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许国

　　沿着湖州与上谷府交界处一路北上，渡过涪水，又走了大半日，天际下的珠玉峰峰顶便可远远瞧见了。

　　而珠玉峰下，就是平城。

　　迦华跟着崔涣父女挤在同一辆马车上，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她会骑马的话，她一定不会跟他们挤一起！

　　“姑娘救命大恩，崔某没齿难忘。敢问，姑娘芳名？”前日一直徒步走山路，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的崔涣累得实在是没精神，是以到现在才问救命恩人的名讳。

　　没齿难忘什么的，迦华听不明白，但是后一句她大致理解了，所以，她想了想，回答道：“雪笙。”

　　“雪姑娘，万分感谢……”感激完之后，崔涣又絮絮叨叨了说了一大堆话，把迦华弄得头疼欲裂——坐马车她本就不太习惯，还要花精力去理解崔涣说的话，简直要命了。

　　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可迦华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面全是刚刚长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嫩芽，她开始怀疑平远说的今夜肯定能到平城的话是不是真的了。

　　为了打断崔涣的话，她扬声叫了起来，“那个……什么，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平远骑马走在最前面，听到迦华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等迦华的马车到跟前，才道：“我们早就在平城地界了，马上就到了，你看，这些都是王爷的田产。”

　　四面的土地一望无际，平坦肥沃。迦华不由瞪大了眼，“什么？”这些都是卫家的？

　　因为迦华援手救了他们，平远对她很是感激敬重，当下就多嘴道：“哦，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是昌平郡王的封地，因为王爷王妃功在社稷，因此赏赐格外厚重，这些良田，包括我们一路过来看到的山林村邑，都是朝廷赏赐给王爷的。”

　　赏赐一位王爷就可以给出这么多的良田，这亓国的疆土，还真不是苗疆可比的。

　　迦华不说话了。

　　日暮时分，车子终于在一个府邸前停了下来，迦华跳下去，转身扶着崔玉下车。

　　“请吧。”平远走在前面引路。

　　二门内，一个三十多岁的紫袍男人领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在那里站着，见到他们进来，紫袍男人就拱手上前迎接，“崔老爷一路辛苦了，请进。”

　　崔涣没有丝毫的怠慢，快步上前，连连道：“若非国公爷仗义援手，我崔家上下恐无一生还，涣之谢过国公爷救命之恩。”

　　迦华跟着后面，默默的打量着——这就是卫国公啊！

　　穿着清贵的紫袍，身姿挺拔，俊秀的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和之气，略显苍白的脸色也符合传闻中体弱的样子。他身边的女子姿容出众，举手投足间却有几分与丈夫不同的爽朗，听平远的称呼，竟是卫国公夫人。

　　迦华一边打量一边不住的微微点着头。

　　虽然说传言不可信，但是看到这样的卫国公和卫夫人，倒也不会令人失望。

　　卫延殊和崔涣寒暄着。崔涣离京前，和卫延殊也算是熟识，此番他劫后余生，跟卫延殊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唐青萍从他们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一身男儿装的迦华了。身上的青缎圆领袍因为连日奔波的缘故，变得皱巴巴的，头上的发冠也有些歪了，不过她神情倒是一派泰然，从容的气度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忽略掉她狼狈的外表。

　　此刻见她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夫君与自己，唐青萍不由得笑了笑，“这位是？”她不问崔涣，而是直接看着迦华。

　　旁边的崔玉连忙回答，“回夫人话，这位是雪笙姐姐，一路上……多亏了她，我们，我们才能平安回来。”崔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把卫家的侍卫都贬了下去。

　　自己家的侍卫被人说无能，唐青萍的脸色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是眉目带笑，“是吗？那真是要好好谢谢这位雪姑娘了……雪笙，真是好听的名字。好啦，大家一路上辛苦了，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说吧。”

　　听说是她救了崔涣，唐青萍很是热情，说了一堆客气话，迦华连蒙带猜，倒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就是应答得不是那么流利。

　　几次对话下来，唐青萍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道：“听雪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定州上谷一带的人？”

　　“嗯，不是。”唐青萍从她的口音作出这些判断，迦华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这实在是太容易了。

　　迦华不愿意多说，唐青萍自然不会多问，她就转移话题，道：“刚才听平远说，你是因为卫国公府才挺身而出的，真是多谢了。”

　　迦华：“不客气。”

　　唐青萍热情不减，“那这一路，可还顺利？”

　　迦华：“顺利。”

　　“也不是，途中有人想埋伏，但是发现雪笙姐姐在，他们就撤了。”跟在一侧的崔玉觉得要是让“雪笙”这么聊天下去的话，一定会把天聊死，所以就插嘴了。

　　果然，唐青萍听了，连连赞叹，道：“雪姑娘真是身手卓绝啊，一出手就镇住了宵小之徒，巾帼不让须眉，青萍佩服。”

　　额？她是说她很厉害？

　　迦华思忖了一下，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都没有回答，只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在平城待了一天，算作是喘口气，第三天，一行人，包括卫延殊一家，崔涣父女，以及被“强行”忽悠去的迦华，连同几十个侍卫，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迦华自小生长在苗疆的山林溪涧边，懂水性，不晕船，倒是让崔涣等人觉得颇为省心，因为晕船的人，有崔玉一个就已经够让他们头疼的了。

　　从乾州，到定州，再到沧县，之后又一路北上，迦华一行人可谓是走过千山万水，几天车马几天舟船的，迦华也算是见识了亓国的幅员辽阔，尤其是听崔涣说这不过是国土的六七分之一时，她更是目瞪口呆。

　　渡渭河，过舒原郡，一行人到了淮都郡，岔路口，一直辘辘前行的车马停了下来，卫延殊和唐青萍从最前面的马车走了下来。

　　因为连日舟车辛苦，卫延殊的脸色不是太好，但是唐青萍却还是眉开眼笑的样子，“不好意思啊各位，前面就是我母家所在，我们一家就暂时不去云都了，不过平远会一直把你们送到云都的，我们云都见吧。”

　　云都啊……

　　对于这个天下闻名的大都城，迦华一直都很好奇很向往，她问道：“这里到云都，要多久呢？”

　　“很快的，”这条路，唐青萍再熟悉不过了。少女时期，父亲在京为官，她就常常随母亲往返于云都淮都之间，后来，她一生最隆重的婚仪，也选择的这条路，“淮都号称陪都，距离云都不过一日车程，明日午时前，就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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