽厚的矮鼻和严实的嘴唇。他名为钟荣城，身职“大监主”。梦都的人都知他是白君主身旁的大红人。
　　白千里面朝南盘坐，面色淡然道：“看来是应该改法子了。”
　　突然两人目光相交，用眼神进行着交流。
　　忽然两人纷纷一笑。
　　“我们可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钟荣城道。
　　“‘御都府’交给你了。”
　　钟荣城有些惊喜，却又有些许怀疑，问道：“为何交给我？我认为我们只需大力支持方应，增涨他在梦都人心中的地位即可。”
　　白千里忽改面色，眉眼锋利道：“如果方应势力大涨，我们又如何控制？”
　　钟荣城语重心长道：“君主，用人不疑。”
　　“可疑人不用!”
　　钟荣城突然大笑起来，道：“果然是你的作风!对人还是如此戒备。看来你还是怀疑方应是‘青翼’的人。”他的语气又变得沉重起来，继续道，“但如今你可是这白君府的主人，是这梦都的领主。而方应的才能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看着面色略显忧愁的白千里道，“你知我是何意吧？”
　　白千里那如泉水清凉的声音缓缓发出：“我知道。我会尽力改变这点。”
　　忽然这雅室外传来木童的声音——“君主，宋先生到。”
　　室内两人又一次目光相对，同时端起茶杯小品一口。
　　白千里又恢复了淡然样，道：“进。”
　　有一人缓缓进入了他俩的视线。那人身形高大约八尺，一身灰深蓝色布衣，五官没有任何特点，但却给人舒适感。
　　那人走进他们，半弯腰作揖道：“宋悌拜见君主，大监主。”
　　白千里抬手，宋悌起身。
　　钟荣城向宋悌问道：“宋先生可知我们为何不同意废除古训？”
　　宋悌胸有成竹地道：“一千多年前‘长井神’创造了人类，为了让人类延续下去，于是立下古训，提高人类的繁衍能力。所以我认为，掌权者之所以不同意废除古训，是因为担心未来人类数量减少。”
　　“请问宋先生要求废除古训的理由又是什么？”钟荣城继续问道。
　　“在这幻境中，人类数量逐年增加，我们早已不用担心人类的延续问题。而古训要求女子必须早嫁，不就是为了增加人类数量吗？但是如今我们并不需要她们做出如此的牺牲，她们也不必像繁衍工具样活在这个世界！”
　　“况且我们已经推翻了两大宗族，把命运重新拿回到了自己手中。在如今这自由的幻境中，难道女子就不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吗？她们为何不可掌握自己的出嫁年龄？”
　　白千里端坐听着他的话，不露一丝情感在脸上，而放在腿上的手却不禁握紧了拳头。他用冰冷刺骨的声音问道：“你可知废除这古训的后果是什么吗？”
　　“意味着向世界宣告——女子在这幻境的地位将与男子齐平。女子将拥有同男子一样的决策权，关于女子的一系列约束将不复存在……可这样不好吗？我们从出生那天起，本就应该受到不分性别的同等对待!”宋悌说得越发激动。
　　钟荣城震惊地微张嘴，仔细地重新打量站在他身前的宋悌。
　　白千里神情严肃，额头显黑，一字一字道：“废除古训的后果是幻境毁灭。”
　　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为恐惧。钟荣城、宋悌两人齐齐将目光聚集在白千里身上，不敢发一言。
　　白千里端坐在地毯上，身后是青绿色竹墙。雅室外的青竹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窗外的清流小瀑在“哗哗”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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