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定今生

　　算算这车也修了一周多了，今天叶少就去修理厂监督工作了。这小子正在忙活他的车，在车底下钻着只露出半截脸。叶少就站在他的头顶前，饶有兴致地看着：

　　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觉得挺爽的，难道是在她那里的不爽快都跑到他这里来发泄了吗？这种发泄是挺卑鄙，不过真心觉得挺解气的。海娅，你惹到我，我就到这里来羞辱他，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这车好修吗？”在他终于爬出来的时候叶少问。

　　“不会太难，时间问题。”他一脸机油，满头是汗。摘了手套，在旁边的维修本上写着记录。

　　“字写得不错，上过大学吗？”

　　“没有，只读到高中。”

　　他身边却是无时无刻不是放着几本书，什么哲学史、建筑史、建筑哲学范畴史，……对于一个高中毕业的小朋友来说，这些书无疑还是太有上进心了。

　　“对了，上回的书，我还没还给你呢。因为这读后感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读了一点感想都没有。”

　　“没关系，下次再还吧。没感想，这句话也算是感想了。”

　　叶少最见不得终日躺在地上干活不见天日的修车仔还这么有上进心的，这跟他最讨厌的明明啥都有了还要装青年才俊的那些个人有什么不同？就是这样才把海娅迷得半死不活的吧，你这么搞，跟我们流艺术的眼泪来勾搭女孩子有区别吗？正常的男人不都应该做正常的事情吗？

　　“小兄弟，看你累了半天了，我正好也闲着无聊，不如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果然男人都是酒色之徒，他也没有二话，“行，那我先洗个澡。”

　　没多久，叶少在车边等到他，他看上去挺清爽，“有驾照吗？”

　　“有。”

　　“那你来开吧。”叶少说着把钥匙扔给他。这一扔一接的，默契又潇洒。

　　他开着豪车也没什么不适应，想必是帮人试车开得多了。不得不说，他确实不像个修车仔，他歪着头那样子估计让他去开战斗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多大了？”

　　“二十三。”他和海娅同岁的，比起他的年龄来说，他要成熟得多。叶少原以为他的年龄该和自己差不多。想到自己和一个小弟弟较劲，确实有那么点小家子气了。

　　“做过赛车手吗？”他的车技不是一般好，明显不是试车的水平了。

　　“跑过达喀尔拉力赛，我是冠军的副驾驶。当然，最难的那几段是我开的。”如果换个人这么说，你一定觉得他是赤裸裸地炫耀……但他淡淡的样子，只是在告诉你，如果你觉得他是在炫耀，那你该是有多么的肤浅啊。

　　这家伙如果不是她的他，没准自己还能跟他交个朋友，他身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淡定让人觉得真不能小瞧了。说起来也是自己欣赏的那种人——啥也没有，就一条小命，就这么牛B。

　　去了最高档的俱乐部，点了最高级的酒，他并没有洋相百出。叶少也不意外了，也早没有想要羞辱一个小弟弟的那种心了——能拿钱羞辱一个人，那也只能是那人自讨其辱罢。

　　和他闲聊了一会儿，便有两个有档次的姑娘前来搭讪。叶少喝多了两杯,本来心情就不舒畅，有姑娘送上门了，自然就不会放过。

　　这两个姑娘大概是认识叶少的，百般殷勤，对那小子也是百般挑逗，这小崽子长相也确实招惹姑娘。叶少逢场作戏惯了，他倒是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另一个姑娘多少有些尴尬。

　　“叶少，听说你又有了新欢？”那姑娘说，“不到一天的功夫她已经把风吹遍了，那个颖儿有那么好吗？”

　　“女孩子不都差不多，有什么好不好的。”

　　“这话我们就不爱听了，真要都差不多为什么选她呢？她名声可不好，圈子里可是有个外号，叫‘妖精’。”

　　“少爷就喜欢妖精，这你都不知道吗？”怀里这个说。

　　叶少掐了她的屁股，她就扭捏了一下。他坐在那里酒倒是没有怎么喝，对想要伸手去拨弄他项链的姑娘说，“我是个gay，看上的是你们叶少，今晚能不能给个机会放我们一马呢？”

　　两人吃惊地看看叶少，叶少也是不置可否，自觉没趣，便走开了。

　　“你这招挺狠，保管我得有阵子没姑娘来骚扰了。”

　　“没那么多骚扰，才能专心谈恋爱，不是更好吗？”

　　“你有女朋友吗？”

　　“有。你呢？”

　　“很多。”叶少耸耸肩。

　　“不累吗？一个就把我搞得很烦了。”他干完杯中酒，也是有些落寞了。也是，碰到海娅这样的，谁能不烦呢？

　　“烦是因为你女朋友太少了，”叶少说，“我试过脚踏5条船的时候，一身轻松还略带刺激，有时候把名字都搞串了，顺便还能锻炼脑力。”

　　“那是你没有真的爱上一个人，”他说，“或者说，你没有被一个人真的爱过。我过去的时候无忧无虑，即使有女朋友，也觉得感情不过如此，潇洒得很。”

　　“看得出，你现在很苦恼，”叶少说，“所以，要爱情干什么呢？不是自寻烦恼吗？”

　　“爱情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他说，“而且，哪怕只是片刻欢愉，哪怕连片刻欢愉也没有，哪怕只是看着她幸福，你都会觉得值得。有种女孩子，如果你侥幸爱上了就是你的幸运。叶先生，你有这种幸运吗？”

　　“我从来不用考虑幸不幸运，我是带给别人幸运的那一个。”

　　“你早晚会知道，只是越晚越伤心罢了。”他招手唤来了服务员，“今晚的酒还是我请你吧，我要回去了。”

　　结果拿来的单子让他大吃一惊，他做过生死拉力赛的却不知道一杯酒也是会要了人命的。

　　“看来我是真的请不起了。”他抱歉地说。

　　“没关系，”叶少潇洒地摆摆手，“在这里只需要签单就可以的。”

　　“那么将来有什么需要，或者修车什么的，我可以帮忙。”

　　“我的车是有保险的。”叶少看着他，他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如果你实在不想欠我人情，你也可以拿些身上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来还的。”

　　“除了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我身上的东西都可以给你。”他说。

　　“那就算了，我偏偏就是看上你脖子上那条链子了。”

　　他笑了，“叶先生，她脖子上的链子和这是一对。但是，即使我送给你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这小子果真直白。

　　“那么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不错，你送她到她学校的楼下，我见过你了。我看得出你喜欢她，才会出来跟你喝酒的。你知道，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情来消磨。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刚才我说的那几句话。希望你能放下你的包袱，真心对她。她只是单纯的女孩子，除了百分百的真心没什么能打动她的。”

　　“既然如此，那项链也一起送给我吧。”

　　“真的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条链子也是别人送给我的。”他歪着头，有点挑衅地说，“叶先生，你连一条链子都搞不定，你还哪来的自信能给别人带来幸运呢？”

　　“一对戒指算什么？她很快就会发现那个粗糙的东西本来就不适合她。”

　　“千万别这么想，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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