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南边

　　周一。棕运大厦。
　　关南粒像往常一样信步来到36层，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一样的气氛。不置可否，忽略掉那些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关南粒径直走向他的办公桌，镇定自若，开始今天的工作安排。
　　关于这些旁人的考究，关南粒从不在乎。
　　“嘀嘀——”，手机短信提示音。
　　关南粒划开屏幕，是气象局发布的——Z市气象台8月11日8时45分发布雷雨黄色预警信号：预计Z市未来6小时可能发生雷电活动，请注意防范。
　　雷雨？关南粒想起今早出门时阳光明媚，怎么接下来会有雷雨呢？探头看了看现在窗外的天气——风和日丽，嗯……天气转变得总是那样快，像如今身处公司自己的境况一样。
　　不过令关南粒意外的是，陈莉并没有与他疏远多少，休息时段在茶水间内还是一如既往地闲聊。
　　关南粒捧着自己的铁观音，目光眺向窗外，时不时地贴着杯沿蘸水润唇。
　　陈莉就坐在他旁边，纠结着如何开口。
　　“莉姐，”关南粒微微一笑，“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请问吧，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这……”陈莉不再遮掩，“小关，他们说的事儿，是真的吗？你真的上了邱总的车？”
　　“嗯。”既然那么做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是真的，我正在和邱总交往。”
　　“什么？!”陈莉突然激动的样子很引人注目，“你……你……”
　　关南粒好心提醒，用眼睛示意周围，“莉姐，小声一点……”
　　陈莉拉低声音，问道：“你就是邱总说的那个对象？”
　　“嗯。”关南粒淡淡地回答。
　　陈莉觉得之前与他说过的话都白费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真是……让我怎么……”
　　“莉姐，很感谢你的关心。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关南粒抿了抿嘴，“莉姐也不需要太过于激动，今天我大概会把辞呈递上去了。”
　　“你要辞职？”
　　“嗯。”
　　“为了他？”
　　“是也不是。对不起，莉姐，瞒了你这么久。我家境充裕，来棕运也不过就是家父想让我来历练一下，入职对于我来说其实没有多大意义。我不会变成第二个姜组长的。这两个月就谢谢莉姐的照顾了。”
　　陈莉见他态度坚决，也没什么想说的了，自嘲地笑笑，“说实话，我也不应该插手你的事。只是同事，也是我逾越了。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至于能不能帮上，我就不知道了，哈哈！”
　　陈莉眨眼，三十五岁的女人却过得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女，看不出岁月的沉淀，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
　　“唉，我儿子最近总嚷嚷着我去开他的家长会，烦人得很……”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眼里却溢出满满的甜蜜眼神。
　　他想起了小学五年级的一次家长会，何涂景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就整晚整晚激动得睡不着，前一天晚上就特地把第二天要穿的小礼服放在桌上，还嘱咐了第二天早上要喝的牛奶。本以为这就告一段落了，谁知九点的家长会，他六点就把儿子和老公叫起床，把家里的灯全点亮，“乒乒乓乓”地，催着洗澡，换衣服，吃早餐……搞得他们爷俩精神萎靡。
　　没睡好的人脾气是很大的，最终他们如愿以偿地把气撒在了老师身上——因为不舍得对何涂景生气。
　　“老师，你的演讲里有语法错误。”关南粒。
　　“老师，你之前跟我反映我的儿子最近特别淘气，怎么可能呢！他在家里很乖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他啊！你可得把他给揪出来啊！”魏坦游。
　　“老师，你衣服上有脏东西。”关南粒。
　　“老师，是不是这小子骚扰我儿子！嗯？！”魏坦游。
　　“老师……”
　　“噗嗤——”关南粒还记得从这以后，班主任见到他都绕着走。
　　或许是因为被宠着，所以年轻。
　　轻松的谈话告一段落，转眼到了下午。
　　关南粒拿上打印出来的辞呈，敲响了姜文浩办公室的门。
　　“请进。”
　　姜文浩抬头看到是关南粒，顿时明白了是什么事。他放下手里的工作，问道：“想好了吗？”
　　“姜组长，我想好了。”
　　“把辞职信给我吧。”
　　关南粒把辞职信交到姜文浩手里，说：“先谢过姜组长了。”
　　姜文浩看了一遍，把它叠好，说：“我下午会把它递上去，你还有一个上午的反悔时间。”
　　关南粒莞尔一笑，“应该是不会的，还要麻烦姜组长记得签字。”
　　“好吧，我尊重关先生的选择。”
　　“谢谢。”
　　关南粒离开姜文浩办公室时，再次感叹。姜文浩前几周刚晋升，成为了掌管市场部所有组员和分组长的总组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独立办公室。可同样的，晋升也预示着谣言更甚。谣言是一把烈火，如果姜文浩继续往上爬，总有那么一天会把自己和罗兆本一起烧死。细思极恐。关南粒敬佩姜文浩的胆量，也暗暗猜测那把火还能烧多久。

　　天气预报有些不准。都下班了，还是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
　　关南粒想了想，决定还是做地铁回家，绿色环保。到家门口，看见了邱源楷。
　　关南粒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忘带家里的钥匙了，助理有点事，要今晚才能送到。”邱源楷一本正经地回答。
　　“嗯？应该是有几把备用钥匙的吧？”
　　“就一把。”
　　“哦……那进来吃个饭吧。”
　　“嗯。”
　　“等很久了？”
　　关南粒连忙开门，把邱源楷送进家里。
　　“还可以。原本我在车库等你，后来知道你走了，就来你家了。”
　　“哦，这样。”
　　“回来得这么慢？”邱源楷把西服外套脱掉，准备做饭。
　　“地铁要转站，人也多。我等了几趟才等到不那么挤的。对了，今晚吃什么？”
　　关南粒打开冰箱，拿出了食材，接着说：“有草菇，竹笋，土豆……哦，还有一条金枪鱼。”
　　邱源楷换好鞋过来，看了一会儿，把东西拎进厨房，回头对关南粒说：“你去休息吧，这些我来。”
　　“不需要帮忙吗？”
　　“我可以的。”一边说着，邱源楷拿出案板。
　　“好吧。”
　　恰巧此刻，有银行发短信过来，关南粒看了一眼邱源楷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卧室去了。
　　“关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你好。我想清点在贵银行的所有资产。”
　　“好的，大概是两到三个工作日会以信件的形式邮给您，请注意查收。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不需要了，谢谢。”
　　关南粒把熟知的几个银行都打了个遍，完事了就觉得很轻松。
　　关南粒看墙上的钟，才过十分钟。饭应该还没做好，先洗澡吧……
　　五分钟后。
　　关南粒从卧室出来，头发还是湿哒哒的，怎么也甩不干，只好在脖子上围上一条长毛巾。
　　“男朋友，饭做好了没？”
　　关南粒踏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看邱源楷忙着，不敢进去。
　　“快了，五到八分钟。”
　　“哦。”
　　“轰隆——”雷声阵阵，乌云密布，黑压压的，连风也是闷热的。
　　关南粒靠在门框上站了很久，终于开口，“我想问你一件事。”
　　盛菜的铲子微微一顿，“说。”
　　“你前几次还会让我进厨房，但是分配给我的事情越来越少，直到今天你连厨房也不要求我进来了。我想知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有意的。”
　　邱源楷想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悠悠地说：“你其实是会做饭的吧，我看你无论是刀功还是在时间的把握上都很熟练，从我第一次来这里就发现了。”
　　关南粒摸了摸鼻尖，决定诚实回答：“嗯，从小就会。”
　　“那为什么……”既然会煮饭，那为什么总是去外面吃饭？既然会做饭，为什么冰箱里连一袋速冻饺子也没有？“你很讨厌做饭吗？”
　　“嗯，很讨厌。我不喜欢煮饭的过程——花大半个小时准备，处理食材，花那么多心思烹饪，但是吃掉他们不过十几分钟的事，真的值得吗……
　　“小的时候，我做饭是迫于无奈，毕竟想吃得好点，因为他们做的像猪食一样……所以每天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溜进厨房，养活自己，久而久之，驾轻就熟。”
　　他们，指的是孤儿院里的厨娘。
　　“所以，你觉得付出的与得到的不匹配？”
　　“嗯。”
　　“我懂了。”
　　话题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消毒柜就立在门的左边，关南粒拿出碗筷勺子，出去摆好。
　　大呆子，我给你机会了解我，希望你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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